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姬昌與姨母

擂臺是用土壘起來的,老子說:"九層之臺,作于累土。"不止商朝的擂臺是用土壘,連那些建築宮殿也都是土壘出來的,在古代積土成為積德的象征。

兩個光膀子在土臺掐架,手裏沒有任何武器,純粹是互相狂毆,赤身、裸打。

圍觀的人特別多,有的坐在馬車中撩起簾子觀看,有的就在土臺之下助威吶喊,還有的人非常冷靜就筆直站着沒有任何動靜,看着掐架的人猶如盯着蝼蟻。

蘇書看着兩人肉、體相搏,一度是無法移開眼的,只聽到其中一個人大呵一聲,另一個光膀漢子就被撂翻,兩人都是汗水淋漓,勝利的一方瘋狂揮舞,帶着滿載的榮耀立在土臺上。蘇書這才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離擂臺最近的地方立着一排人,有男有女,衣着華麗整潔,看起來還挺有身份。

“霍方勝!有哪位貴人願意帶走霍方的,出價一朋銅貝起。”人群中有個男人敲了陣小鼓,如此說。

飛廉說的不錯,這場肉搏是方便奴隸主來挑選奴隸,在戰鬥中獲勝的奴隸不過是貴人眼裏的商品,他願為你出多少價就代表你值多少錢,跟拍賣差不多。蘇書也沒太意外,這就和後世替老板打工一樣,老板出錢員工出力,兩者不同的是奴隸沒有絕對的人身自由,等級制度更苛刻,幾個銅貝買的不是奴隸而是一個人的一生。

這些奴隸并非他族戰俘,而是生活過不下去的普通百姓,戰俘是沒資格上這個擂臺的。

人群中,立馬有人搶着道:“一朋銅貝,我出了!”

“一朋加一系!”十五個銅貝。

“兩朋銅貝!”

“兩朋一系!!”

蘇書樂呵呵看着他們擡價,轉而望着子受想問他要不要也選一個潛力股,萬一培養出一個名将呢。

她剛要問,就聽到一個女子突然出聲:“一朋金貝!”

【噢喲!有錢人啊】

【我滴媽!金子诶,商朝的人都那麽有錢的嗎】

【商朝的貨幣還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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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的動物都很值錢啊,龜、貝殼】

【是,值錢的都是海生動物,你看陸地上的牛羊虎都是活靶子】

【真相了】

金子诶,在哪裏都不會貶值的寶物!蘇書冒星星眼,盯着子受的眼睛更熾熱了。

子受有些無奈,悄悄的從衣袖裏掏啊掏,掏出幾個金貝,見蘇書垂涎的樣兒忍不住又悄悄塞到她手心裏,偷偷握了握,示意她藏好。蘇書感覺手裏握着堅硬的東西,忍不住攤開瞄了幾眼,哇塞!好家夥,金光閃閃,她還是第一次手握重金,別說還有些小激動。

太子殿下對她太貼心了,就像冬天裏的暖手寶。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出一朋金幣的女子吸引目光,她穿着藍衣頭上戴着帽子,遮住臉,不知美醜,可聽聲音卻極為悅耳。

衆人看她的目光都極為複雜,大致可以解讀為:姐姐,你有錢了不起啊,一個奴隸花一朋金貝,就不覺得虧嗎?

帽子女當然不覺得虧,她揮了揮手,跟在她左右的奴仆已經開始掏錢袋,生怕有人跟她搶一樣……

奴仆的錢袋子剛打開,遠處又傳來一聲:“慢着!我家主人出兩朋金貝,沒人搶,奴隸我就帶走了。”說話的也是奴仆打扮,他從遠處一輛馬車中下來,那馬車光看表面就高大貴氣,比蘇書他們那輛還富麗堂皇。

【又來一個不差錢的】

【都那麽土豪的嗎】

【對于有錢人來說,他們争的不是奴隸而是面子】

帽子女沉默一陣,最終還是決定杠到底:“三朋金貝。”跟在她身後的奴仆卻開始急了,三朋金貝買霍方那樣的奴隸無疑是虧的。

從馬車處過來的奴隸瞪了帽子女一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最終決定回馬車請示一下,回來後一臉的得意洋洋,高傲道:“六朋金貝,我家主人買了。”

從他小人得志的眼神裏透出“我家主人財大氣粗這點錢算什麽渣渣!”

