11 ：Chapter 6.（上）

一夜好夢後，剛醒的天琪站在窗邊默默地嘆了口氣。

居然下雨了。

如果說是下雪的話，也許還會給聖誕節增添幾分浪漫，但是下雨就怎麽都讓人覺得有些煩。

天琪看了看鐘，才不到7點，離與周南相約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可是明明幾個小時前才和他分別。

她忽然就對這一切感到不敢相信。也許是追逐和逃避得太久，久到自己早就已經沒有期待過得到，所以才會在得到後感到懷疑和不安。

昨晚周南如驚喜一般突然就出現在了她的樓下，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打扮就跑到了他面前，帶着自己的喜悅和期待。

“幹嘛這麽着急。”他伸手替她攏好頸上的圍巾，動作無比親昵。

她不自覺地躲了躲，卻在發現他指尖的微微停頓後迎合了上去。

她喘着氣，“你怎麽來了？”

“我覺得……好像平安夜不該一個人過？”

“啊？”

周南忍住笑擡起頭來看她，冬夜裏暖暖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那時的周南仿佛就像是一件珍寶。

她實在害怕自己捧不住而把它打碎。

害怕到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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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琪別扭的把一束頭發別到了耳後，不敢再去看他。“沒……沒什麽。”

“也是……到底太久沒見。”但是說完這句周南就愣住了，說到見面，他們不過十幾天沒見，可似乎自己的心還停留在那四年。

天琪也明顯頓了一下，“我，我想我只是有點不太習慣。”

“那慢慢習慣就好了。”他停了停，看着面前的天琪，“其實我也不太習慣。”

“什麽？”

“從前……從前似乎都是你粘着我，而現在……”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看着天琪的眼睛聳了聳肩。

“變成你粘着我？”她眼睛一眯，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也許也說不定。”

空氣似乎一下子靜止了，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相視幾秒後，卻又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其實兩人本來就都不是什麽沉默內斂的人，只是到底從來沒有像這樣相處過，都已敞開心扉，不再是誰糾纏着誰。

“天琪……”周南張了張嘴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天琪看着他，莫名的覺得有些緊張。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周南，猶豫不決，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周南皺着眉抓了抓頭發，可就這一個動作便讓天琪的緊張一下子煙消雲散，她反而在心裏偷偷地笑，雖然看上去成熟穩重了很多，但卻還是像個男孩一樣，連緊張時的動作都沒變。

接着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終于是把手徹底地垂在了身體兩邊，“天琪，你知道，我不善于表達些什麽，一直都是習慣把什麽都藏在心裏。”

“我知道。”天琪看着周南，他垂着頭，她便看着他垂下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眨得她嘴角滿是笑意。

“但……這大概是個不好的習慣吧，江晨也老這麽說我。”周南依舊沒有看天琪，自我打趣了一番。“但是我想，有時候有些事到底還是要表達出來的。這幾天雖然忙着工作，我卻想了很多，想大學裏的事，想那四年，想着想着甚至就開始有些埋怨自己。我并不是一個冷血動物，有人對我好我自然知道，不去回報，只是因為不知道要怎麽回報……我是個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所以不會去把愛等同于感恩。我曾經也問過自己有沒有愛過你……”說到這裏，周南終于擡頭看了看天琪，天琪依舊是滿臉的笑意，于是他嘆了口氣繼續說。

“但那時我回答不了自己。後來你走了，我想我大概可以輕松了，卻沒想到心裏越來越重……直到你回來。”他頓了頓，“那種不敢再接近卻又舍不得推開的感情，大概就是愛吧。”

就算是天琪早就猜到周南要說些什麽，可當他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被驚到了。她的心噗噗的跳着，從所未有的快，似乎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始終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

周南自己似乎也開始顫抖，可當他看見天琪的變化後，便笑着慢慢平靜了下來。

“還記得你那次突然的旅行嗎？”

“嗯。”天琪努力使自己平靜，卻還是激動到打了個顫。

周南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眉頭慢慢蹙起。“我以為你又一次離開我了，沒有預兆的離開。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從沒有覺得那麽恐懼過，所以再看到你的時候，我決定再也不讓自己錯過。”

