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這麽巧,鄭世子也來游湖?”

小船平穩後,胡齊走出船艙,笑看着迎面相撞的游船,對着正前方的鄭蘇易行了個禮。

鄭蘇易與胡齊幼時也曾是玩伴,卻漸漸疏遠,除開性格原因,也因胡齊與二皇子的那層關系,如今他與柳翩翩游湖,按說該是心虛,可他卻是大方回了禮,道:“胡大人好雅興,獨自游湖?可巧柳豐今日有事爽約,否則邀請胡大人一同上船暢談一番,柳兄常常贊賞你這個妹夫。”

柳豐自然看不上胡齊,胡齊也不說破,看着鄭蘇易回頭對柳翩翩道:“你大哥既然有事,正巧遇着胡齊,你便同他一道游湖,更有情趣,省得我二人一路無話。”

聽罷,柳翩翩抿着唇,壓下心中怒氣,對着胡齊道:“也好,夫君扶我過去。”

迎着柳翩翩伸出的手,胡齊卻沒有上前去扶,只道:“夫人還是随世子一道吧,額,船艙中有朋友,不太方便。”

柳翩翩咬唇,帶着些顫音,道:“既是夫君朋友,引薦便是,翩翩不會打攪夫君的。”

胡齊卻不說話了,讓柳翩翩一陣狐疑,猶豫了會,才問出:“船艙內真是朋友?”

胡齊神色閃躲之際,柳翩翩以讓下人攙扶着,跨過船沿,一個踉跄,終是走上了胡齊的小船,之後二話不說,便往船艙走去,惹得胡齊臉色大變,急忙喊着:“翩翩,住手!”

可惜,話音剛落,卻是晚了,船艙簾子被掀開,裏頭是倒了一地狼藉的茶水和杯盞,卻,空無一人……

柳翩翩一愣,胡齊也是驚住,擰了眉,看着後頭打開着的船艙窗戶,卻不見四周有人落水,心中微微詫異,懊惱自己的大意,卻也暗嘆沈長安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成?

地上倒着的茶杯正好成雙,雖船艙無人,可鄭蘇易卻是注意到一艘小船正悄無聲息的從胡齊船後劃開。

“沒想到胡大人竟能與清風做友,境界至高,蘇易佩服。”鄭蘇易拱手說道,不顧柳翩翩鐵青的臉,繼續道:“蘇易還有事情,先行一步,胡大人,胡夫人,告辭。”

不同于那廂船上的劍拔弩張,那緩緩駛向東岸的小舟裏,周天龍與沈長安卻是互不說話,靜得出奇。

靜默了好半晌,還是周天龍先開口:“上回不是和夫人說過,莫再與胡齊來往。”

沈長安憶起上回,周天龍說得隐晦,讓她不要去小湖畔聽曲,那會兒沈長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看輕了胡齊,才惹了事情,沈長安素來疑心重,怕錯過了一些消息,上回平安無事,讓她一時大意,以為這回也是一樣……

“說句不好聽的,夫人已嫁做人婦,私會男子已是不該,何況是與你曾有過婚約的男子,旁人瞧見都會想偏,何況蘇易,他素來心思重。”

沈長安卻沒有順着他的話去認錯,只問道:“周将軍怎這般巧,也在游湖?”

“我是特地租了船過來的,剛在岸上恰巧瞧見你上了胡齊的船,卻沒讓丫頭跟着,便有些擔心,還好我跟了來。”

周天龍大方回答,讓沈長安有些尴尬,半晌,才道:“周将軍有心了,謝謝。”

周天龍搖頭,道:“夫人日後更要當心,此次蘇易與我一同前往玉門關,已是得罪了二皇子,明日我們離開,怕夫人會有麻煩,還是待在王府的好。胡齊此人心思毒,不是善類,早已不是夫人曾經認識的那個吳下阿蒙。”

沈長安一愣,問出:“周将軍怎知我與胡齊幼時相識?”

周天龍也是突地頓住,發覺自己剛才一時情急說錯話,遂結巴道:“我...我也不知夫人與胡齊幼時相識,我...我只是覺着夫人曾有胡齊有婚約,想必曾經認識...”

