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最後
永遠不見天日的大牢裏,總是纏繞着一種難以散去的潮濕和陰冷。
有人會覺得不适,但是有的人卻會覺得麻木。
因為她,是曾今去過比這還要恐怖,還要讓人不适的地方!
粗壯的木棍在空中劃過一個美好的弧度,然後重重地拍打在那消瘦的背脊之上,沒入肉骨,發出悶悶的聲音。
鳳翎跪在那兒,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她那冰冷到好像沒有感情的眼眸裏,并沒有一絲半點兒的波動。
離若看着她那副堅毅的模樣,忍不住淺笑開口,“寧可領罰也要幫她,鳳翎,你對那丫頭的态度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漆黑的眼眸猶如黑夜一般深邃難測。
鳳翎咬着牙,艱難開口,“鳳翎不是幫她,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當初長公主曾答應唐振寧,會護他兒女周全。”
“呵。”離若擡了擡眉,嘴角彎着的弧度妖嬈而妩媚,可她的眼底卻無半點兒笑意,“當日我答應他,只答應幫他處理掉蔣有餘的案子!”
聞言,鳳翎抿緊了唇。線條柔美的下颚,如今崩的很是淩厲,隐忍的汗水緩緩落下,順着她的脖頸,沒入那黑色的衣袍之中。
“鳳翎知錯!”沙啞聲起,沒有任何起伏。
凝望着她,離若眼中的情緒忽然起起伏伏,但最終她只輕笑了一聲。
“好了。”這話是沖着鳳翎身後那個施行的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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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離若收回目光,再一次看向鳳翎,“平和親王和小世子相繼過世,平利城那已經有異動了,本來只要将那唐笑交出去便可解釋所有的事情,如今——你讓我如何處理這一切?”
“平和親王身邊有個侍衛,那人的妻子是丹寧國人,前些日子回娘家了。而且此人在那場大火裏死了,但此事被我壓了下來,所以……”
聽到這話,離若的眼神柔軟了些許,“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便依你所言。”
“只是我必須提醒你。”離若看向鳳翎,目光灼灼,“別再給我平添麻煩,否則——縱使你是我的人,我也絕不手軟!”
“是!”鳳翎颔首應下。
等離開大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鳳翎的身形晃了晃,丁一趕緊伸手去扶,“主子。”
“無妨。”
“主子的傷才好,如今這次——”
“沒事。”鳳翎依舊淡淡,她看了一眼遠處的渝陽城。
萬家燈火,好不熱鬧。
只是所有的光亮和溫暖都不屬于她。
鳳翎的眼底一片薄涼。
……
另一邊,離開大牢的唐笑并不像一開始那樣有馬車做,如今一路,她只靠步行。
而從城西的刑部大牢,走向城東的唐府,唐笑足足走了三個時辰,從天亮走到天黑,她才好不容易才瞧見了唐府的匾額。
她已經想明白了。
與其去關心那個沒有心的人,倒不如好好關心家中的親人。
只是她已将自己交給了那個怪老頭,怕是不能好好陪陪爹娘和哥哥了。
心中微有遺憾,但若臨走前能看看他們,倒也了卻一樁心事。
如此想着,唐笑快步朝着唐府走去。
只是讓唐笑沒想到的是,唐府門前入夜的燈籠暗着,偷偷進去後,就連府裏也一片漆黑,毫無聲響,如同空城。
唐笑心中疑惑,但所幸主屋方向有光,她趕緊走去。
等她靠近後,只聽屋內傳來了張氏的啜泣聲,和哥哥那略帶疲憊的聲音。
“娘,既然我已經決定如此了,就別——”
“你傻不傻!如今你爹這般模樣,你将唐家交出去,豈不是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爹去死嗎?”
“娘。”唐文軒提起茶壺想倒茶,可茶壺中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愣忡了一下。
而這時張氏紅着眼,拉着唐文軒道,“老爺之前為了救她拿了十萬兩黃金也就罷了,如今……如今你那了整個唐家去換,何苦呢?兒啊!她終究不是唐家的人,不是老爺的親骨肉,更不是你的親妹妹。這些年我們待她如此已是盡責,何必呢……”
聽到這話,本打算只瞧上一眼便走的唐笑,頓時僵立在了原地。
唐文軒的話,輕飄飄地落在耳朵裏。
“這事也怪不得笑兒,就算她不出事,我也留不住唐家。”唐文軒嘆了一口氣,滿眼疲憊道,“而且誰知道這長公主,是不是為了逼我交出唐家,才讓笑兒遭這一番罪的呢?想想宰相一家,無端受冤入牢中走一遭,然後出來,什麽都沒了,還被一紙聖意送回家鄉,說是養病,其實……”
張氏和唐文軒對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随後唐文軒又說了許多話,多半是勸慰張氏,讓她別再責怪唐笑的話。
張氏無奈,其實這些年她也早已将唐笑當做親身女兒一般相處,可到底她想要為唐文軒多考慮考慮。
“可娘要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針對我們的唐家的,笑兒又不是唐家的人,她受這些罪全是因為唐家。”唐文軒的眼神暗了暗,“是我們欠她才對。”
……
聽着屋裏的話,唐笑眼中的光也漸漸泯滅不見。
心底裏,那些如夢如幻的東西被徹底打碎。
唐笑的眼角冒出了一抹淚花兒,但随即便被她笑着擦幹了。
轉身去了唐振寧的院子,與爹爹說上幾句以前她從來沒有說過的貼己話後,唐笑便将藥喂藥喂給了唐振寧。
希望那個老頭兒沒有騙她吧……
安頓好爹爹,唐笑留了一封書信給唐文軒,告訴他自己已經離開無須爹娘挂念。另外把還把自己包袱裏僅存的幾百兩銀票連帶着之前唐文軒送給她的玉佩,一并留了下來,畢竟這些東西對于她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等收拾好這些,唐笑沒入夜色,離開了唐府。
等走到街上,唐笑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可是眼下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不,她不是一分錢都沒有。
而是什麽都沒有了啊……
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唐笑低下頭,一滴溫熱的眼淚滴在了她殘破的指尖上,疼得她的心都揪在了一塊兒。
兩日後。
城郊破廟內,提着酒壺,唱着小曲前來的老頭兒在看清楚那個面無血色,躺在那兒就好像已經死的唐笑時,忍不住搖了搖頭。
“老夫要的是活人,可不是一個半死不活的。”
說完,老頭輕擡手臂,便将唐笑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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