他擡頭正視着她。

“所以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天琪？”

……

那是一句多浪漫的話，但想起當時的自己居然一下子哭着撲到了周南身上，天琪不由地笑出聲來。

她設想過許許多多周南對自己表白的場景，也設想過許多種自己可以有的反應，但到最後都會被一一否認，變成眼淚。

沒有什麽能比眼淚更好的來表達她的感情。

如果說這麽多年的付出終于能得到回報，她能做的只是感動。

窗外的雨還在下，就像她昨晚的眼淚，蓄了太久一時停不下來。

望着四周灰暗的一切，天琪的情緒一下子黯淡下來，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她覺得昨晚的一切就像是場夢，盡管她一再安慰自己只是天氣的原因影響了自己的心情，但她還是覺得不安。

人果然是種很奇怪的動物，無論是什麽，沒有得到的時候就心心念念得緊，一旦得到了，就開始不安。

12月的雨果真是冷得駭人。

宋天琪舉着把傘站在A大的大門口下冷得直哆嗦，有三三兩兩的學生不時嬉笑着從她面前走過，手中拿着各種各樣的道具或者服飾，臉上滿是笑容，似乎并不覺得有多冷。

他們……大概是在準備今天的聖誕晚會吧。

天琪把臉往圍巾裏埋了埋，遮住了臉上的笑意。

想起來，她也曾經在A大的聖誕晚會上演出過。那時她一心一意想留給周南一個驚豔的印象，就連自己演出完畢了也絲毫沒有好好地看一看後面的節目。今天，說不定可以如個願好好看看了。

想着，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8點25分。

“還是好早……”天琪輕輕地嘆了口氣，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着急。

她看着手機的屏幕一點點暗下去，忽然，就在最後要全黑的一瞬，屏幕又亮了起來，伴随着的是一陣又一陣讓人緊張的振動。

“喂！”她連忙滑着屏幕接電話，那是周南打來的。

“天琪。”電話那頭依舊是周南熟悉的聲音，只不過這回聽起來卻有點模糊的感覺。

“嗯我在，怎麽了？”

“天琪，你出門了嗎？我公司臨時有新的項目，對方很趕，我恐怕……我今天沒法來了。”

一陣失意感頓時包圍了天琪，她的雙眼愣愣地盯着地面，最後終于回過神來，說道：“唔，你工作要緊，沒關系。”

“嗯……”周南那邊聽起來似乎也很抱歉，卻又不知道要和她說點什麽。

天琪默默安慰着自己，他大概真的很忙。

想着，仿佛周南就在面前一樣，她眯着眼睛笑了，“沒關系啦，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也還沒出門哈哈……”

“嗯，那你好好休息。”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開始叫周南的名字，天琪點點頭。“那麽我先挂了，拜拜。”

“嗯，再見。”

天琪摸着手機側鍵輕輕按了下，耳邊“咔——”的一下便結束了通話。她大出一口氣，嘟起了嘴。

“周南還是那麽忙啊……”

她打了個哆嗦。大學的時候周南就是大忙人，不管是學校裏、學生會還是班上，總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而自己和他比起來就是大閑人一個。那時候每當天琪有了空閑，她就喜歡打電話去約周南。雖然周南好心的應約了不少，但像現在這樣臨時推約的狀況也挺多的。

她撇了撇嘴，自我安慰了一番，卻不想手機又一次的瘋狂振動了起來。

她驚訝的看着手機屏幕，居然是杜鋒？

“杜鋒？”

“聖誕快樂啊，天琪。”

杜鋒的聲音依舊溫和，但今天聽起來卻中氣十足，似乎心情不錯。

“啊，你也是！”

她沒有想到杜鋒會這麽快打電話給她。在上一次見面談話的時候，天琪就覺得杜鋒不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溫和到了沉默無趣。後來她對他表明了自己不想再相互勉強在一起的意思，便也猜測他們最近都不會有什麽聯系。

“哈，我都沒有想到你會打來诶……”她尴尬的笑着。“有什麽事麽？”

對方輕笑了兩聲，“聖誕節一起出來走走吧。”

說了要分手的對象，不到一個禮拜又一起過聖誕節。想起來，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宋天琪捧着手中暖暖的熱奶茶，擡頭看了看身邊的杜鋒。