連蘇書都覺得,媽的好氣,有點臭錢了不起啊,又數了數自己手裏的金貝,一二三四五六,剛剛六個,不夠。她轉頭望着子受,眼裏明晃晃的寫着“還有錢嗎?還有錢嗎?”,子受與她默契極深,搖搖頭,沒了。

出門在外,幾個金貝就已經超級有錢,而且子受覺得那叫霍方的壓根連一個金貝都值不了,現在行情高完全是被有錢人炒出來的。

“十個金貝,不知還有出價更高的人嗎?”帽子女的聲音裏帶了淡淡的笑。

蘇書突然很想和這個不差錢的小姐姐做個朋友。

【有錢了不起嗎】

【還真了不起】

【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至少比沒錢強】

出六個金貝的奴仆終于啞口無言,這女的是不是錢多的燒得慌,他剛要轉頭去馬車裏詢問主人,卻見帽子女攔住他的去路:“去找你的主人?不用那麽麻煩,直接叫他出來,我平生最讨厭的就是躲在背後不出聲就覺得自己能穩操大局的人!”

蘇書将帽子女說的長句子簡短概括,她最讨厭裝逼的人。

奴仆還沒說話,就見遠處的馬車簾拉開,一個二十五六歲看起來很沉穩的青年從馬車中下來,溫文儒雅,大概就是這種氣質,他給人一種很平和容易親近的感覺,與那個高傲的奴仆完全是相反的兩面。

奴仆一見他下車,立馬跑過去:“主人,有人出了十個金貝。”

主人點點頭沒說什麽,仆人自行退到他身後。

帽子女抱着手臂,不作聲,圍觀群衆看好戲,不作聲。

終于還是主人先開口:“在下從西岐來,路途遙遠,死了不少家仆,便想挑幾個實力強的,無意與姑娘相争,還望姑娘海涵。”

帽子女:“這不是還挺會說話的,有空就教教自己的奴仆,光主人會說話沒用,沒看好的禽獸才容易得罪人呢。”

奴仆忍不了直接從主人背後站出來,随時要朝帽子女沖去:“你說誰是禽獸?你也不看看我家主人是誰!你這個……”

“看看,看看……”帽子女指着奴仆朝衆人道:“像這種自己惱羞成怒就打着自己主人名頭行事的奴仆最可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主人有多嚣張跋扈,這位公子……”她又望着那個主人,“一看面向就知道不是跋扈之人,被一個奴仆當面損壞自己的名聲,你就不氣嗎?”

【小姐姐還真敢說】

【她這不是當着兩人的面挑撥離間嘛】

【奴仆已經被氣的說不出話了】

“姑娘費心了,回頭在下會好生管教,見姑娘周身貴氣想必也不缺奴隸,這個霍方于我們來說卻有些重要,姑娘不妨賣在下一個面子,日後有緣再見必會報答。”主人頓了一下,又問帽子女意見:“姑娘意下如何?”

這番話說的還挺讓人動心,畢竟那個主人看起來也是身份貴重的,他說的報答肯定不會差。

帽子女也是動心的:“讓給你可以,但是日後有緣便罷,若是無緣,我又該上哪兒找人去,你至少得告訴我你是何人家住何處我又該往哪兒尋你吧。”

主人拱了拱手道:“在下乃西岐人士,姓姬名昌,這段時日會一直待在殷都城,你向人打聽一二就能尋到我們。”

蘇書愣了,姬昌!!

