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忘記

鳳翎進宮的時候，就瞧見宮裏的宮人們正在給宮裏的所有東西上面纏上紅段子，以示喜慶。

可是在鳳翎看起來，這樣的行為卻充滿了諷刺。

想想三個月之前的那個夜晚，她和丁平南一起，跟随丁平南埋伏在宮裏的人一塊兒，将這片土地血洗了一番。

那天，夜裏很涼。

可是放眼看過去的時候，鳳翎卻覺得身上熱融融的。因為她的手上，她的臉上，她的身上都沾滿了血。

那些血，都是新鮮的，都是溫熱的。

鳳翎縱然見慣生死，可是那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那樣血流成河的場景，對于她來說，那時候的皇宮似乎與人間地獄并無兩樣。

“你來了。”再一次見到鳳翎，阿瑤表現的很平靜。

亦或者說，其實阿瑤在面對任何一個人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平靜過。

鳳翎看着阿瑤，心中起起伏伏了許久，最後只沉着嗓音問道，“你……見過唐笑麽？”

“見過。”阿瑤笑得溫柔，“我當然見過她了。”

看着阿瑤明顯在和自己繞彎彎的樣子，鳳翎擰了擰眉頭，“我們難道不能開門見山地說話麽？”

聞言，阿瑤擡起頭看向了鳳翎。

鳳翎以後潇灑如風，只是神情比之以前，要溫柔了許多。

“你問我有沒有見過她，我說我見過，又怎麽了呢？”阿瑤笑得如同春風一般，“不過你要是問我，她現在的行蹤，那我和老丁一樣，的确是不知道。”

“那皇後呢？皇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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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阿瑤笑了起來，“皇後你見過。”

說完，阿瑤沖着身邊的宮人吩咐了幾句話，然後便又一次笑着看向了鳳翎，道，“不過，如果你以為皇後是唐笑的話，你怕是多慮了。”

“……”

“以唐笑的性子，你覺得，她會心甘情願地當我的皇後麽？”

話雖如此，可是鳳翎卻是搖了搖頭道，“以丁平南的行事作風，他當日會救我，必然是會從笑兒身上獲取他想要的東西。所以——”

“所以你覺得老丁會用你的命去威脅唐笑？那你是看輕了老丁，還是看輕了我？”

阿瑤的話，讓鳳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而這個時候，有幾個人匆匆朝着她們的方向趕了過來。

鳳翎回過頭，見到來人，頓時瞳眸驟縮。

“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便是我要冊立的皇後——蔣思玥。”

阿瑤的聲音飄在空中，鳳翎的眼神忽然變得深沉，她的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沒想到，未來皇後，竟然是這麽一個嬌俏的可人兒。”

“見過鳳翎的大人。”蔣思玥極為恭順的沖着鳳翎俯了俯身。

鳳翎淺淺一笑，“皇後這般大禮，我可承受不了。再者說我現在也不是靈汐宮的宮主了，稱不上什麽大人。”

蔣思玥笑得極為乖巧，“鳳翎大人這般英勇，即便是離開了靈汐宮，在臣妾心中鳳翎大人依舊是神一般的存在，臣妾斷然不敢逾越半分。”

這樣恭敬的姿态，讓鳳翎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恍惚。

她差點覺得或許是自己記憶錯亂了，否則她怎麽可能會覺得當初是面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又笑容甜美的人害得她經脈盡斷呢？

鳳翎醒過來以後的這三個月裏，她一直都在關心着唐笑的蹤影，所以從未有想過追究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可是如今面對當初傷害過自己的人，鳳翎實在難以忽略這件事情。

可是她實在沒有想到，當初傷害自己的人此時竟然成了阿瑤的皇後……

這不免讓人懷疑當初所發生的一切，會不會與阿瑤有關。

這樣的猜測讓鳳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而與此同時阿瑤将蔣思玥拉到了身邊，然後笑盈盈的沖着鳳翎道，“看來鳳翎大人是貴人多忘事，已經不記得思玥了。”

聞言，鳳翎的眉宇間劃過一絲困惑。

阿瑤道，“她是蔣有餘的表妹，聽說之前在你與世子成親的時候，她還見過你呢。”

聞言鳳翎終于想起來面前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說起蔣有餘的表妹鳳翎記得，她似乎對蔣有餘，有着極其深厚的感情。

