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過去

唐笑感覺有些意外，但也沒有推辭，自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個禮，答應了下來。

随後回靈汐宮的時候，唐笑一想到，又要面對阿瑤，她心中便有些煩悶，便在街上多逛了一會兒。

路周圍的景致依舊維持着當初的樣子，只是周圍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變化。

當年賣糖葫蘆的老頭兒如今已然不在，賣糖果的婆婆似乎也已經過世了。

物是人非，最為惆悵。

唐笑心中有些沉悶。

而且在這個時候，她偶然一瞥，隐隐瞧見人群中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好像......好像鳳翎！

唐笑的腳步忍不住加快了起來，可是她面前的人太多了，推搡之間，那抹身影已然遠去，消失在了唐笑的視線之中。

唐笑心中一陣落寞。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太想念鳳翎，還是鳳翎真的回來了。

她獨自嘆息了一聲，最終無可奈何地轉身，朝着靈汐宮的方向走去。

結果快到靈汐宮，還沒進門的時候，唐笑遠遠瞧見一個小姑娘提着個籃子一蹦一跳地走進了靈汐宮。

那人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兒熟悉。

靈汐宮什麽時候有小孩了？

雖然唐笑知道靈汐宮有招攬小孩做死士的習慣，但是這丫頭，怎麽看都不像是死士的樣子吧。

藕粉色鞋子，杏粉色的罩衫，水紅色的頭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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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看，都是某戶人家的小姐才對。

“宮裏招了新的丫頭？”唐笑随便抓了一個守門的侍衛。

守門的侍衛對于新來的唐笑并沒有向面對鳳翎時的敬畏，所以只是搖了搖頭，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沒有聽說。”

對于侍衛的态度，唐笑并沒有什麽介意的地方。

她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靈汐宮的深處，“那剛剛回來的那個小丫頭是誰？”

經過唐笑的提醒，侍衛終于回想起了什麽，“那丫頭是阿瑤姑娘在外頭撿回來的，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竟然是阿瑤帶回來的！

難不成阿瑤和老頭兒一樣，喜歡從外面見人回來？

唐笑擰了擰眉，随即便大步朝着阿瑤的院子走去。

還沒進院子呢，唐笑就聽見了一串兒銀鈴般的笑聲。

看起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阿瑤的日子過得倒是挺開心的。

唐笑噙着淺淺的笑意，。緩步走進了院子。

只見銀杏樹下，阿瑤安靜的坐在呈黃色落葉鋪就的院子裏頭，整個人安靜平和得竟是有了佛像。

眼前的一切，讓唐笑忍不住覺得恍惚，就好像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竹屋。

那時候的她們有着最單純的快樂。

“你回來啦。”，看到了唐笑，阿瑤并沒有表現出什麽興奮的神情，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後沖着身邊的小丫頭招了招手，“過來。”

那小丫頭十分聽話，快走兩步直接到了阿瑤的身邊。

而這個時候的頭唐笑才發現，這小丫頭瞧着真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前些日子去街上的時候，瞧見這小丫頭被人賣進了青樓裏頭，我瞧着心疼，便把她帶回來了。”阿瑤簡簡單單的做了解釋。

唐笑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

可阿瑤的眼神暗了暗，她的眼底劃過一絲惆悵，那些被她隐藏得很好的落寞，忽然之間填滿了心頭。

她擡起頭來看向了唐笑，然後笑得很是溫潤，“這一路，還順利嗎？”

“嗯，一切安好。”唐笑的目光，不自禁地又瞥向了阿瑤身邊的那個女孩。

這一刻，唐笑的腦海裏面頓時定格出了這小女孩的影子。

“你是......你是王爺家的表小姐吧。”唐笑很肯定道，“平和親王是你叔叔，對嗎？”

聽到這話，那小丫頭忽然渾身顫抖了起來，神情也變得有些不太對勁。

唐笑頓時神色一凜。

而就在這時，那小丫頭二話沒說便跪在了地上，抱着阿瑤的腿哭訴道，“別......別把我丢出去好嗎？”

“......”

唐笑滿臉疑惑，阿瑤亦是如此。

“你先起來，把話說清楚。”阿瑤，輕柔說罷，便擡起手将那個小丫頭給扶了起來。

小丫頭此時已然淚水漣漣，她的手緊緊捏着阿瑤的袖子，然後小聲道，“我......我會很聽話的。不要把我丢出去，我已經完全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聽着小丫頭可憐巴巴的語調，唐笑有些哭笑不得道，“沒人要把你送走。”

聞言，小丫頭有些膽怯的看了一眼唐笑，然後又看了一眼阿瑤。

阿瑤耐心地拍了拍小丫頭的手，“你先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這個小丫頭是蔣有餘的表妹，叫蔣思玥。唐笑之前在成親當天，見過這丫頭。

蔣思玥說，他父母早逝，便一直跟在平和親王身邊。

平和親王出事那天，她因為去山中寺廟祈福的原因，而不在王府之中，所以躲過了一劫。

此後她心生害怕，想要傾盡所有讓人送她回平和親王的封地，卻不想路上竟是遇上了騙子，将她的財物全部騙走後，還将她賣給了人販子。

聽完了蔣思玥的哭訴，唐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來渝陽城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哥哥活着，叔叔也活着，可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

說着說着，蔣思玥又啜泣了起來。

唐笑安慰了幾句後，便讓蔣思玥去休息了。

她推着阿瑤進了屋，“那丫頭，你準備怎麽處置？”

“現在整個靈汐宮都是你說了算，你想如何處置？”阿瑤說的不鹹不淡，将責任又推到了唐笑的身上。

唐笑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阿瑤，然後“嗯”了一聲，“那就先留着吧，讓她跟你做個伴。”