【大佬出沒,大佬出沒啊】

【随随便便逛一下就遇到牛人】

【姬發老子終于出現了啊】

【那姑娘命真好,讓姬昌欠她一人情】

【姬昌都出現了,姬發還會遠嗎,武王伐纣還會遠嗎,帝辛之死還會遠嗎】

【遠】

【真的遠】

【呸呸呸,我們太子才十三歲,不許咒他】

【怕什麽,還有幾十年呢】

【我就想知道那個帽子女是誰】

【同上】

蘇書知道那個主人是姬昌後,越看他越覺得不平凡,長得俊秀儒雅,目測三十歲以內,周身氣質不凡,一看就是能著出周易的大神。好吧,太誇張了,事實上他看起來比想象中平易近人。

子受望着姬昌,抿了唇角,如今陸陸續續有諸侯來到殷都,殷都的守衛也該加強,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問題,給大商掉鏈子。這事,回去就得辦妥。

帽子女似也知道姬昌的身份,她笑了笑:“既如此,姬先生先請,你要多少奴隸就挑多少。”

姬昌朝帽子女拱手:“多謝。”跟在他身後的奴仆去挑了八個奴隸,包括霍方在內,共花了十二個金貝,霍方也太值錢了一個人頂人家七個,真貴。

姬昌走後,帽子女一個奴隸也沒要,眼見着也跟着離開,擂臺主人走到臺上開始第二輪比試,蘇書卻沒什麽心情看,她真的很想和有錢的帽子女認識一下啊。

小姐姐,你別走……

似乎她聽到蘇書的心聲,步子一頓,轉頭,真的朝蘇書這個方向走來,然後,她停住腳步,略過蘇書走到子受跟前……

“我叫你陪我出來游玩,你拒絕,結果倒是自己帶着個小姑娘跑出來!”帽子女終于揭開紗幔,露出一張帶笑的臉,她長得很漂亮,就是漂亮的讓蘇書覺得有些眼熟。

子受有些無奈的喚她:“姨母……”

姨母!

噢,對了,就是帝乙生辰宴上跳舞的那個姨母,叫啥來着?好像是姒。

【原來是這個小姐姐啊】

【鼓上舞的漂亮姐姐】

【這種帶着喜歡的姑娘出門然後遇到自家長輩的感覺應該很酸爽吧】

【尤其是,拒絕陪長輩逛街,卻在街上被長輩遇到和小姑娘在一起】

【像不像修羅場】

【哈哈哈】

“叫姨母也不能磨滅你的罪孽。”姒露出邪惡的笑:“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小受受要不要聽啊?”

【小受受……】

【她真的不是穿越的嗎】

【有當腐女的潛質】

“你想如何?”小受受的眼裏都是警惕。

姨母傷心了:“我就想能跟你們一起游玩,這也不行嗎?”她忽閃着大眼睛,可憐巴巴的,蘇書都看得心軟了。

“不行!”小受受是不會任由邪惡的姨母随意擺弄的,每次跟她一起準沒好事,她做壞事他來背鍋:“聽聞近來母後一直在給你物色夫婿,殷都所有的權貴都沒放過。秋祭到了,各方諸侯沒正妻的也多,不妨我給母後說說,讓她留意一二,說不定姨母明年初就能出嫁。”

姒想不到自己會被侄子擺一道:“你敢!”她近來相看夫婿都快厭煩了,活到十八歲還嫁不出去是她的錯嗎?明明就是那些男人配不上她,仙女嫁人那是犯天規的。

“我認真的。你年紀不小了,也別太挑,只要品性好,為人忠厚,你嫁過去也吃不了虧。”

姒覺得這個大侄子越發羅嗦了,從前跟她下海摸魚、上樹掏鳥窩,多有趣,如今也學着給她講道理,人生怎麽那麽艱難呢。她擡頭仰天,給子受和蘇書讓道:“你們走吧,快走吧,我不跟着你們了還不行嗎?你也別跟王後娘娘亂說,不然……”她眯起眼睛威脅。

“不然如何?”

“不然我就告訴她你和這個小女奴有染!”她惡狠狠的指着蘇書。

蘇書:……

她是造了什麽孽要無辜躺槍。

子受笑了:“那敢情好,你去說吧,我還想給她一個名分呢。”

姒:……牛逼啊,比你姨母還先開竅。

子受又補一刀:“方才那個姬昌好像還不錯,堂堂一個諸侯也不委屈你。”

“滾!”

作者有話要說:  姬昌與姒是官配,姒就是歷史上姬昌正妻,姬發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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