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朝歌與費仲

朝歌東有淇河為險阻，西有太行山為屏障，蘇書以前學歷史時了解到，朝歌城池南北有三道城垣。

第一道城在最外面，這道城垣南至淇縣的常屯村，北至淇縣的淇水關，南北五十餘裏。

第二道城是王城，分南北兩城垣。

第三道城即宮城，位于今淇縣三海村和西壇村一帶。

《淇縣志》中所說的“淇邑北門出，西過纣王城”指的就是第二道城。

朝歌城是座千古名都。

最有名的景點是鹿臺。

鹿臺出名的原因是商王***，這商王不巧就是子受。

由此，蘇書對朝歌最原始化的印象就是，噢朝歌啊，她家殿下的長眠之地。

這真是非常悲痛的認知。

趕路時，蘇書好奇問子受：“殿下，朝歌可有鹿臺？”

子受比她還好奇：“鹿臺是何物？”

蘇書：……傳說中你自殺的地方。

“鹿臺就是祭祀用的高臺。”

子受了然道：“朝歌倒真的連一處祭祀的地方都沒有。”

蘇書不死心又問：“那摘星樓呢？這應該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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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子受眯了眯眼，更奇怪了：“這名字雖怪倒挺好聽，連天上的星星都想摘，取名字的人極有野心。”語氣中帶着贊賞。

蘇書郁猝，所謂鹿臺，只是一堆泥土，還沒修葺。封神榜裏的摘星樓連個影子都沒有，也是，蘇書酸酸的想，那可是纣王專門給妲己修的啊，妲己都沒出現，摘星樓當然也沒有。

“殿下願不願意替我建摘星樓？”蘇書胸口憋着一股氣，跟一個如今還不存在的人較勁，她可真有出息。

可是只有在意了才會較勁啊，她只不過是真的很喜歡他罷了。

“摘星樓……建來何用？”

沒有益處的東西，子受才不會做。

……讨女人歡心懂不懂！

蘇書深吸口氣，強笑道：“大王～”黏糊糊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起了雞皮疙瘩，“臣妾喜歡。”身子更是與子受越貼越近。

子受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書，嗲嗲的嬌滴滴的，與她往日形象嚴重不符，受不了般推開她：“別這樣，你如今是王後就該有王後的風範！”

“噢……”蘇書不服氣：“那你日後為別的女人修摘星樓怎麽辦？”

子受義正言辭否定：“不可能。”

“那如果你修了你就是負心漢。”蘇書的威脅近乎撒嬌。

“孤依你，行了吧。”

蘇書眉開眼笑：“王金口一開可要說話算話。”

子受：“自然。”

如果蘇妲己非要出現，她其實也阻止不了。

話說回來，真正到了朝歌，蘇書是有些失望的，這座古城真實的樣貌還沒殷都有看頭，而且這年頭的古典建築都長一個樣，見識過殷都，朝歌也就不算什麽。

受年代所限，就算是王室成員住的地方也沒後世平民好。

朝歌城雖然拜子受未來的名聲所賜很出名，但它最繁華的時候也就是如今，西周滅商，朝歌也随之沒落了，往後一再被改名字越發沒名氣，同為古都，比之洛陽，比之長安，遠遠不如。

雖則如此，有千古名都稱謂的朝歌還是非常大氣的。

畢竟，朝歌在子受執政時期，達到鼎盛，歷史記載朝歌非常繁華，“朝歌夜弦五十裏，八百諸侯朝靈山”。

“臣費仲接駕來遲！”一個二十幾歲看起來很精明穩重的文官匆匆趕來，他身後跟了一群面生的文武大臣。

這些人就是子受在朝歌選拔的人才，子受回殷都成婚便派了些人留守朝歌。

子受牽着蘇書從馬車中走出：“無妨，近來城中如何？”

費仲颔首：“尚可，奴隸百姓皆安然無恙，也并無外敵來犯。”

子受笑了笑：“那就好，這些日子有勞了。”

費仲與衆大臣都惶恐說：“臣等只是盡分內事。”

君臣相談甚歡，蘇書落後一步，滿臉都是若有所思。

直播間才不管蘇書思不思，他們都在讨論又一個歷史名人。

【費仲诶，名人出沒】

【他是不是就是名聲超級臭的那位】

【如果比幹、箕子與子啓是孔子眼中的殷末三賢，那費仲飛廉惡來就是殷末三奸了】

【三賢是貴族代表，三奸就是奴隸代表】

【不對哦，費仲好像是貴族出身】

【費仲尤渾是cp嗎】

【這二人在封神榜都是奸臣，但尤渾是杜撰噠，歷史查無此人】

【聽說費仲很容易被收買】

【你們這樣一說，費仲究竟是好的還是壞的啊】

【《史記·殷本紀》記載：「費中善谀，好利，殷人弗親」也就是說，這人喜歡谄媚奉承君王，又好利，商人都不喜歡親近他，莫名覺得他有經商頭腦诶】

【據歷史記載，有一日西方崇國的君侯曾向殷纣王告發西伯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商纣王得知，乃囚西伯于裏。西伯昌之臣闳夭買通費仲，給商纣王獻上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商纣王非常高興，說，此一物(據說指有莘氏美女)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于是釋放西伯侯，并賜以弓矢斧钺，使西伯侯得征伐，幾年後告密的崇國反而被西伯候滅了】

