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新歌

此前發新專預告的時候, 除了一段音頻之外,工作室還發過一張被模糊處理過的圖片,是在專輯封面裏截出一塊。

按照原本的預想, 他們會在接下來七天之中放出封面的其他部分, 而粉絲可以在這過程中玩一場“拼圖游戲”。

到現在, 因為更改了三分之一曲目, 最重要的是主打曲更改。雖然商羽還沒有拿出來新曲子的成品, 但在工作人員們想來, 專輯封面也要有所變化。

原先只是在喝咖啡時的私下讨論, 但說着說着,幾人愈發覺得此事的确重要。

他們相互看一看, 最終,王杉說:“得去問問商哥。如果要換封面的話,這個點,已經必須開始約稿子了。”

在場諸人齊齊“嘶”了一聲,愁眉苦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王杉說:“誰去問?”

所有人都把目光默默落在他身上。

王杉嘴巴抿了抿,沒辦法地點頭,“行吧,我去。”

話是這麽說,但在真站在商羽工作間門口時,王杉還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敲門。

如今是發出第二則聲明的三十六個小時之後, 按照他粗淺的記憶,商羽已經把自己在工作間內關了整整一天, 連午飯都沒有出來。

中午那會兒就有人說去問一句,還是王杉阻止的,他說:“商哥說了, 他要寫歌,讓咱們不要打擾。”

其他人聽了,噤若寒蟬。

這不是“因為關心老板所以叫他好歹吃個飯、保重身體”的時候。

相反,諸人在娛樂圈裏摸爬滾打久了,打從心底不覺得一頓不吃是件要緊事。

話雖如此,眼看太陽西沉,王杉還是有點擔心老板的狀況。

他會主動請纓,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在。

想到這裏,王杉深呼吸一下,到底擡手敲門。

“篤、篤、篤。”

三聲之後,他的手停了停。

旁邊轉來許多目光,唯獨不見門裏有什麽動靜。

這是正常的。

雖然房子是工作室挂牌的時候簽了租賃合同,但在真正搬進來之前,商羽對自己的工作間進行了一次簡裝修,在牆壁上貼了厚厚的隔音棉。

雖然代價是房屋實際使用面積小了一圈,但很有效。門內門外,哪怕一邊打起來了,另一邊都很難聽到動靜。

所有人在心中默數。

如果商羽這會兒沒有戴着耳機、沉浸在編曲之中,那他會來開門。

要是數過十秒之後還不開,那就證明,這的确不是一個打擾的好時候。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王杉垂下手,正要對諸人做一個“稍後再議”的手勢,眼前的門卻打開了。

商羽脖子上還挂着耳機,此刻門一開,他對上門外助理的視線,同時看到旁邊一群迅速竄回工位上、像是在打地鼠游戲裏冒頭之後有迅速消失的兔子一樣的員工。

商羽一怔,但很快回神,靠在門邊,問:“怎麽了?”

王杉心裏判斷:應該還是覺得我煩,但不想多說什麽。

他想到這裏,迅速說了自己來敲門的訴求。

有理有據。

商羽聽了,眉尖一點點攏起,但脾氣還算不錯,說:“對,是要換掉。”

王杉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

商羽垂眼想了片刻。他腦子裏依然都是旋律,好幾次,都是自己出神數秒之後,再回神。自一擡眼,又對上助理擔心的目光。

其他人也不住地往這邊偷瞄。

商羽看到這裏,心裏到底覺得有些暖。

他說:“主打曲已經差不多了,這樣,現在是——”

他看一眼表,有點驚訝,“都六點了?大家叫晚餐了嗎?”

王杉搖了搖頭,說:“沒有。”

正好,餘琴琴打完一個電話,從陽臺那邊走進來,看着室內的景象,有點發懵。

商羽說:“這兩天大家都很辛苦。這樣吧,晚上我請客,大家吃頓好的。小王,還是麻煩你叫一下。”

王杉聽着,笑了笑,商羽又說:“不過找一家快一點的。嗯,現在就,大家幫忙聽一下新的主打曲吧。”

這句話出來之後,工作室裏的員工們心跳大都漏了一拍。

他們緊張又忐忑,最擔心的是餘琴琴。她面上還不顯什麽,可實際上,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臨近抓狂的狀态。

在商羽回身,去工作間裏取電腦的時候,餘琴琴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萬一新歌真的比老歌差很多呢?

這無疑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說到底,換歌的方案,是她提出來的。

餘琴琴覺得自己有責任。

過了會兒,商羽抱着電腦出來。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衛衣,上面還有一個誇張大笑的米老鼠。但這會兒,米老鼠的喜悅絲毫不能傳遞給在場衆人。

所有人嚴陣以待,圍在商羽旁邊。

商羽原本心想,其實還是應該去會議室裏放電腦裏的這個粗略成品。

但對上工作人員們的目光,他又意識到,這個工作室裏的所有人,目前都很需要一陣強心劑。

所以商羽沒說什麽,直接按下“播放鍵”。

新歌是典型的民謠風格。

前奏出來的時候,不少工作人員忍不住捏了捏手,還有人在胸口畫起了十字。

而在第一句歌詞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更是向膠水一樣黏在電腦屏幕背後。

商羽想一想,建議:“大家可以閉着眼睛——”

話說到一半,留意到諸人的眼神,他閉嘴不再說話。

不只是工作人員們需要鼓舞,商羽同樣需要。

他從前只給關誠哼過這首歌的前半段,而到如今,商羽意識到,在那個時候,只要是自己“寫給關哥的歌”,關誠都會喜歡、誇贊。

可其他人呢?

