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主播縮水了

織端起空陶罐出去後，蘇書看到手鏈的中鑽亮了起來，一道智能音響起：“是否開啓直播？”

蘇書：“開。”

直播間一開，無數網名和留言從蘇書的眼前閃過，就跟蘇書的前面有一道屏幕一樣。

【主播，聽說你到二十一世紀去了，吃到美食了嗎？】

美食……蘇書笑，不存在的。

【你們有沒有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

【發現加一……】

【那個，弱弱問一下，二十一世紀都這麽破爛的嗎？獸皮、土牆，我還看到青銅鼎！本君眼已瞎。】

【咦，你們沒發現直播間的名字不是“二十一世紀歷史文化探索”嗎？】

【我還發現咱們主播縮水了(捂臉)，明明以前每次都穿成胸大腿長的美妹子的說～】

直播間七嘴八舌，評論密密麻麻，蘇書把評論留言限制成兩行，她輕咳一聲，進入正題：“大家好，歡迎來到時空直播之殷商，我是主播蘇書。”

……

到商朝後，蘇書喝了半個月米湯，偶爾米湯裏加幾個蘑菇，打打牙祭，肚子裏一根肉絲都找不到，就是這麽慘。

直到她見到名義上的祭司師父，慘烈日子才算結束。

祭司師父人稱邙蔔，邙是他的名字，蔔就是大祭司，連起來應該叫邙大祭司。蘇書笑，這位大祭司是真的忙，常年不見人影。他是比津唯一的祭司，經常跟在部落首領身邊。

這時候的人也迷信，幹什麽都要占蔔，刮風下雨、生病祭祖，遇到部落遷徙和發兵作戰更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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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很忙的邙大祭司終于抽空問她：“前些日子，為師忙碌，你邪祟入體竟也沒時間再給你蔔上一卦，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他白眉白須，內穿白衫外罩黑裳黑裙，這裏不論男女都是上裳下裙，後世的長袍就是這樣演變來的。

蘇書躺在土床上，邙祭司則坐着，她說：“這些天身子越發輕盈，想來邪祟已經除去，大人不必挂懷。”邙和蘇雖是師徒關系，但記憶裏蘇不叫他師父而是大人，蘇書只好延着原主習慣。

“擇日不如撞日，少頃，為師就替你算一卦。”

現在……算卦？

那她豈不是可以親眼目睹失傳多年的龜甲蔔算！傳到星際，絕對是一件可以讓她的直播流量蹭蹭蹭上漲的事。

蘇書壓抑着興奮：“可。”

邙起身，朝屋子外面走，去取占蔔用的材料。

趁屋裏沒人，蘇書開啓直播，找到改直播名的權限，将标題改成：直播失傳千年的占蔔術。

直播一打開，就有土豪刷禮物，接連不斷。

以往直播間也有土豪，但像今天這樣接連不斷，蘇書有些驚訝：“今天是什麽日子？”

【蘇蘇呀，大家看你太可憐了，連續半個月喝小米粥，吃蘑菇，連肉都木有。】

【你的敬業精神值得每個主播學習。】

蘇書捂臉……真是太慚愧，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天天大魚大肉也不要這種敬業精神。

蘇書笑了笑，感激之情躍然于臉：“感謝大家的禮物，今天給大家直播失傳已久的先古占蔔術——龜甲蔔算。”

【龜甲蔔算！厲害厲害，主播這期絕對要創造歷史頻道高峰。】

【……默默圍觀，聽說主播是殷商第一個時空主播，本人研究商朝多年，期待主播挖掘更多史料，會持續關注的。】

【主播，一個老頭子拿着龜進來了】

經過衆人提醒，蘇書連忙躺好，直播間衆人叽叽喳喳都在詢問“來者何人”。蘇書知道定然是她的師父邙，不好開口介紹，只能任直播間的人胡亂猜測。

“大人……”蘇書剛想起身裝模作樣行個禮，邙就擡手止住她的動作：“你且躺好。”

蘇書慢慢擡頭，看到邙抱着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龜殼，龜殼裏面是空的，沒有肉，腹甲半連着殼。蘇書默默地為素昧平生的烏龜先生點根蠟燭，放眼五千年，烏龜在商朝的死亡率會不會是最高的？今天占蔔、明天占蔔，龜真的夠用嗎？

龜甲脆硬适中，很适合燒灼和刻字，商人記錄大事件時都把字刻在龜甲上，歷經風霜依舊存在，就是後世說的甲骨文。

邙的身後跟着奴隸織，她的懷裏抱着一把青銅錘和螺紋鑽，背上背了一小捆木炭。織的身側還跟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皮膚黝黑，雙手舉着一個有孔的石塊，半米高，底座平滑面積和烏龜差不多大，厚薄适宜，底面黑黑的，似經常被火燒灼。

