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

小諾坐在副駕駛座的位子上,指着一條條的小巷子轉東轉西,這個公寓比較靠郊區,不是鬧市區,所以地價也很便宜。

當時小諾第一次跟着莊璇來這裏的時候,也是很吃驚的。因為這裏的公寓一般的工薪族都嫌棄太偏僻,可是一個堂堂華都房地産的企劃部長,年薪百萬的女子竟然願意住在這裏,而且一住多年都沒想過搬走。

她當時問過莊璇,公司裏有給員工優惠價購房,為什麽不考慮。莊璇只是坐在沙發上,看着新鮮的海芋,淡淡地微笑。

那樣的笑容太過溫柔,似若冬季的雪花。

一片一片地融化在眼睛裏,不舍得再有任何的探究。

這是一片的舊公寓,奇怪的是多年來政府沒有想過拆遷,可能覺得圖利不大。

周濛每開一條小巷,他的心髒就更跳動一分。

“撲通、撲通”強烈的心跳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無法承受的感覺。

很沉重。

仿佛前面等待他的不是一個房子,而是一片片荊棘,眼看着就要把他刺得遍體鱗傷。

車子終于停在某個舊公寓前。

鐵門都生鏽了,地上的藤花匍匐在鐵門上,一圈繞着一圈生長,慢慢地衍生到了上面,爬到了圍牆上開出了不知名的小花。

他的胃一陣惡心,下車撫着牆壁就吐了。

小諾也聞見了附近不遠處垃圾站的味道,是很難聞但不至于這樣誇張,她略帶嘲笑地道,“周總,你從來沒住過環境這麽差的地方吧?”

周濛一個勁地嘔吐,胃痛苦地糾結在了一起。

腦海裏記憶塵封的封條在慢慢地吹起,飄落着,飄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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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部長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子,那些好的房子,可以購房的代金券都送給了我們部門的同事,她只說這裏有重要的東西存在,不會搬離。如果你愛她,願意跟她在這裏一起生活嗎?”小諾依靠着車門問。

以前怎麽看這個男的那麽優秀,現在莊璇離開了,反而覺得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罷了。

“我願意。”他緩緩嘆氣。

因為四年前,他就住在這裏,與一個愛了他五年的女子。

小諾有備用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

一切都很整齊地疊放在一起,屋子裏都曾是他和玄妝五年相處的熟悉味道。他以為在他搬出這裏的那一刻,她已比他早一步離開,卻不知她重新回來了這裏,而且有着這樣的溫馨布置。

他看到茶幾上已經枯萎的海芋,心裏一略的冰涼,這是玄妝最喜歡的花束。他以為一切都是往事如煙,早就雲淡風輕的忘記。卻不知記憶在深處的東西一旦被挖起,就會排山倒海地湧出來。

“玄妝……”她總是那麽傻,以為生了孩子他就會回頭。

那一天她站在門口等他出來,他看到她懷裏抱着的孩子,有着嬰兒紅潤的肌膚與白皙的臉,那曲卷的睫毛像極了她的母親。

“抱抱她吧,好歹她是你的女兒。”她站在他的面前,顯得單薄而孤寂。

他卻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不要做無謂的事情。”

她沉默,然後轉身往回走。

他坐進自己的車裏,沒去看她。

忽地一聲尖叫劃破長空,他看到她撞上了一輛卡車,整個人躺在血泊裏,鮮血淋漓。

他一陣幹嘔,接起電話,“喂,董事長?好的,我馬上來。”

那是他見到她的最後一面,他一直以為……她玄妝已經死了。

之後的他可謂是平步青雲,從副理做到特助再到現在總經理的位子。可是心裏的某個位子卻空落落的,終究他沒在和董事長千金的訂婚宴上簽署名字,原來在他的心裏……還是有着這樣一個她。

玄妝,莊璇,到底……你在哪裏?

他一直以為當年的玄妝早就死了,可是她還活着。

此刻的他可以肯定莊璇就是玄妝。

屋子裏的所有擺設都沒有變,還有茶幾上的那個花瓶。

那是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送的生日禮物。

她喜歡海芋也喜歡那個傳說,他特意讓禮品店的老板刻了那行字。哄她開心,給她許諾。

他也曾以為兩個人就可以這樣過完平淡的一生。

若不是突如其來的人事變動,他也不會……錯悔一生。

這是一座墓碑。

隐沒在衆多的公墓裏。

莊璇站在墓碑的面前,遞上一束新鮮的海芋,“蝶舞,媽媽來看你了。”

墓碑裏的照片是一張可愛的嬰孩,有着曲卷的睫毛,淡淡的眉彎彎似月。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樣命大,那一場車禍她居然沒有死,只是被撞傷了的臉不能再恢複如初,她去做了整形手術。可是孩子卻不幸死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蝶舞,知道嗎?媽媽給你報仇了。”她的臉,還是那般的平靜。

蝶舞,多麽飄逸美好的名字。

當年他們同窗,自高中相識相知到大學相戀,她溫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輕問,“将來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你說取什麽名字好?”