實在沒想到今日她竟然成了阿瑤的皇後，就算世事無常嗎？

鳳翎心中忍不住唏噓，但是她的身份讓鳳翎忍不住将她之前傷害自己的動機，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小丫頭該不會是以為自己害死了平和親王和蔣有餘吧！

畢竟曾經民間一度有人如此傳言。

若是這蔣思玥傻乎乎的，聽信了這些傳言，從而來報複自己，倒也是說得通的。

只是聯想到唐笑的失蹤，鳳翎總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太過蹊跷了。

而且此時此刻，這人還成了阿瑤的皇後，更是讓人忍不住就這幾件事都聯想在一起。

就當鳳翎思忖之際，阿瑤淺笑出聲，“現在皇後也見到了，你應該死心了吧。”

鳳翎聞言回過了神，她打量着阿瑤。

說實話，鳳翎自诩跟随在離若身邊多年，閱人無數。可是即便如此，在面對阿瑤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看不透這個女人。

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阿瑤對唐笑有意。可是後來，阿瑤卻又用唐笑來威脅她。再到如今，唐笑失蹤，阿瑤卻好像沒事人一樣。

所以對于阿瑤來說，唐笑到底算是什麽呢？

鳳翎沒時間來悲傷春秋，因為她想趕緊去找唐笑，至于蔣思玥……

鳳翎深看了她一眼，而這個時候蔣思玥也正好在看她。

四目相對，鳳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頭，蔣思玥則是有些慌亂地別過頭，避開了鳳翎的目光。

鳳翎心中微沉，然後扭過頭又看了一眼阿瑤。阿瑤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深邃的眼眸裏面寫滿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雖然鳳翎一直都覺得這個阿瑤不簡單，可是如今鳳翎忽然覺得，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

雖然阿瑤口口聲聲說唐笑的失蹤與她并無關系，但是這中間實在是有太多的疑點了。

想到這裏，望着阿瑤的鳳翎微微擡了擡唇角。

今日如此倉促進宮，顯然是有些太過魯莽了。而面對阿瑤如此強硬的态度，再追問下去，顯然是不會有結果的。

思量一番，鳳翎最終選擇了離開。

望着鳳翎漸漸遠去的背影，阿瑤臉上挂着的笑容忽然泯滅。她偏頭拿起了手邊的茶杯，結果正好撞見蔣思玥望着自己。

略顯漠然的嘴角淡淡勾起，阿瑤擺上了淡漠的笑容，輕輕開口詢問，“怎麽了嗎？”

蔣思玥擰着眉頭，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她扭頭沖着身邊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宮女識相，無聲離開。

直到院子裏面只剩下蔣思玥和阿瑤兩個人了，蔣思玥這才悠悠開口道，“你之前答應過我，會幫我報仇的。”

聞言，阿瑤不疾不徐地端起了茶杯，微抿了一口茶。

茶已經涼了，很澀。

阿瑤忍不住擰了擰眉頭，但是臉上卻依舊維持着淡然的模樣，雖然她的眼底總是帶着薄涼，但神情一直維持着讓人并不反感的淡漠。

“你想說什麽，直接點。”放下了茶杯，阿瑤懶懶地看向了蔣思玥。

蔣思玥眯了眯眼睛——

她待在阿瑤身邊服侍的時間并不長，但或許是因為自己身份卑微的關系，所以阿瑤最後在她的面前也沒有多做掩飾，以至于蔣思玥十分清楚阿瑤并不像她看起來那樣的柔弱。

面對阿瑤的反問，蔣思玥猶豫了一下。

不過很快，她便回過了神，似是鼓足了勇氣似的，開口道，“既然是要幫我報仇，那就應該讓鳳翎償命才對！”

“我只答應了幫你報仇，可沒答應你要殺了她。”阿瑤平靜地擡起頭，直視蔣思玥道，“當初我給你提供了機會殺她，你沒有殺掉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我已經兌現了我的諾言，所以……”

阿瑤扯了扯唇角，輕笑了一聲，“所以我已經不欠你什麽了。”

“可是當初鳳翎會沒有死，還不是因為老丁救了她嘛！”眼看阿瑤要走，蔣思玥忽然很是生氣道，“老丁如果沒有你的授意，又怎麽可能會去救鳳翎！”

