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子啓成親了

商朝的王宮朝陽殿裏。

一重紫羅色紗幔隔在床邊，紗幔一頭放了一個銅築的香爐，煙霧缭繞，整個太極殿給人如夢似幻的朦胧感。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中藥味，有些苦澀難聞。朝陽殿大床上躺着的，正是商朝的溫夫人。

溫夫人隔着幔簾連續咳嗽了幾聲，問值守的宮人：“現下什麽時辰？”

宮人隔着幔簾說：“回夫人，申時剛到。”宮人瞧了眼外面的天，豔陽正高挂空中，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溫夫人咳嗽兩聲又問：“這幾日，宮裏很是熱鬧，這是為何？”即使她這個在病中的人也能察覺宮裏的氛圍。

那宮人頓了頓，猶疑道：“回夫人，是王上立了王儲。”

“是嗎？”溫夫人若有所思：“難怪……子受成為太子了吧？”

宮人心頭一驚：“夫人如何猜到？”

“若非如此，你何必支支吾吾，不敢言語，且我也不會直到如今才得知此事，你們瞞着我，想必是人選不合心意。”

宮人笑了笑：“夫人真是聰慧。”

“此事我早有預料……”溫夫人聲音一頓，驟然聽到殿外鬧哄哄的，遂問道：“外面何人喧嘩？”

只聽到宮人匆忙跑出去的腳步聲，不多時，那宮人從外面回來，聲音急切：“夫人，是子衍殿下來了，他……”餘下的話，他似不方便說出口，支支吾吾的。

溫夫人厲聲道：“他如何了？”

“似乎對王上冊封小殿下為太子一事有所不滿……”宮人小心翼翼的。

溫夫人沉思：“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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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

子衍對子受成為太子的确不滿，肚子裏憋着一口氣，硬是撐到抵達朝陽殿才發作，一來就摔了好些貴重擺件，子啓在旁邊勸都勸不住。他就是想不通，明明王上最喜歡的女人是他母親，最喜歡的兒子是他的兄長，明明父王生辰宴已經親口說子啓是他選定的繼承人，就憑着大祭司的一句“立嫡不立長”，此事就像什麽都沒說過一樣，揭了過去。

憑什麽啊？就因為他們出生低人一等嗎？

子受成為太子殿下後與子啓的關系逐漸微妙，子衍更是與他形同水火，雖然面上看不出什麽，到私底下卻總覺得他霸占了自家兄長的位子。

即便是與子受面對面，也免不了諷刺一二，這幾日，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溫夫人，只要她肯出面，說不定父王就會重新立太子，而有賢明之稱的子啓無疑是最可能的人選。

溫夫人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們的來意：“此事母親也沒辦法，回去吧。”

子衍覺得不可思議：“母親……”

“能夠令你父王改變主意的，不會是王後，不會是子受，而是大祭司！他的話，你父王就算不想聽也得聽幾句，明白了？”溫夫人說着又咳嗽不停。

“大祭司……”子衍頗有幾分不甘心，他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子啓，狠狠道：“總有一日……”他握緊了拳頭，沒把心裏話說出來，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話裏的意思，總有一日要把他拉下馬。

祭司這個位子在很早以前是商朝統治者為鞏固地位設立的虛位，只是統治天下編造出的神權，卻沒想到後來神權過于強大直到今時今日已到了能左右王權的地步，前幾任商王都做了一系列削弱神權的舉動，但神權洗腦功力太強，商朝子民對神明深信不疑，根本不是能除盡的。

所以，此次帝乙立太子，不過是神權與王權的對決，很顯然，目前王權落了下風。

後世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所向的是神權，在他們心裏人王之上還有神仙，而祭司是神仙在人間的代言人，所以大祭司在百姓心裏的地位與帝乙是對等的，甚至可能還要高些。

帝乙再無可奈何，如今也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壓制。

子啓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原本他心裏郁結難解，被溫夫人一說，他豁然開朗：“兒臣日後定會好好輔佐太子殿下。”沒當上太子并不是他不夠優秀，而是王權還不夠強大。

溫夫人溫和的望着子啓，笑了：“我兒聰慧過人，來日定能一展宏圖。子衍要多向兄長學習才是！”

子衍撇了撇嘴，朝子啓做鬼臉：“明白了，子衍脾氣直怕是忍不了太子殿下，頂多日後見到他就繞道走。”

子啓見他孩子樣，不禁搖頭失笑，來日方長，帝乙還在，他就還有機會，子受這個太子殿下畢竟還年幼。

可他沒想到的是，年幼的太子殿下總有一日會長成雄鷹，撐起這個天下。

同年秋，發生了一件大事，子啓要娶親了，娶的是祭司烏棄的徒弟烏月。

蘇書得知子啓要娶烏月時，整個人都是震驚的，兩個看起來沒有交集的人，居然在這個關頭結親，挺讓人意外，不過蘇書也可以趁此機會見識一番商朝的王族婚禮。

殷墟是商朝的都城，又叫殷都，這裏是商朝最繁華的城市，太陽炎炎，果實飄香，稻田裏或看見一群奴隸在地裏勞作，也有婦人三三兩兩坐在大樹底下紡織，談談笑笑，一派融融。

如今，商朝歷經三十代帝王，老百姓總體來說還算安定，尤其是今年，帝乙把繼承人立了，這算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要知道，帝乙登基前就有溫夫人，還生下兩個庶子，只是溫夫人出生卑賤，這才又娶有莘氏之女為後。