商羽的視線在工作人員們面上一點點掃過。

他起先還有忐忑,但到後面,見工作人員們的神色逐漸放松,甚至露出一點笑容,商羽的情緒便更多是複雜。

一直到一首歌結束,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最後還是商羽開口。

他問:“大家有什麽意見,都可以說出來。”

在往常,他應該把自己的作品發給一些同為音樂人的圈內好友。但如今,一來是他确實沒有時間和其他人溝通,二來,就是Luke那邊的狀況,給商羽鳴起警笛。

他理智上知道這種事很少有,自己倒了大黴遇見一次,但并不能以此去判斷其他人會如何。

可在感情上,又難以接受。

相比之下,這些和他簽過合同、保密協議的工作人員們,成了一個不好不壞的選擇。

商羽又補充:“前半段歌詞是成品,後半段比較粗糙,還會修改。”

餘琴琴斟酌着,說:“我覺得這首歌很……特別。”

商羽說:“這算是好話還是壞話?”

餘琴琴笑了下,語氣的确是輕松的,說:“很動人,我想到了《小城裏的路》,也是和這首一樣,在描繪一個場景,講一個故事。如果之前讓我在這首和前面那首之間選擇,我也不能肯定自己能選哪個。”

商羽聽她說話,輕輕“哇哦”了聲,說:“這評價有點太高了吧?”

他反倒有點不敢信了。

但在他這句話落下之後,工作室裏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開口。

“對啊商哥,真的不錯,挺好的。光是這麽普通錄下來就很有感覺了,要是上了舞臺,加上混響,哇靠這是要炸場啊。”

商羽:“……太誇張了吧?”

“真不誇張,前半段熱戀,後半段失戀,沒錯吧?”

“其實不只是戀愛啊,也可以是前半段年紀還小,意氣風發,到後面經歷了很多,但還是不改初心。”

“說真的,今年一年,我都沒聽過什麽好的情歌了。但商哥,你這個,說不定真的可以。”

工作人員們說着說着,話音越來越輕松。

商羽的心情一點點靜下來。

從一開始的不确信,到如今,他看着眼前人發亮的目光。

氣氛越來越熱烈,商羽的手指在鍵盤上一點點摩挲過,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到“叮咚”聲,是門鈴響起。

外賣送來了。

王杉此前專門去樓下候着,如今拎着外賣過來,看着辦公室裏與自己離開時截然不同的氣氛,還有點愣神。

為了方便起見,他叫了米飯炒菜,是離得很近的一家餐廳,還付了加急費。

商羽見狀,拍板:“去會議室吃吧。”

所有菜擺在中間,一人發一盒盒飯。

在掰開一次性筷子、開始吃飯的時候,對于商羽這首新歌的讨論還是沒有結束。

諸人叽叽喳喳講話,一時之間,竟然有點開慶功會的架勢。

王杉看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心情驟然輕松下來,聽其中一個小姑娘問:“對了商哥,你給這首歌起好名字了嗎?”

商羽說:“有幾個備選。”

一群人撺掇他:“說來聽聽!對了,那新專輯封面……”

商羽說:“這個啊,我也有一點想法。”

會議室裏擺着一張白板,平時開會的時候,工作人員們會用油性筆在上面寫字。到現在,上面寫滿了各家媒體的聯系方式,确保有需要的話第一時間就能找到。

商羽放下筷子,走到白板前,把寫滿的一面翻過去。

背面是還沒有擦掉的、原有的宣發計劃。

他看着,眼神微微變了變,到底拿起板擦,将上面的內容擦去。

他說:“如果目前的歌詞可以的話,那這首歌,還有整張專輯的名字,我想定成——”

他在面前畫了兩個方格子,分別是專輯的正面、背面印刷。

正面格子上有一個鳥籠,鳥籠旁邊插着一支枯萎了的月季花,其中停着一只鳥。

和他當初畫過的另一幅畫非常相近。

商羽搬了兩次家,兩次都沒有找到當初的那一幅畫。

他心裏有些猜想,雖然也會祈禱,希望只是家政公司那邊打包的時候不小心将畫從書裏掉出來,如今那張紙可能在其他沒有打開的箱子裏。

但商羽也不會忽略另一種可能:興許,那張畫,被掉在了關誠家。

這樣一來,興許會被關誠看到。

商羽深呼吸了下。

他開始畫背面。

仍然是一只鳥,背對着鳥籠,要飛去遠方。

他停筆的時候,工作人員們對着藍色油性筆勾勒出來的兩幅簡筆畫,陷入一陣整齊的沉默。

商羽回頭看一眼諸人的目光。因為此前那份難得的松快,到這一刻,他覺得有點好笑,便笑出來。

商羽說:“還是請專業人員畫吧,這只是一個構思。

“對了,之前預告的那張圖,整體都是綠色、藍色調,當時的概念是‘孔雀的尾羽’,”也就是商羽的應援色,“可以用在這只鳥身上。”

他說着,筆尖在白板上輕輕一點。

落在那只蹲在籠子裏的鳥上。

這一刻,商羽的神态、眼神,與前幾天的頹然有了很大不同。

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一個很會寫歌、唱歌的人。

聽衆們會喜歡他的作品,他可以有所成就。

王杉負責聯系畫師,此刻記錄下商羽說的每一句話,又問:“那商哥,另一只鳥呢,是什麽顏色?”

商羽說:“另一只啊,”他側頭看白板,想着關誠,想到關誠曾經給自己的每一個吻,對方永遠一絲不茍的西裝三件套,眼神有些恍惚,“我還沒想好,之後再決定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白天,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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