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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瑜周五要回錦寧,他不想去學校,幹脆請了假,周二便早上坐火車回去了。
曾滄水去送他的。
“怎麽還這副表情,笑一個。”
蘇瑾瑜耷拉着腦袋,嘆了口氣,“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曾滄水聽這話有點耳熟,他心裏清楚是什麽時候聽過,笑了笑,沒深問。
送蘇瑾瑜上了車後,曾滄水接了個電話。
“找到了嗎?”
“沒有,附近的監控都找過了,沒有可疑的身影,應該是從郊區繞回去的,房子也是租的,房主說是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帶着墨鏡。”
曾滄水點點頭,“不必找了。”
“對了頭,上頭說要把我們調到邊境休假三個月,不用出任務了。”
“不去。”
“是!”
蘇瑾瑜這次回錦寧是因為蘇奶奶,蘇奶奶今年七十三了,在農村活到她這個年紀的老人屈指可數,蘇奶奶的妹妹比蘇奶奶小八歲,便已經無法下床,命不久矣。
蘇瑾瑜回去就是陪着蘇奶奶去老屯,看望他的姨奶奶。
為什麽是他。
很簡單,當年蘇爺爺去世,蘇奶奶守寡,老屯那幫人變着法的嘲諷她擠兌她,害的蘇奶奶從老屯搬到了現在居住的地方,無依無靠的她,便記恨上了老屯那幫親戚。
隔三差五的,蘇奶奶就得回去衣錦還鄉的嘚瑟一把,前些年是嘚瑟兒女,嘚瑟自己的好日子,而現在是嘚瑟孫子,看你們誰家孩子有我孫子有出息。
蘇瑾瑜已經習慣了。
并且全力配合蘇奶奶,他自己收拾的特別俏生。
蘇瑾瑜他們村離城鎮算近,這兩年家家戶戶都有錢了,好多家庭都蓋起了小二樓,就連蘇瑾瑜家都蓋了一個。
而老屯,是真的偏遠,連客車都不通,得走上一個小時才能坐上車,要想去錦寧,得坐四個多小時,中途還得轉車,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老屯裏面更是破舊,蘇瑾瑜每次去恍惚間都像回到他剛剛穿來的那年,土房土路,路上到處都是雞鴨,路旁的兩條土溝裏滿滿的豬糞,夏天的時候真是沒法聞。
蘇瑾瑜他們的車到村口的時候,幾個中年婦女正穿着白色的背心坐在那,盤着腿拿着大蒲扇,吐沫腥子滿天飛。
“小姑,你真厲害,能把車開上來。”蘇瑾瑜都要颠吐了,小姑開車從來都是一腳油門的往前沖,前面有東西都不知道踩油門,這不,剛剛還壓死了一只雞。
小姑把着方向盤,有點蒙圈,“瑾瑜,你拿錢去問問是誰家的雞,賠人家去。”
(這處必須寫一下,在農村被壓死了雞鴨車都是直接開車就走的,哪怕是同村,基本上沒人會賠。)
蘇瑾瑜點點頭,拿着前下了車,“你們先去吧,我能找到姨奶家。”
招弟也下來了,“我和你一塊。”
招弟考上了錦寧的大學,和曲大志夏美晨一個學校,聽說三個人玩的還挺好,在夏美晨的熏陶下,招弟越來越會打扮了,她紮着兩根麻花辮,穿着白色的流蘇連衣裙,腳上一雙高腰的白色帆布鞋,青春活潑。
“恩,小姑你慢點開,這路上可有人。”蘇瑾瑜無奈,往年都是二叔帶他們來的,偏偏今年二叔生了病,來不了。
不過小姑來也有好處,他們不用累死累活的走一個小時,蘇奶奶也覺得開車來很氣派。
蘇瑾瑜一想到離家前小姑父那個表情就忍不住樂。
得多心疼自己的車啊。
車開走後,招弟松了口氣,“唉,我可不自己過去。”
恩,若是招弟去,那些親戚可就不是表揚了。
滿口的,你一個女孩上大學有什麽用。
別說招弟,蘇瑾瑜聽了都不舒服。
“走吧,太熱了。”蘇瑾瑜抖了抖衣服,掀起的風都是燥熱的。
養雞那戶的主人和蘇瑾瑜有些親戚,沒有難為他倆,客套了兩句便收了錢,“院子裏有姑娘果,你倆摘着玩去吧。”
姑娘果這東西,是蘇瑾瑜的黑洞,每次看別人吹響他都是萬分羨慕的。
能吹響的姑娘果要選那種綠色的尚未成熟的,用一個細眯兒把後面捅開把裏面的籽兒慢慢的擠幹淨,千萬不要弄破了,弄幹淨之後就可以了,把有口的那邊朝外放在嘴唇上,深吸一口氣,把裏面充滿氣,然後用上面的牙齒往下面的嘴唇上咬,就會發出動聽的聲音。