“爾等放下東西，即刻出去。非族令，無論何人擾皆拒之門外。”邙目露精光，嚴肅道。

“諾。”織和男人齊聲應答，低頭出去。

兩人走後，邙望着蘇書，神色慈愛：“過來。”蘇書不明所以，下床，朝他走去。邙望着擱在獸皮毯上的烏龜，“将之拾起。”蘇書拿着烏龜，一臉茫然，邙接着說，“這些年為師忙着部落事物，沒教過你什麽，今日就把龜甲蔔算傳你。”

蘇書震驚，這是真要教她東西啊，而且還是失傳千年的龜甲蔔算？

龜甲蔔算是一個祭司安身立命的法寶，這位老祭司看起來身強體壯再活二三十年也沒問題，何必現在就急着衣缽傳承，況且蘇書的這具身體才十歲。

蘇書問邙：“大人，為何如今就授我技藝？”她這破運氣遇到的都不是餡餅而是陷阱。

邙沉默陣，嘆了口氣，他說：“我部落東鄰盂（yu）方，兩邊常有貿易往來，對否？”

蘇書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關于盂方的記憶，知道那是比比津更強更大的部落：“對。”

“你卻不知盂方的前面是商。”邙的聲音平靜，卻透了些疲憊：“商征服四海八方，商王乙九年，出兵伐其他部落，盂方卻中途截擊商軍。如今，商實力大增，與盂方戰況頻頻，盂方随時會敗，而我們和盂方比鄰，按商骁勇作風，我部落危矣。”

蘇書知道這段歷史，殷商的甲骨文中曾有記載：帝乙九年出兵伐島夷和淮夷，盂方截擊商軍，而後被商王聯合各路諸侯讨伐。

四年來，雙方戰争頻發，帝乙清理完島夷、淮夷，今年總算騰出時間收拾盂方。戰争一起，位于盂方後方的比津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蘇書沒料到自己那麽黴，才來商朝半月，腳跟還沒站穩，就随時可能親歷戰争：“那如何是好？”

邙：“族長預備随時投誠，減少傷亡。”

蘇書一直以為自己見多識廣，比這裏的人多五千年見識，站在巨人肩膀上，直到現在才明白，你祖宗還是你祖宗。

随時投降......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說不定還有人會覺得族長仁慈，但不抵抗的話會不會顯得太沒骨氣……

讓她選擇，骨氣和小命，咱還是保命吧。

邙這時候把一身本領傳授給她，就是怕商人打過來，以防萬一。

邙把扔在獸皮上的有孔石塊放石床上，撩起獸皮騰出一半泥地，将石塊放在泥地上。

烏龜的殼和腹甲被他分開。

邙從上裳裏掏出一把青銅匕，刀尖鋒利，“貞：邪祟去之乎？”他在烏龜腹甲上刻下這行字，寫的是甲骨文，問她：“此話何解？”

“邪祟除去了嗎？”

身為一個歷史主播，華夏千年文明蘇書都必須知道，歷史裏出現的字體她不僅會認，還必須得學會怎麽寫，甲骨文就是其中之一。

“不錯，不枉費為師從小教你識字。”邙挑眉而笑：“學會寫貞文只是其一，其二為師教你如何刻蔔辭并判斷兇吉。”

邙拿起地上的青銅錘和螺紋鑽，在龜殼邊緣進行鑽鑿，“鑿的地方要比其他部位薄，蔔算才更精确。”邙又拿起旁邊的木炭，升火，把龜殼放在石塊上燒。

龜甲蔔算第二招，火燒龜殼。

幾分鐘後，石塊越來越燙，邙解釋說：“蘇，火勢過大則殼毀，火勢過小則無用……”這時，龜殼發出“蔔”地一聲，邙笑了笑，“成了。”随即，火跟着熄滅，時間算的剛好。

燒烤龜殼——出鍋。

蘇書聞到微微糊味，很想吃肉怎麽辦？看到龜殼都想咬一口。

邙見蘇書死死盯着龜殼，以為她在沉思，摸了摸白須：“可看出什麽？”

蘇書看到龜殼上有裂紋：“殼裂了？”

邙：“吉兇如何？”

蘇書認真看了幾眼，想起曾看過的文獻記載：甲骨燒灼後出現“蔔”的爆炸聲，并出現“蔔”形裂紋，就算成品，蔔者根據兆文樣式和走向判斷吉兇。

該龜殼完好無損，“蔔”字裂紋不深不淺，挺适宜，蘇書推測：“此乃吉？”

邙眯眼笑了笑：“不錯，将貞算結果刻在裂紋邊，就刻‘邪祟去之，吉’。”

頂着邙灼熱的目光，蘇書按他說的刻下貞言，完成人生中的第一卦。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帝乙九年盂方截擊商軍，應該是同年帝乙聯合諸侯攻打盂方，得勝而歸。

文章裏，帝乙打盂方是帝乙十三年，劇情需要就改了。

比津部落，純屬虛構。

龜甲蔔算的方法是查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