阿瑤聞言，擡起頭看向了唐笑。

唐笑愣在那兒，她總覺得阿瑤眼底有千言萬語要講，但最終阿瑤什麽都沒說，只笑着點了點頭，“好。”

“還有……”唐笑感覺自己在沒事找話，所以好半天後她才想起一件事，“長公主準備帶我入宮面見皇上。”

“什麽時候？”阿瑤忽然神色一變。

唐笑有些不解，但依舊平靜答道，“過幾天。”

“那……我能和你同去麽？”

“……”唐笑心中微微一沉，“你準備去做什麽？”

“我一個殘廢，你覺得我會做什麽？”阿瑤笑得有些無奈，“你放心，我不會沖動，也不會害你的。”

這話，唐笑不信。

但以阿瑤一己之力，的确不成氣候，所以唐笑最後還是帶着阿瑤一起入了宮。

宮中比唐笑想象的要輝煌許多，畢竟宮中一切事物重新修繕到如今，尚且不足十年，所以一切都是嶄新的。

“前面該拐彎了。”面對路癡走了半天的唐笑，阿瑤忍不住搖頭。

唐笑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然後順着阿瑤指的路走了過去，然後果不其然到了宴會的地方。

“你怎麽會認識路的？”唐笑坐了下來，終于得空吃點兒東西了。

阿瑤苦笑，“同一個地方，你繞了三次，那便是你記錯方向了。”

“……”這麽一說，唐笑更加尴尬了。

面見聖上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小皇帝還小，所以全程都是長公主代為說了幾句話，然後給唐笑封了賞後，便直接吃飯了。

吃到一半，阿瑤說屋裏太悶，于是她們倆便一起出門吹了吹風。

阿瑤坐在那兒，望着花園裏的秋景忍不住問道，“你說，他們這些住在宮裏的人，每天都看一樣的景致，無聊又無趣的，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什麽？

以前唐笑或許答不上來，但現在——

“為了權力吧。”唐笑彎起唇角，笑的無奈。

如果沒有權力，長公主又如何作威作福，肆意斂財。

如果沒有權力，長公主又如何殺人滅口，草菅人命。

所有的一切，歸根結底就是權力二字。

阿瑤笑了，“權力這麽重要？”

權力不重要麽？

如果權力不重要的話，十年之前，先帝又為何要造反，一舉掀翻前朝統治呢？

說到底，錢權，才是最吸引人的東西。

“我和你說個故事，可好？”回去的路上，阿瑤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唐笑便沒打擾她。但是在快要到靈汐宮的時候，阿瑤卻是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一愣，随即點頭。

“你知道當年離氏一族造反的事情麽？”阿瑤很是輕柔的開口。

“嗯，知道。”唐笑雖然小時候是在丹寧國長大，但是對于當年離氏一族造反的事情，還是多有耳聞。

而也正是因為那次造反，離氏一族澆滅前朝，榮登帝位。

“當年的離氏乃是饒國的将軍，皇帝十分其中他們一族，甚至還娶了他們族長最小的女兒為後。但那些人狼子野心，協同外敵，竟是在皇帝誕辰設宴那天殺進了皇宮。”阿瑤說着說着，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深遠起來。

唐笑皺了皺眉。

阿瑤繼續道，“你知道什麽叫做殺紅了眼麽？那就是血濺了一身，連眼睛都染紅了，卻依舊停不下來。那天，那群人就像野獸一樣屠盡了整個皇宮。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要花那麽多錢翻新皇宮，那是因為那些人的血灑滿了滿牆滿屋，擦都擦不掉了，所以他們只能接着翻新皇宮為借口，去掩蓋掉他們當年的那些罪惡。”

“這些人，真的有他們說的那樣正義麽？”阿瑤忽然擡起頭看向了唐笑，“世人都說當時的饒國皇帝無能，所以離氏一族才想要清君側。但事實呢？事實上又是如何的，他們理會過麽？”

唐笑抿了抿唇，“阿瑤，你……”

“你知道那時候我從皇宮裏掏出來了以後，都經歷了什麽嗎？為了保住我的一條命，我親眼看着那支護送我的侍衛隊，從十人慢慢變成了五人，然後又慢慢變成了三人，最終只剩下了一人。”阿瑤笑了，笑的有些瘆人，“最後，不僅侍衛隊死盡了，連收留我的人家也死盡了，我什麽都沒有，唯獨就只有一條性命了。”

“我惶恐逃跑，最終卻落到了虎牙山那群人的手裏面。我受盡苦難，以為終于要死了。結果老丁匆匆趕來找到我，那時的我腿斷了，渾身是傷，只留了一口氣。可老丁硬是把我給救了回來。”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并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相反我一直都不懂，為什麽我還活着！為什麽，我還沒死！”阿瑤的手忽然握緊，她的眼中滿是絕望，“我的存在就是一場災難，即便擁有平靜，也不過片刻而已。”

說着，阿瑤看向唐笑，淺淺一笑，“回渝陽城的計劃，從頭到尾都不是因你而起，是我想要複國，是我想要為當年那些為我喪命的人報仇，是我……騙了你。”

望着阿瑤，唐笑實在不知道那樣溫柔的眼神下面到底藏着多少的心酸苦楚。

她很想要說點什麽安慰，可是字句就在嘴中，卻是含含糊糊的怎麽都說不出來。

嘴中，唐笑垂下眉眼，嘆息了一聲，“所以，你接下去要做什麽呢？”

話音才剛落下，唐笑便聽見了一聲巨響。

她從馬車窗朝外看去，只見她們剛剛離開的皇宮一片火光，燒的讓人睜不開眼了。

“這時……”唐笑心中一緊。

身後阿瑤淺淺一笑，“一切都會有終結的。”

作者有話要說：11月會完結，更新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