招弟弄了一個,在他旁邊咬歡,“瑾瑜,你看,多簡單啊。”
“嘚瑟啥!”蘇瑾瑜頭一扭,懶得搭理她。
到姨奶家的門口,蘇瑾瑜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捂住了鼻子。
講真,小豬是很可愛,萌萌噠,可這豬圈味道是真不好聞,比旱廁所的味道都讓人難以接受。
一進院,院裏頂着太陽坐了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送姨奶最後一程的。
農村是落後,生活條件的确不如城市,可不得不說,人情味濃。
不管平時有什麽過節,哪怕為了一畝三分地打的不可開交,可真遇到什麽事,随便拉出一個人都是你的至親。
從今天開始,蘇瑾瑜也要在這裏守着了,沒日沒夜,直到姨奶離開,葬禮結束。
“大彬家孩子來了,快進屋吧。”說話的人蘇瑾瑜不認識,準确的說這一院子的人他都不認識,可都是和他沾親帶故的人。
“這就是大彬家兒子啊,長的可真俊,女兒長的也好。”
“那可不,大彬長的多好啊。”
蘇瑾瑜聽着他們的誇贊,進了屋,屋裏有些昏暗,有一股異味,蘇瑾瑜說不清楚這是什麽味。
姨奶躺在炕頭,身下鋪着厚厚的被子,她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一頭銀發,眼睛灰突突的,沒有了焦點,身上的白背心被摟到了胸口,露住一排肋骨,和幹癟的乳―房,蘇瑾瑜甚至可以看到她胸口一蹦一嘣像要跳出來的心髒。
而蘇奶奶坐在炕上,拉着她的手,眼淚汪汪,不停的用幹枯的手指去擦自己的眼睛。
剛剛在車上,她還說當年自己的妹妹如何如何,心有怨氣,這會見到自己妹妹這副模樣,那點怨氣便徹底消失了。
“老妹妹,看,這是瑾瑜,小孫子瑾瑜,他小時候你還抱過他呢,還認得嗎?”
蘇瑾瑜走到跟前,姨奶奶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會,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蘇奶奶笑了,“瑾瑜快叫姨奶。”
蘇瑾瑜乖乖的叫了一聲,“姨奶。”
這一刻,他還是有些難過,三年前他來的時候,姨奶還硬朗的坐在炕頭給他扒花生,轉眼三年,就變成了這樣。
是癌症,不治之症。
這年代,這地方,這個人,這種病,無藥可醫。
從患病開始,姨奶便只有死路一條,以後的日子,便只剩兩個字。
等死。
從屋裏出來,蘇瑾瑜拉着招弟二話不說往後院走,嘴裏還不停的說她,“你怎麽上個廁所都得我陪啊。”
招弟一臉懵逼的被蘇瑾瑜拉倒了後院。
蘇瑾瑜關上後院的門,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着一臉困惑的招弟,無奈,“你傻啊,往人堆裏湊。”
招弟恍然大悟,“弟弟,你這精明勁放在學習上多好。”
來自學霸的教導。
“你說,姨奶都這樣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好半天,招弟過去說了這樣一句話。
“活着在沒意思,也比死了好。”
蘇瑾瑜打穿越來的那天就想過死,他想,也許死了就回家了。
可萬事都是沒有定數的,他不敢死。
“招弟,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你可別哭啊。”
招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比你大,我先死。”
蘇瑾瑜笑了,“那可不一定,姨奶不還比奶奶小嗎。”
招弟皺着眉頭怼了他一下,“別瞎說了。”
蘇瑾瑜沒瞎說,他冥冥中有預感,小說劇情結束的時候,他會離開。
他不知道,他離開後這個世界是永遠的定格在那裏,還是會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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