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滾滾江水一眼望去宛如沒有邊際，一艘巨大的商船破浪向前，在江面濺起不少水花。

雖然船身不停地搖晃着，但卻絲毫沒有影響慕靈的食欲，只見她一人坐在船艙內，看着桌上那麽多好吃的，簡直恨不得就這麽黏在凳子上，順手就是拿起好幾塊腌制過的肉脯塞進嘴中，一臉滿足地大口嚼着。

劉大叔在這時又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肉包子走了進來，見她吃的正歡，眼神便愈發慈藹。

當日挽留慕靈留在船上，多半原因是因她十分像自己在鄉下的小孫女，她們年齡廂房，小臉都是圓圓的，眼角也總是彎得跟月牙似的，那笑容任誰見了，都覺得暖心的很啊！

想着他也許久沒見自己那小孫女了心中又是浮起了一陣惆悵，于是便打定主意這次送完貨後就要回鄉。

心中稍稍寬慰了些後劉大叔才是笑眯眯地走到了慕靈身前，把包子放到了桌上，“慕靈啊，我們的商船馬上就要到琴川了，到時你就在琴川上岸吧，我會讓我一個老朋友替你安排住處的。”

琴川……

她吃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表情若有所思。

少恭就在琴川，她本就不知要去哪裏尋找燭龍之鱗，前路漫漫，倒不如找到少恭，少恭學識淵博，也許還會認識那燭龍之鱗，在琴川停留倒也不錯。

想着她便朝劉大叔笑着點了點頭。

林昊拿着書正要掀開簾子時就聽見了慕靈的聲音，吓得手頓時抖了抖差點将書掉在了地上，随後就是忙躲在了一側。

“真是個煞星，船上就這麽點地，到哪都能碰見她！”林昊低聲嘟哝着，到現在還覺得心“撲通撲通”快跳了出來。

他如此怕她自然是有原因的。

先人自古有言道男女授受不親，那劉大叔不僅燒了一本他心愛之書，還讓他差點有違君子之道去拉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之手，他不過是念叨了幾句……好吧，是念叨了幾個時辰，哪知被那煞星聽見，竟然還威脅地瞪着他！

他一堂堂七尺男兒豈會怕了一個外表柔弱的女子！

可哪知……唉，兵書常言道切莫輕敵，他當晚正睡的香甜，哪知那煞星竟偷偷潛進他的房間，就把他珍藏的一箱子書給扔進了水裏，還趁着月黑風高将他……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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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一臉的憋屈模樣。

此事真是難以啓齒！

“嘶——這包子好燙啊！”

聽着慕靈被包子燙到的話，林昊才是心情好些，這煞星也有這時候嘛！

“咦，這裏有本書？”

書？

林昊摸了摸下巴，書……

他的眼睛猛地睜大。

難道……是他那日他放在桌上，那本最最珍愛的……

“呲啦——”

“這樣包着包子吃果然就不燙了！”

林昊欲哭無淚，悲痛欲絕地咬着自己的衣角。

他的書啊……

琴川。

方家乃琴川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卻不似其他有錢人家財大氣粗，各處都放着古董金銀，反倒是蔥郁的盆栽與奇特的假山居多，入目則更覺心曠神怡。

蘭生在堆滿盆栽的走廊中蹦蹦跳跳着過來，下人們則是看的心驚膽戰。

這少爺最能惹禍，這裏的盆栽都是重金所購，若他不小心踢壞一個，遭殃的可就是他們了！

所幸，蘭生一路安然過去，在走到一個出口時就是看見屠蘇一人在掃院子，頓時可惜地咂了咂嘴。

這百裏屠蘇幾日前突然來到琴川，而且竟還到了他們方家做事。雖然他不知道屠蘇為何來他們方家做雜役，但卻他知道屠蘇法力高強，定是書上寫的那種殺人不眨眼……啊呸呸配，是那種扶濟蒼生的大俠！

他複又嘆了一聲，“屠蘇本領那麽高強，只有教我法術才不叫可惜嘛，可現在……竟自甘堕落做個掃地的，也不願教我法術！”

他自小向往修仙，自然是不甘心放過這個機會的，眼珠一轉，心裏就有了主意，當即大步跳到屠蘇面前，臉上堆起笑容，“屠蘇，我幫你掃吧！”

說着他就是要拿過屠蘇手中的掃把，屠蘇微微一側身，腳下宛如生了虛影般，明明前一刻還在他面前，下一刻便讓他直接撲了個空。

避開蘭生後屠蘇繼續淡然地掃着地，“不用了。”

蘭生頓時就是不滿了，叉腰沒好氣地說道，“喂，我是覺得你本領那麽高的人來我們方家做雜役覺得可惜了，所以才想幫你的，你怎麽那麽不知好歹啊！”

“我心甘情願的。”屠蘇并未看他一眼，繼續掃着自己的地。

“心甘情願……”蘭生重複了一邊，随即像是想到什麽，恍然大悟，然後賊賊一笑，附在他身邊說道，“屠蘇，你該不會……真的像丫鬟們所說的是看上我二姐了吧？”

他依舊沒有停下掃地的動作，“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來啊，難道……”蘭生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眸一亮，扯住屠蘇的手臂，激動道，“是覺得我天資聰穎，想要看我是不是塊修練法術的苗子？我告訴你啊，我自小……”

屠蘇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睛直視着喋喋不休的蘭生，卻是沒有一絲情緒，就這麽一直盯着，倒讓蘭生覺得怪滲人的，只得停了下來，讪讪地說，“到底是不是嘛……”