沈長安滿懷疑惑,可聽周天龍這般說了,也不好在問,只點頭道:“我會注意,謝謝周将軍提醒。周将軍此次出征,望凱旋而歸,長安婦道人家,雖不懂什麽,卻也聽過用兵重謀攻,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不戰而間離敵軍者,為上站。行軍有賴天時和地利,人和亦為關鍵,驕兵與哀兵,必敗。”

之後,小船一路寂靜,待上岸,周天龍立刻轉身往沈長安相反方向走開,好似二人不過是恰巧同船的陌生人,一上岸便分道揚镳。

“小姐,你在看什麽?”阿蓮跑過來,順着沈長安的視線望去,那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卻不是剛剛邀小姐上船的那位胡大人……

沈長安搖搖頭,轉身往馬車方向走着,說道:“沒什麽,再陪我去個地方。”

“一身臭味呢,小姐好好的去那麽偏遠的破廟幹嘛,那都是些沒禮數的小乞丐啊。”阿蓮一邊踏進王府,一邊問着身上味兒抱怨着,滿臉的嫌棄。

遠遠看見前邊匆匆走來的婦人,沈長安立刻用眼神警告阿蓮噤聲,因她認出那是霜華院的嬷嬷。

嬷嬷傳話,說是王妃有請,乍一聽,沈長安身形一頓,想起之前府裏只有南平王,自在慣了,如今當家主母回來,規矩自然多。

“糟糕,今晨世子還說您病下了,起不來床,如今出門被逮個正着,王妃肯定會斥責小姐一番。”阿蓮憂心忡忡地說着:“還是王妃不在府裏的日子好過,沒人約束。”

沈長安低着頭,嘴角卻咧開,府裏人都知道沈長安與鄭玲郡主不和,郡主是王妃的心頭肉,如今王妃回府,最高興的莫過鄭玲郡主,卻不知,真正開心的,是沈長安……

霜華院內,王妃端坐正堂,面色嚴肅,待看見王妃身側的鄭蘇易時,沈長安才是舒了口氣,莫名的心安。

“母親萬福。”沈長安曲腿行禮,阿蓮則跪地請安。許久,卻不見王妃說話,二人自然低着頭,都不敢起身。

半晌,才聽王妃緩緩說道:“聽聞王家家教甚嚴,可有背過《朱子家訓》?”

“背過。”

王妃點頭,“那,背給老身聽聽。”

此時沈長安雙腿已有些泛酸,腳趾微縮,讓自己站牢在地面,省得摔倒丢了顏面,才張嘴道:“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關鎖門戶,必親自檢點。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守分安命,順時聽天。為人若此,庶乎近焉。”

王妃點點頭,繼續問道:“《女誡》可有讀過?”

“讀過。”

“恩,《女誡》七章為何?”

“卑弱第一,夫婦第二,敬慎第三,婦行第四,專心第五,曲從第六,叔妹第七。”

“女有哪四行?”

“女有四行,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沈長安答得恭敬,句句不差,南平王妃這才滿意,開口道:“起來吧。”

由于曲腿太久,乍一伸直,竟有些站立不穩,還好身邊小婢上前攙扶住,才不至于失了顏面。

問過話後,南平王妃再沒有說什麽,一句訓斥也無,只是不再對着沈長安,而是轉向鄭蘇易,說着:“正好晚飯點,蘇易,你和你媳婦留下一起吃了飯再回去。”

南平王府的規矩素來是一家人一塊兒吃飯,但鄭蘇易成親後,便不和父母一處吃,平日裏霜華院只有南平王夫妻和鄭玲郡主三人,除開那日為迎王妃回府而由沈長安下廚做洛陽菜那次,這是沈長安第二次在霜華院用餐。

南平王妃信佛,加上南平王身體不大好,飲食尤為清淡,不過也顧及了鄭玲口味,特地做了醉雞擺在鄭玲面前。

“娘親,今日的雞肉格外嫩滑,娘親也吃一塊吧,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正說着,鄭玲加了塊雞胸肉遞到南平王妃碗中,卻被南平王妃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南平王妃放下筷子,道:“食不言寝不語,你嫂嫂在,莫要讓人嘲笑了我們南平王沒規矩。”說完,又提筷替南平王布菜,不再言語。