他還是那樣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走路，不過看起來真的心情不錯。

天琪轉過頭，嘆了口氣。

今天本來是打算和周南一起過的，卻沒想到又和杜鋒一起出來了。兩人雖說從見面開始就沒怎麽聊天，卻倒是把電影、吃飯、散步等常例都做足了一遍，好像他們剛剛認識的那會一樣，好像中間周南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想到這，她又嘆了口氣。

“怎麽了？玩了一天了都還不開心？”

杜鋒的聲音突然從右邊傳來，天琪撇頭看杜鋒，卻發現他正對着自己眯着眼笑。

她起勢又準備嘆氣，卻在杜鋒的笑容下強迫自己忍了下去。好像嘆氣也會變成一種習慣……

她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事……”

“那就是不好對我說？”

“……”

她無言以對，算是她的原則總和別人的格格不入吧，她總沒辦法說服自己一再和杜鋒談周南。

可杜鋒沒打算理解她，微微一笑。“是關于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大學裏的男朋友？”

“他沒和我在一起過。”天琪急忙否認，卻發現自己已經順着杜鋒接了話。

杜鋒點點頭，喝了一口奶茶，接着又說：“說起來，你們現在怎麽樣了？”

他似乎沒有一點避開這個話題的打算，反而看起來像個極關心天琪的長輩。天琪挫敗，“我不知道。”

“你們沒有繼續聯系？”

“有的。”她點頭。“昨天……我們一起聊了好久……”她心虛地避開杜鋒戲谑的目光，省掉了那些甜蜜的部分，繼續說：“并且也約好了今天一起過聖誕。”

“那我怎麽會有機會？”

她垂頭，“他有事，臨時取消了。”

“所以這就是你不開心的原因？”

“算是吧……”

杜鋒一愣，随即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會說‘不全是’。”

她皺起眉頭來，“其實我是想這麽說的。”

杜鋒側着頭看她，示意她繼續。

“但是我也說不出還有什麽讓我不開心……”天琪腦子裏開始浮現昨晚的畫面，不知不覺笑了一會之後又開始皺眉，“其實我們昨晚決定在一起了。”

杜鋒驚訝，繼而微笑起來，“那很好啊。”

“可是我很擔心。”天琪換掉了雙手捧奶茶的姿勢，半攤着手表示這事很重要。

“擔心這一切都是假的？”

天琪重重的點頭。

“可這一切就是真的。”

“你不明白，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我可以和他在一起，所以，所以真的很沒有真實感。”

杜鋒笑着搖了搖頭，“人人都說會有婚前恐懼症，但到你這裏居然還有戀愛恐懼症？”

天琪張着嘴不知道怎麽回答。

“天琪，你其實根本不用擔心。任何事都是水到渠成的，都有安排有發展，既然事态已經在往好的方面走，你為什麽不去好好享受反而要去擔心還沒發生的事呢？”

說完，杜鋒便繼續往前走去。天琪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漸漸的融入人群中，突然就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灑脫。

杜鋒說的沒錯，她就是太過于擔心還沒發生的可能，也因為這種擔心而不能好好的享受當下。她想她應該學會順應這個世界，把更多的目光放在眼下。

想着，天琪擡眼找尋着杜鋒，卻意外地在人群中瞥到一個高挑的身影。

只是一瞥，轉瞬即逝，卻足以讓她心悸。

“天琪？”杜鋒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他似乎是發現天琪沒有跟上，于是回頭過來找她。

“在看什麽？”

“沒，好像看到個熟人，但是不确定。”她把碎發別到耳後，搖了搖頭。

杜鋒抿了抿嘴，突然把雙手搭在了天琪的肩上拍了怕，她驚訝的望着他。

“別想太多，一切在向好處發展。”

話裏充滿了肯定和關懷的力量，讓天琪一下子就想起了周南曾經也這麽類似的鼓勵過她，心裏瞬間就放松下來。

她回頭，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沒有任何意外出現，也沒有什麽打破秩序，一切就像融在一起的一個整體，像一場電影，随着時間軸的轉動慢慢播放，從頭到尾，從無到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