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記憶

鳳翎在離若身邊這麽多年，她幾次死裏逃生，所以從來不信命這種東西。

她只相信自己，因為那時候，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而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保證她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中安然存活。

可如今，聽完玄真子的話，她又不禁懷疑起這所有的一切。

難道，人世間的事情，當真是命中注定的？

但要說命中注定，她和唐笑的命數分明已經背離師父當初為她們批的命。

所以，這“命”到底是如何譜寫的呢？

而更讓鳳翎感到好奇的是，唐笑以後的命數會是如何？她與唐笑之間的命數，又會是如何呢？

簡單的吃了兩口之後，玄真子便去休息了，而鳳翎因為心中難以平靜，久久難以入睡，便索性爬上了屋頂。

看着夜空中的皎皎明月，鳳翎感覺一陣恍惚。

上一次看星星月亮的時候，唐笑正在她身邊，笑嘻嘻地告訴她，蘇家公子要帶她出去玩的事情。

那時候的她，心中百感交集，明明有那麽多話想要說，可等張嘴的時候，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難道這也是命？

命中注定了她難以啓齒，注定了她不知從何說起，注定了……

這麽細細一想，忽然又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唐笑有沒有看到她留的字條，而看到字條的她，又想到了什麽。

此時的她，又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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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漫，鳳翎呼吸着山中清冽的空氣，聞着那熟悉的竹子的清香，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時候，她尚且不過是七八歲的樣子，紮着頭發，穿着道服，勤勤懇懇地奔波在道館之中，等着師父在外游離歸來。

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師父玄真子回來的時候，并不像往日那般大包小包拿着一堆吃的。

這一回，玄真子只拿了一些很簡單的東西回來，另外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小小的人兒。

白白胖胖，好像瓷人似的小娃娃。

在看見唐笑的第一眼，鳳翎便感覺自己便被震驚了。

她在道觀中長大，平日裏見的只有道觀裏那些糙裏糙氣的道長，再不然便是從山下而來，想要求仙問道的一些老者或者婦孺。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白裏透紅，可可愛愛的小姑娘呢……

當時玄真子領着唐笑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後極為和藹可親地介紹道，“寧兒，從今往後你有小師妹了。”

當時鳳翎盯着唐笑，喜形于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玄真子便笑了笑，扭過頭沖着唐笑道，“笑兒，你便是你寧兒姐姐，以後便是她照顧你了，可好？”

“好。”當時的唐笑，奶聲奶氣地回答了一聲後，便立刻送開了玄真子的手，走到了鳳翎的面前。

“寧兒姐姐。”唐笑甜甜地喊了一聲，然後伸出手便抓住了鳳翎的手。

而那一刻，鳳翎菜忽然發現，原來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說話都是帶着甜味的。

那種甜，一直甜到心裏，一直甜到足以滋潤她的往後餘生。

吹着涼風，品着過去，鳳翎沒來由的感覺自己格外的輕松。

只是在某個時刻，她覺得手邊有些空，似乎缺了一瓶好酒。

再然後，她覺得身邊有些空，似乎是缺了一個人。

不知道，這會兒唐笑那丫頭睡了沒有，睡的可好，做夢了沒有，夢裏有沒有自己……

恍惚一夜，似夢似醒。

“有人嗎？”一道清脆的聲音裹着晨露，打破了空野山的寧靜。

鳳翎放下了翹了一夜的二郎腿，結果腿根子酸得她忍不住擰了擰眉頭。

昨夜也沒有喝酒，怎的就那樣迷迷糊糊在屋頂上面睡了一夜。

鳳翎一邊覺得奇怪，一邊揉着腿，慢慢吞吞地在屋頂上站了起來。

結果她剛剛才站穩，低頭打眼一看，差點兒從屋頂上面滾下去。

“你怎麽來了？”鳳翎穩住了身形，聲音也壓到了相對比較平穩的低。

唐笑聽見了聲音，便立刻擡起了頭。

暖暖的陽光撒了下來，将鳳翎的身形勾勒的極為曼妙。

唐笑抿着唇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擋住了陽光，等看清楚鳳翎的樣子了，她才道，“寧兒姐姐，你真在這兒啊……”

“……”鳳翎苦笑着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我給你留了信，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所以才來這兒找你。”唐笑很是自然地走到了鳳翎的身邊，一伸手便挽住了鳳翎的手臂。

鳳翎有些無奈，“找我做什麽？”

“找你……就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這，有沒有騙我！”

“……”鳳翎的表情變得越發無奈，“我騙你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唐笑無所謂地聳肩，“再不然，你就當我是特意來尋你的吧！”

聽到這話，鳳翎心裏一暖，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可就在鳳翎打算帶着唐笑去找點兒吃的時候，道館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鳳翎看了過去，來人竟是之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家公子。

“他怎麽來了？”鳳翎脫口而出。

唐笑解釋，“蘇公子怕我一個人出來不安全，便和我一塊兒來的。”