鄭玲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親,見母親這般冷淡,是真有怒意,才抿了唇,安分吃飯。

倒是一旁沈長安頓了手中筷子,猶疑後,便也開始給鄭蘇易布菜,今日這番總總,不過是個下馬威,南平王妃是在警告她要守規矩。和之前王妃對她的态度比較,相差甚遠,想來王妃這些日子聽到了不少她的閑話。

雞脖子、雞屁股、洋蔥、蒜苗、白蘿蔔絲、魚尾、青瓜……好一會兒後,鄭蘇易前面的擺盤裏已經堆得滿滿的,食不言寝不語是規矩,食多少取多少、不剩飯菜也是規矩,沈長安看着自己的傑作,嘴角微揚,心情格外好。

這些菜都是沈長安最不愛吃的,可卻不是鄭蘇易的忌口,只除了那格外顯眼的雞屁股……

“哈哈哈哈,世子爺當時眉頭都沒皺一下,優雅的把那塊雞屁股吞進肚子裏,連郡主都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瞧着呢。”

如園沈長安閨房內,傳出陣陣爽朗笑聲,阿蓮不停模仿着剛才餐桌上衆人的動作與表情,神态尤為相似,讓沈長安也忍俊不禁,連連用手帕遮着嘴角,亦掩不住笑容。

“哎,小姐,你說王妃今兒這般嚴肅叫我們過去,又不罰,怎麽個意思啊?”模仿完,才想起了正事,遂問道。

沈長安擡眼,輕聲說着:“怎麽沒罰,你的腿不酸?”

提到這裏,阿蓮才是反應過來,道:“小姐今兒下午行了這麽久的禮,膝蓋或是小腿可有不舒服?”

沈長安搖頭:“無礙,王妃今日不過給個警示罷了。”

阿蓮這時才憤憤不平道:“世子爺一直在旁,都不幫小姐說句話,好狠的心。”

沈長安卻不說話,低着頭擺弄着手腕處玉镯。

敲門聲打斷了阿蓮的憤怒,開門,是世子爺身旁的雲哥。

見雲哥端了碗湯水過來,阿蓮仰着脖子,頗為傲氣說着:“怎麽,世子爺這是來賠罪了?”

雲哥笑着搖頭,“世子爺交代,說今日天熱,王妃游湖許久,喝碗冰糖蓮子湯,既能去熱,還能壓驚。”

“壓驚?為何要……”阿蓮正疑惑問着,卻被沈長安打斷。

“回去謝謝你家世子爺,漢城湖美景怎及翩翩一舞,人美景美……明日卻要出發去邊陲之地,怕是難以适應。”說罷看着阿蓮剛端進來放在桌上的冰鎮雪梨汁,道:“阿蓮,将這雪梨汁送些過去給世子,長夜漫漫,該多喝些冰鎮雪梨汁,才能靜心。”

阿蓮一愣,吶吶道:“可是小姐還沒喝呢,今日廚娘煮的不多。”

沈長安卻是冷冷回望了阿蓮,吓得阿蓮一個寒顫,趕忙拿了桌上的湯盅遞給雲哥。

一盞茶時間,沈長安散了發絲,外頭卻再次傳來敲門聲,沈長安安坐在屏風之後,使了阿蓮去開門,門外站着雲哥。

“夜深了,雲哥這時候還來,不合規矩吧。”

聽了阿蓮訓斥,雲哥亦低了頭,地上手中托盤,“是世子爺讓小的給夫人帶了東西來。”

“還有東西?”阿蓮看着雲哥手中托盤,裏頭的東西讓她莫名。

“阿蓮,是什麽?”屏風後傳來沈長安的問話。

“回小姐,額,是一串佛珠。”

沈長安聽罷,輕笑,“雲哥,你家世子可還讓你帶了話來?”

雲哥吐了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世子爺說感謝夫人心意,雪梨汁很甜。還說,世子他将在外許久,怕夫人受不住清靜,一串佛珠,夫人晨起禮佛,便不會覺着無趣了。”

“阿蓮,将佛珠收下。”沈長安說罷,搖頭,自言自語道:“你走以後,府裏趣事可多了,怎會無趣。”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