聽到這話，阿瑤忽然頓住。

陽光很是溫暖地撒了下來，落在花草之上，留下一片光影，正正好落在了自己的腳上。

阿瑤眉眼一垂，眼底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後，下一瞬她卻是直接輕笑出了聲音。

“救不救她，是我的事。但要說幫你報仇這件事情，我已經兌現諾言了，其他的與我無關。”

說罷，阿瑤不想停留，便準備直接走。

見阿瑤這般決絕，蔣思玥也顧不得許多了。她看向了阿瑤的背影，扯着嗓子喊道，“你應該不想讓鳳翎知道唐笑在哪吧！”

聽到唐笑的名字，阿瑤再一次頓住。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那般悠閑平靜，而是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讓人難以靠近的冷意。

可即便如此，在阿瑤扭過頭看向蔣思玥的時候，她的臉上卻依舊挂着淺淺的笑意，“你是在威脅我嗎？”

“……”蔣思玥的身體沒來由地顫抖了一下。

她知道，阿瑤是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可是她還有什麽辦法呢？

她也知道自己拿出唐笑，一定會激怒阿瑤的。可是她要再想報仇，以她一人之力，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眼看面對自己的疑問并不出聲的蔣思玥，阿瑤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她心想：自己對于唐笑還真是太敏感了，不然打從一開始，她就應該意識到，以蔣思玥的膽子，是絕對翻不出什麽浪花來的。

想到這裏，阿瑤再也不理會蔣思玥了。

她獨自一人推着輪椅回了寝宮。

這皇宮啊，小時候呆的時候覺得無趣。如今呆着，不僅無趣，而且還清冷的很。

思來想去，阿瑤最終派人安排了馬車，然後一路出了宮，去了郊外的別院。

院子不大，不過熱鬧的很。

還沒進去呢，阿瑤在外頭就聽見了朗朗笑聲。

等進了院子，瞧着正在院子裏面瘋跑的人兒，阿瑤忍不住美研一彎，露出了在旁人面前絕對沒有的溫柔笑容來。

“阿瑤，你來啦！”正在和人追逐的人兒在瞧見阿瑤後，便立刻停了下來，沖到了阿瑤的跟前。

阿瑤伸出手，提着袖子給面前的人兒擦了擦汗，“你病才好，怎麽這麽快就鬧騰起來了？”

雖然是略顯責備的話，但是阿瑤的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溫柔。

唐笑噘了噘嘴，有些委屈道，“我只是忘了許多事兒罷了，又不是斷了手，斷了腿的，怎的就不能玩了？而且他們不肯讓我出門也就算了，難不成我在院子裏玩也不成麽？”

“成！當然成！”阿瑤無奈苦笑，“笑兒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兒！”

随即，幫唐笑擦完汗後，阿瑤扭過頭看向了一眼旁邊的侍從。

很快便有人陪着唐笑去休息了，阿瑤這是詢問了一些唐笑近日的狀況。

“陛下……”跟随在唐笑身邊照料的嬷嬷猶豫着開口道，“唐小姐連着兩回□□被我們發現了，我怕……以後可能會出岔子。”

“她就那麽想出去？”

“她說她想吃糖葫蘆，我們派人給她買了回來，她卻總說不是那個味道，她要自己出去買。所以……”

糖葫蘆？

呵！

只是糖葫蘆罷了……

阿瑤揚起唇角道，“她只是耍小孩子脾氣，你們多陪陪她，沒幾天她就忘記了。”

但到底小心謹慎些才行，所以後來阿瑤不忘讓人多安排一些人在院子附近看守。

夜裏，用完了膳。

唐笑躺在院子裏的花壇上面，翹着腿望着夜空，“阿瑤，你說我爹娘把我托付給你照顧了，那他們去哪了呢？為什麽不給我寫信呢？”

“他們忙着生意呢，而且你病了那麽久才醒過來，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你醒了的消息呢。到時候，等有回信了，我就告訴你。”

“哦……”唐笑略顯惆悵地應了一聲。

話雖如此，可是唐笑心中卻總覺得有些空。

那種不着地的感覺，讓她覺得她好像不僅僅忘記了自己昏迷多年的重病原因，而是忘了……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更新了……

之前因為一些事情而自我懷疑了一段時間，俗稱心态崩了調整了一段時間以後，新的一年開始啦！

疫情明朗化的同時，我也全面複工啦！

加油完結啦！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