話音落下，唐笑莫名感覺自己身邊吹過了一絲涼風。

“武小姐，再下蘇康。”蘇康極為儒雅地沖着鳳翎做了個禮。

鳳翎沉着臉，但又覺得如此不太妥當，便別開了臉，然後擺了擺手，“這一路勞煩蘇公子了。”

說話間，道館內的玄真子聽到聲音走了出來，見到衆人，他不禁笑了，“這好久沒那麽熱鬧了，兩位要留在道館用膳麽？”

唐笑聽到有吃的，便立刻點了點頭。

于是乎，玄真子親自做餐，然後讓鳳翎帶着唐笑和蘇康二人到周圍轉一轉。

多年沒回來，其實鳳翎對周圍的一切也已經不太熟悉了。

但到處走走，總比傻呆在道館裏好。

“寧兒姐姐，那位就是你的師父？”路上，唐笑緊貼着鳳翎，耳語道，“我怎麽瞧着他有些眼熟呢？好像……我好像小時候也在這裏生活過。”

“……是嗎？”鳳翎看向唐笑。

唐笑極為認真地點頭，“是啊，只是那段記憶有些久遠，我……我……”

說話間，唐笑擰了擰眉頭，因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熟悉，可是又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

“就好像在這兒。”走到一處小溪邊的時候，唐笑忽然停了下來，她指着河面道，“我依稀記得我小時候經常在這裏玩，那時候我身邊有好幾個人，有一個大胖子總愛欺負人，我就從河邊撿了許多石子扔他，把頭都給打破了。”

唐笑說的十分細致，那樣子的确好像是回憶起了一些往事。

鳳翎心中忐忑，她并不知道唐笑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對于唐笑來說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而邊上的蘇康聽到唐笑的話後，很欣喜，“你自小在伏羊城長大，對周圍的一些事物留存記憶也是很自然的事。要不，我們再到處走走，說不定再瞧見一些你熟悉的東西，你便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一說起能夠想起以前的事情，唐笑立刻就來了興趣。

雖然她平日裏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渴望知曉過去的樣子，但是每一次心裏劃過一些奇怪感覺的時候，她就會懷疑這一切或許和她的過去有關，從而想要清楚自己到底經歷過什麽。

另外……

唐笑偷偷掃了一眼鳳翎，但鳳翎背對着她，面向着小溪，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和鳳翎呆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過去似乎和這個人有着聯系。

鳳翎不說，便有她的顧及，唐笑也不想開口問，生怕毀了她們兩個人之間眼下的情誼。

如今有機會能自己想起來，唐笑定然要去試一試。

想到這，唐笑送開了鳳翎的手，朝着山中跑了過去。

蘇康緊追其後，只有鳳翎站在原地。

她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嗎？

要是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她又會如何面對自己呢？

是還會像以前一樣糾纏着自己，還是說……覺得過去的一切都太過癡傻，從而遠離自己。

鳳翎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更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面對事情的時候，如此患得患失了。

嘆息了一聲，鳳翎剛打算邁開步子去追已經遠去的二人。惡如全部向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蘇康的驚呼聲，“唐小姐！唐小姐，你怎樣了！”

聽到這聲音，鳳翎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她踮起腳尖，運氣于足，一路輕功趕了過去。

唐笑剛剛一路沒頭沒腦的瞎跑，直接跑進了樹林裏頭。

這片樹林因為比較密又比較繁茂，所以林子裏面野物很多，周圍很多獵人在這裏面設置了陷阱。

偏巧唐笑運氣不好，剛闖進來，便直接踩到了一處陷阱。

那陷阱挖的很深，直直通向了地底的溶洞，所以從上面看過去，只看到洞第黑漆漆一片，卻根本看不到唐笑的蹤影。

“你回去找人過來幫忙，熟悉這裏的人，一定知道這下面的溶洞通往哪裏。”

囑咐好蘇康之後，鳳翎便直接躍身跳入了陷阱之中。

待她落到洞底，便因為一個斜坡而直接劃入了邊上與溶洞相連的洞口之中。

再伴随一段颠簸的斜坡，她便進入了溶洞之中。

“寧兒姐姐，你怎麽也下來了？”才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唐笑，才剛整理着衣物還來不及呼救呢，就瞧見一個人咕嚕嚕地滾到了她的跟前。

鳳翎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緊張地将唐笑打量了一遍，見她沒有受傷，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沒事就好。”鳳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蘇康已經回去喊人了，等會兒就會有人來找我們。”

“他們找得到這裏嗎？”

“這裏面有風，定然與外面想通。”鳳翎查看着周圍的情況道，“而且這周圍還有人走過的痕跡，肯定是有獵人将這裏設置成自己的營地，他特意做了一個這樣的陷阱，然後将獵物困在這裏，再等某個時候來這獵殺。”

探查過後，鳳翎看向了身後的唐笑，“你過來。”

唐笑聽話，乖乖走了過去。

然後下一瞬，唐笑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的手包裹住。

她看向了鳳翎，鳳翎卻已然別過了頭。

她只好看着鳳翎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揚。

只聽前方鳳翎道，“跟着我，別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