“就叫周妝好了。”他笑說,有他也有她。

她搖搖頭,這麽難聽的名字才不要呢。

“要不我們叫周蝶吧,”她摸着肚子裏的孩子,希望這個好消息可以瞞得更久一點,“記得高中的時候老師教我們課文的那一次,就是學習‘莊周夢蝶’讓老師把我們偶然放到了一起,若不是那一次的陰差陽錯,我們也不會在一起了。”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記得特別細微的地方。

當時的他,只是溫柔地笑着,沒有反駁。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她只是有了那個過程,忘記了結果的殘酷。

“蝶舞,你恨他嗎?”莊璇用指腹來來回回地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那張可愛的臉是她多年來活下來的勇氣,只要想到蝶舞,那個才出生的女兒,她的心就會無法自控地疼痛起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海芋,吃力地想着報仇。

手機在口袋裏很無聲地安靜,她掏出來接起,“喂?”

“莊璇,你是蝶舞嗎?”對方在電話那頭問。

她淡淡地一嘆,“不是。”

“那你是玄妝嗎?”他的聲音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激動,隐隐地涵蓋在電話的磁性裏。

她靜默了會,才道,“不是。”

玄妝,早在那場車禍裏,絕望地死去。

她蓋上電話,朝墓碑上的照片,淡淡一笑。手機卡被拿出來對折彎曲。

以後再也不會有玄妝這個人存在了。

車禍的那年,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卻不料竟然會遇到花潋筱。

那輛車禍的卡車是花潋筱工作的學校負責運送雜貨品的車子,當時她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床上,雙眼無神。

花潋筱就站在她的身邊說,“對不起,我們可以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整容。”

車禍幾乎毀了她半張臉。

但是莊璇不為所動。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花潋筱每日都會來一次醫院,每一次都會這樣講。

直到半年後,莊璇才開口,“為什麽不直接撞死我呢……”

花潋筱才知道了她的故事。

沒有同情,甚至沒說過一句憐憫的話。

只是把名片遞給她,“傷好了來找我。”

莊璇不明白,沒有去接那張名片。

後來才知道那是華都房地産的董事長名片,是莊璇的親戚。國內數一數二的房地産公司,比周濛工作的那個公司還要好。

她的眼睛一亮,久久不語。

花潋筱跟她達成了協議,幫她報仇但要她接受所有的經商課程。

唯一的條件就是培養另外一個人。

直到後來才知道是董事長的兒子——華翌。

自己的孩子,總是要別人來教才成才的。

現在他們都明白了這個道理。

因為華翌開始認真地學習,正常地上班,并且虛心求教。

他也知道了她的事情。

此刻就在陵園門口的車裏等待她。

誰都知道,她來見蝶舞,只要一個人就夠。

“蝶舞……對不起……”她的淚,再也不堅強地流下來。

這個淚水她從出事忍到現在,終于流了出來。

原來此生,她還可以嘗到淚水的味道。

她以為自周濛離棄她開始,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流淚了。

海芋的花香淡淡的飄散,空中飄起了濛濛的細雨。

她毫無知覺,唇裏一遍一遍地說着對不起,她只希望這幾個字,那個孩子可以聽見。

如果當初不是她太蠢,蠢得以為一個孩子可以讓他回心轉意,她也不會……也不會……

蝶舞,都是媽媽的錯。

天空,一片灰蒙。

但在她的頭頂上空,撐起了一片藍。

華翌拿着傘,靜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她看着他,似很遙遠的一段距離,“華翌……”

華翌扶起她,摟着她的肩,沉默地走下一個又一個的臺階。

陵園的周圍都種了小樹,墓碑上偶爾經過幾個都會有鮮花。

懷念一個人,不會因為那個人的離開而轉淡。

總是離開了,才會體會思念的滋味。

“華翌,我是不是很肮髒?”她厭惡周濛的不知廉恥,可是她更卑鄙,因為她無中生有還害的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華翌沒有說話,只是在車裏開了暖氣,把薄毯蓋在她的膝蓋上,靜靜地擦着她的頭發。

細雨濛濛,一夏三伏天。

越來越熱,天氣也越來越變化無常了。

她疲倦地依靠在椅子上,閉起眼睛。

薄毯滑落到一邊,華翌又撿起把毯子蓋好,細心地替她挽開了嘴邊粘着的一小撮發絲。

真是一個傻女孩。

他在心底感慨。

那日他在體育館裏看到她離開,那個身影實在太過落寞。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看到了她和花潋筱的見面。

也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眼神黯然地輕撫她的臉頰,車裏的暖氣吹幹了她微濕的衣服,他關掉暖氣,啓動車子離開了陵園。

“莊璇,以後你的人生由我來守護吧。”他知道這句話很老土,也沒有創意,可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就像是別人講了千百遍的熟爛臺詞,他還是願意這樣講,“讓我來守護你,你的後半生,就讓我來好嗎?”

他錯過了太多,她的過去以及現在。

他希望可以介入她的将來。

将來的那個藍圖裏,可以有他的存在。

“讓我愛你好嗎?”他低低地詢問。

她閉着眼慢慢地睡去。

問話無聲地飄落在空氣裏。

細雨還在下着,飄飄的雨絲落在玻璃窗上,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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