大殿下子啓在百姓裏口碑也不錯，他沒能成為太子雖然有些遺憾卻在情理之中，百姓還是把他當成賢王愛戴，這又趕上他娶妻子，自然就成了時下最新鮮的話題。

閑暇時，老百姓叨咕幾句閑話，似乎連辛苦的勞作都變得有動力。

這日，子受那裏沒什麽大事，蘇書躲在一棵大樹旁乘涼，聽到一個大媽在吹烏月的彩虹屁，哪個時代都有喜歡八卦的人，尤其是閑來無事的婦人。

“我跟你們說呀，我堂姐的姑姑的侄女的姑媽就是在祭祀殿當差，烏月祭司是烏棄祭司的徒弟，烏棄祭司是除了大祭司外最受我王重用的！這次大殿下娶親，還是王上命王後親自操持呢。”一個穿着粗麻短衣的婦人一邊織布，一邊說着閑話。

其他婦人不明覺厲，埋頭附和：“真的呀？”

“烏月祭司長什麽樣，是不是貌若天仙？”

婦人驕傲的挺了挺胸脯，跟烏月真是她家的一樣：“那當然是比天仙還要美。”王宮森嚴，她壓根沒見過烏月，但這并不妨礙她和別人扯嘴皮。

蘇書聽到這，忍不住加入進去：“烏月祭司我也有幸見過，美則美矣，與天仙卻扯不上關系吧，她還沒當今王後的族妹好看呢。”

王後的族妹是有莘氏姒，自從在帝乙的生辰日獻舞後，就一直在王宮陪伴王後，據說今年已有十八歲，按道理在這個時代算是個老姑娘了，卻在嫁人這事上一直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找個自己喜歡的寧死不嫁。族裏給她介紹了好些男子她硬是瞧不上，這才生生成了“老姑娘”，但人家真的漂亮啊，還有家世，有資本不出嫁。

這點，蘇書一直佩服她，在這個時代十八歲還嫁不出去實在很有勇氣。

婦人不服氣了，瞪着蘇書：“你這小丫頭又是哪裏來的？”

蘇書挪了挪屁股，從容道：“太子殿下宮裏出來的。”

婦人驚訝的打量她，很是不信：“太子殿下怎會用你這樣的奴隸？”

這時，一旁的其他婦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耳語：“太子殿下宮裏有個女奴，小小年紀卻深得殿下喜愛，地位頗高呢，別人都叫她蘇。”

“不僅如此，女奴蘇還在春神祭司上與烏月祭司比試，聽說不僅勝了還救下九十七個奴隸，這事私底下都傳遍了！”

蘇書耳朵靈敏，聽着她們的“小聲”嘀咕，心中好笑，看不出來她如今這麽有名啊。

婦人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甘心的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啊？”蘇書指着自己，見衆人點頭，她眯了眯眼，笑道：“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女奴蘇。”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主播莫裝逼，裝逼被雷劈】

【你們看見那些人的眼神沒有？都傻眼了】

【果然，這種裝逼的時刻怎麽瞧怎麽可愛】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子啓成婚這日，蘇書跟着子受去觀禮。

這場婚禮很是宏大，一個是帝乙愛子，一個是祭司徒弟，由此一看更像是王權與神權的結合，總之，不管是百官還是百姓都喜氣洋洋的。

殷都城池內有座斷尾橋，經過斷尾橋才入得王宮。烏月坐在轎攆上，一身盛裝，士兵擡轎，侍女撒花。

穿着短袖的士官在城牆上擊鼓，一擊鼓手臂的肌肉就硬邦邦脹起，散發着原始野性的男人味。轎攆的前後，有一群頭上紮着羽毛，手上握着小鼓的巫師随着鼓音翩翩起舞，那是王族祭天和結親時才跳的祭祀舞。

大街小巷，行人駐足，夾道而迎。

攆轎一上斷尾橋，擊鼓的士官停了手，這時從王宮裏傳出嘹亮的鐘磬音，巫師也從剛強的舞姿漸轉柔和，音樂與舞蹈相與為一。

【商人結婚還真是花樣百出】

【不知道更早以前是什麽樣的】

【最早什麽都沒有，後來有了口頭盟約，再後來部落與部落聯姻就舉行一個篝火晚宴，從夏朝開始有了迎親的說法，現在嘛，你們也看到了，越來越複雜】

直播間都在讨論這場盛世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