【咦！費仲那麽好收買嗎】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殿下不是還要納有莘氏美人？咱主播與殿下的cp就此倒了嗎】

【哈哈哈～樓上關注點新奇】

【照這樣說，纣王與蘇妲己的真愛傳唱數千年，那可如何是好】

【就怕殿下日後三妻四妾】

【在古代，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主播看得比誰都明白，卻還是紮進一個叫纣王的坑裏，只能說愛的深沉】

【古人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感情跟酒沒兩樣，既已知結局，不如把握現在，主播就是這樣想的吧】

【呃，難保你們現在說的有莘氏美人和蘇妲己不會是主播呢？主播又不是不能換身體】

【樓上，見解獨特】

【噓！別說啦，主播看得見，你們想影響主播和殿下的感情嗎】

蘇書并沒有看直播間。

見到費仲的剎那，她突然有種說不清的宿命感。

很微妙，就有種，歷史的車輪滾啊滾她麽的還是滾來了。

武王伐纣，牧野之戰，商亡國滅，六百年年社稷毀于一旦。

但彼時的戰争并未波及朝歌城垣，朝歌城垣依然如故。戰争結束後，周武王用子受的都城封子受兒子武庚為諸侯，以續殷商祀廟，武庚就居住在他父王的宮室裏。後武庚叛周，周兵攻下朝歌，武庚身死，宮殿被焚，百姓被擄，念舊的商民被遷，從此朝歌淪為廢墟。

這段歷史幾乎是每個星際主播必須掌握的考點，所以蘇書知道，子受将來還會有個兒子，他叫武庚又稱祿父，生母不詳。決定毫不保留愛子受時，她就選擇性忽略費仲與有莘氏美人，忽略武庚，忽略蘇妲己，只去想她有多喜歡殿下，去想現在、過去，故意不提未來。

費仲，就是現在和未來的鏈接線，他的出現就代表她離未來越來越近，已經不容忽視。故而，初見費仲，她有說不出的抵觸和排斥。

這人什麽都還沒做，就近乎打破她經營多年的美夢。

蘇書從不覺得她一個星際人會和千年前臭名昭著的纣王有什麽交集，來商朝之前，她最喜歡的朝代是大唐盛世與二十一世紀，學的最紮實的歷史也是春秋戰國、三國、南北朝、唐朝、宋朝與二十一世紀，其他的朝代她興致不大。

別說商了，連西周歷史她都沒認真學，還是為了考證逼着自己必須記。

但是，哪能想到呢，她就是穿到商朝，就是遇到帝辛，就是喜歡一個污名蓋世的亡國君王，而且跟他配對的還是千年狐妖，想想就很不可思議。

以至于，她從未來過朝歌，從未見過子受***的鹿臺，如果她穿回去了，一定一定會帶束花提壺酒去星際時期的“纣王之墓”看看，那時候，她可能會抱着今人立的墓碑嚎啕大哭吧，前提是旁人不會覺得她損害文物。

若真的有那麽一天，隔着時空，就算她對他的喜歡如故，那濃烈的思念也會使她瘋魔。

蘇書突然怕了，害怕結局終會到來，她忽然明白那些為愛人不惜改變歷史的人，明白小智博士的擔憂，明白當初那個喜歡李世民的兄長就算坐牢也要殺死李世民的主播。

眼睜睜看着喜歡的人按照歷史進程死去，明明知道結局，卻什麽都做不了，實在很無奈啊。

這夜，蘇書初到朝歌，舟車勞頓，子受很早就睡了，蘇書卻睜着眼，想了許多，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時，時空手鏈卻亮了，那是小智博士的通訊信號。

蘇書看眼身旁的子受，她悄悄起身，朝殿外走，夜色濃黑，一切都靜谧幽暗。走到無人的地方，蘇書按通接聽。

小智博士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中：“蘇書，你見到費仲了吧。”

蘇書：“嗯。”

小智博士沉默陣，轉移話題：“你今天排名跑到第一去了，李玄珠也就是跟你同在商朝的主播掉到第二十名。”

蘇書：“嗯。”

小智博士有些抓狂：“朝歌是不是風水不好？”

蘇書恍然：“怎麽說？”

“自從來到朝歌，你整個人就……憂郁得很，你今天開直播，很心不在焉知道嗎？我個潛水的都要看不下去了。你是因為費仲嗎？”

蘇書頓了頓：“因為他，也不全是他，我只是看到他就覺得離殿下***越來越近，心中難受。”她不可能告訴小智，她有了改變歷史的想法。

“這樣啊，歷史是過去是曾經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沒有人能改變過去。”小智博士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蘇書不服氣：“可是我都穿越到過去了不是嗎？這難道不算改變？”

小智博士皺了眉頭：“你知道一個星際主播最忌諱什麽嗎？”

“知道，對歷史人物産生感情。”

“知道就該及時止損！”

蘇書很郁悶：“可是，小智，我做不到一邊喜歡一個人，一邊對他的死亡無動于衷，因為我明明就知道他的身前身後事。”

小智博士突然笑了：“蘇書，你不适合繼續待在商朝，我會盡快通知上面修好你的手鏈。”話落，他就挂了通話。

蘇書：……卧槽！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我搜到“纣王之墓”，馬上下載攜程想訂票去河南，結果……錢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