“你想多了。”屠蘇簡單明了地扔下一句，沒給蘭生任何幻想的可能。

蘭生只覺得自己被耍了，氣得幾乎炸毛，“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你是喜歡我啊？”

此人一定有病。

屠蘇幾乎懶得再看他一眼，敷衍着說道，“我有喜歡的人。”

“你喜歡的人……你？”蘭生反應過來後就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你一個木頭臉居然也有喜歡的人？”

“我喜歡我師兄。”屠蘇卻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你師兄？”蘭生只覺得自己這十幾年來在私塾先生那裏受到的教誨都被颠覆了，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扶額說道，“媽呀，我感覺我有點頭暈……”

師弟喜歡師兄？這……這怎麽可以啊！那……那不是……

屠蘇卻接着說道，“還有師尊、阿翔……不對，”末了他還又認真地說了句，“阿翔不是人，應該不能算在其中。”

“……哦。”蘭生默默地揣着自己的心。

木頭臉你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他脆弱的內心真的受不住驚吓啊……

緩了片刻後蘭生又是開口問道，“那你沒有喜歡的女人嗎？”

屠蘇停頓了下，末了別過頭說道，“沒有。”

“沒有啊，那也沒關系，”蘭生聽他這話便激動了，“雖然我二姐對少恭一片癡心不可能喜歡上你，但我們方家還是有很多好看的丫鬟的，你要是喜歡哪個就跟我說，我的業餘愛好可是促人姻緣！”

蘭生心中此時卻是賊賊一笑，要是木頭臉有喜歡的人了，還怕他不留在琴川，他若留在琴川，憑自己的聰穎與堅持不懈，還怕他不教自己法術？

“你很煩。”

屠蘇的回答卻是讓他大受打擊，笑容一下子就凝滞在了臉上。

诶？這回答跟他預想的好像不一樣啊……

屠蘇卻不再理會他，拿起掃帚就是走開了。

“氣死我了！”蘭生不甘地跺了跺腳，幾乎氣得炸毛，“這木頭臉怎麽這麽不懂好人心啊！”

屠蘇拿着掃帚走到花園中才是停下了腳步，在這裏卻還能聽見蘭生氣急敗壞的聲音。

原本淡漠如冰的臉上，卻是有了絲不同的情緒。

喜歡的人嗎……也許，除了師兄和師尊，還有另外的人吧……

一輪皎潔圓月懸挂于夜空，雖有雲層阻隔，卻更猶如蒙上輕紗的妙齡女子般，更多了絲神秘與美麗。

商船在江上行駛了好幾日後，在今夜也是終于到了琴川。

慕靈已在船上憋了好幾日，現在終于盼到上岸的日子了，聽完劉大叔囑咐了幾句後就忙不疊沖上了岸。

而林昊則是不情不願地跟在了她身後下了船。

他心中是萬萬不想跟這煞星再在一塊兒了，但無奈，他此次是去拜見姑父姑母的，而劉大叔與他姑父又是好友，自然就将那煞星暫時托付給了他照顧。

可是……這到底是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喂，”果不其然，早被這街道兩邊的攤子給吸引了，卻見林昊跟烏龜爬似的就是囔囔了一聲道，“娘娘腔，你快點啊！”

“我……我才不是娘娘腔呢！”事關自己男人的尊嚴，林昊還是弱弱地反抗了一下。

慕靈原本也是聽船上的幾人在背後提過這“娘娘腔”的外號，誰讓這林昊惹到了她，也就記了下來，總會在林昊念叨着“之乎者也”之際反唇相譏，總讓他乖乖閉了嘴，百試不爽。

“你看你的臉比抹了脂粉的姑娘還要白，不是娘娘腔是什麽？”她輕昂着下巴，撇了撇嘴說道。

“……”林昊心中簡直就是要哭了。

他就是生來比姑娘家的膚色白點，肩膀與腰窄了些，比一般男人力氣小了些，但這哪裏像個娘娘腔了！男人有的他不都有嘛！

不過，此話也只得在心中想想了。

他最後還是憋屈着一張臉，走快了一步，卻還是禀着男人最後的尊嚴，與她隔開了些距離。

慕靈也不願再管他了，當今之際，最重要的還是先玩個盡心再說！

而小販們見有一個穿着嫩黃色衣衫的小姑娘興致勃勃地看着四周時都是賣力地招呼着。

“姑娘，我這面具可好了！你要哪種我們都有啊！”

“姑娘，來個糖人吧，可甜了！”

“姑娘，我們這栗子糕可好吃了！”

“哎，姑娘……”

…… ……

有林昊在後面給錢慕靈自然玩的十分開心，到最後，只見她左手拿了個糖人，右手拿了根冰糖葫蘆，一副惬意模樣，看見橋對面賣的五顏六色的花燈眼睛更是一亮，丢下林昊一人，興沖沖地就是往橋上跑去。

…… ……

屠蘇的臉色此時蒼白的可怕，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眉間隐隐有着煞氣流竄，背後的焚寂也是蠢蠢欲動。

他越拼命想壓制下煞氣腦海中卻又不斷回想起天墉城時被陵端等人嘲諷是怪物的場景，在方家被誤解為賊人的事情……

被方家如此趕出倒也最好，否則煞氣發作，只怕他會傷到他們。

但……

他額頭不斷滲着冷汗，摁着胸口的手關節已是泛白。

但他不是賊……不是！

煞氣又隐隐有爆發之勢，他努力使自己保持着理智，眼見着這裏人來人往，便用盡最後的氣力暫時壓制煞氣，趔趄地往人少處走去。

可就在邁到石橋上時煞氣就已是萦繞在他的周身，他忙坐下打坐，呼吸卻越發急促，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恍惚間，卻又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