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夜色本已沉寂，此時卻突然出現許多燃着的點點火光，嘈雜的腳步聲也是從遠處傳來。

衙門和方家都出了許多人，可昨日從夜晚開始尋起直到今日，他們卻仍未找到慕靈，這讓屠蘇的臉色也是變得愈加難看，滴水未進一直在各處尋找。

晴雪途經一個地方也都會釋放出靈蝶也在找慕靈，可即使是靈蝶，到現在也遲遲沒有慕靈的消息。

蘭生雖中途休息過一次，不過想着這好不容易求來教自己法術的師父要是真這麽不見了自己多虧啊，也是愈發用心地去找，不過無奈于遲遲沒有消息，也就不免發着牢騷說道，“一直找不到慕靈，她不會也被那采花賊給抓走了吧！”

“閉嘴！”屠蘇倏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瞪着他，眼中隐有怒氣，周身的氣勢在無形間就是緊緊地壓在蘭生身上。

“我……我就是随口一說嘛！”蘭生被他這副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識就不敢再說話了，等到屠蘇又往前走去時才是忿忿地說道，“我幹嘛怕他呀！”

可是……剛才屠蘇的眼神真的像是要吃人一般，怪吓人的……

又尋找了約莫兩個時辰，不光蘭生這個大少爺叫苦不疊，連方家的幾個仆人也是兩眼發暈快要睡過去了。

晴雪見狀便是拉了拉屠蘇的衣袖，“蘇蘇，已經很晚了，我們也已經找遍了整個琴川，其他人都已經……”

“你們先回去，我自己去找。”他本就并不在意有沒有人與他一起，便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百裏少俠，”林昊一個書生也罕見地沒有喊累，目光炯炯望着他，眼裏滿是凝重，“我同你一起去找。”

屠蘇眼神複雜地望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就是顧自上前去找人了。

林昊也是舉着火把朝另一個方向尋去。

晴雪見他們二人如此堅持也只能嘆了口氣，繼續釋放着靈蝶去找人。

…… ……

夜幕之下，有着零星幾只螢火蟲在草叢中盤旋，帶來微弱的瑩瑩之光。

Advertisement

慕靈在黑暗慢慢穿梭着，眼裏噙着迷惘空洞的神情，緩緩走在路上，卻又突然露出痛苦地神色，手扶着額頭，難受得臉色慘白。

此時的火光突然朝她的方向靠近，她眼睛眯了眯，擡頭便是看見了在尋找她的屠蘇一行人，眼中的迷惘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無瀾，嘴角更是輕輕往上勾了勾，在這夜色中竟顯出幾分神秘來。

“屠蘇。”

屠蘇久久未能找見她心中則更是煩躁，正在這時卻忽然聽見了她的聲音，當即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映入眼簾的是穿着嫩黃色薄衫的她。

慕靈盈盈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看着他，在暖黃色的光芒映襯下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慕靈回來了！”晴雪看見她時也是驚喜地喊了一聲。

“還真是虛驚一場啊……”蘭生一臉的疲憊，困的臉都是變得僵硬了，只能幹幹笑了笑。

屠蘇心底的石頭也是放了下來，輕舒了一口氣後就是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眸底是掩不了的擔憂，“沒事吧？”

慕靈微仰着頭對上他的視線，搖了搖頭，“屠蘇，我沒事。”

他凝望她許久，“沒事就好……”

“好了，蘇蘇，”晴雪笑吟吟地走到他們身邊，“現在慕靈總算也回來了，你也應該放心好好吃點東西了吧。”

看着慕靈眼中似乎嗔怪的神色他便是低低“嗯”了一聲，此時一低頭才是反應過來自己的手竟然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下意識地想要将手收回卻不料慕靈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時愣怔，不解地望着她。

“屠蘇，”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溫暖的笑，眨了眨眼道，“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好累。”

在碰觸到她掌心的溫熱時，連他自己的面龐都有些發燙起來，卻又怕被其他人看出什麽端倪來，便有些支吾地說道，“好，我……我帶你回去。”

說完他就是深吸了一口氣，拉着她的手往方家的方向走去。

晴雪見屠蘇竟就這麽帶着慕靈走了表情變得有些糾結，動了動嘴唇想要叫他，最終仍是沒出聲，垂下首表情變得有些黯淡。

“喂！”蘭生見狀便在她耳邊突然大喊了一聲。

她被吓了一跳，忙捂着耳朵，目光責怪地看向蘭生，“方蘭生，你幹什麽啊！”

蘭生雙手環胸，眉毛往屠蘇離開的地方挑了挑，“你都不擔心啊？”

“我擔心什麽啊……”晴雪抿着嘴唇，整理了下自己散落到額前的頭發。

“算了算了，”蘭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我還是先回去吧。”說完他就是甩着腰間的青玉司南佩，帶着其他的仆人往回家的路走去。

“喂……你等等我啊！”晴雪喊了他一聲，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陽光微醺，光線朦胧，透過花園中橫穿的枝桠，在地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如沁、屠蘇和晴雪此時正齊聚在廳中，晴雪将拿到的蘭花都放在桌上。

“這些蘭花，有什麽不對勁？”如沁執起其中一朵打量了一番，擡眸疑惑地看着晴雪。

“如沁姐，我們問了好幾個被采花賊去過的姑娘家裏，在她們家中呢，”她拿起一朵蘭花，“都發現了一樣的蘭花，而在如沁姐房裏，也出現了這樣的蘭花，所以我覺得，是那采花賊用這蘭花迷暈了那些姑娘。”

“這個說法倒也的确有道理。”如沁放下蘭花，贊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晴雪側過頭看向屠蘇，托着下巴問道，“蘇蘇，你覺得呢？”

屠蘇此時正低頭在沉思，像是根本沒聽見她說的話。

“蘇蘇？”晴雪戳了戳他的手臂。

“嗯？”他迷茫地看向她，“你叫我？”

“蘇蘇你在想什麽呢，都沒聽見我說話。”晴雪有些悶悶不樂地端起了茶杯。

“我……”他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想到慕靈從昨晚回來身體就不太舒服，所以，一直想着先去看看她。”

如沁聞言便關切道，“既然慕靈身體不适，我就請一位大夫過來看看吧。屠蘇你為抓采花賊也幫了很多忙，便先去看慕靈吧。”

“多謝如沁姐。”他真摯地道了謝，拿起從不離身的焚寂起身走出了廳堂。

晴雪見他竟真一人走了心中便有些失落。

但是，慕靈身體不好，又是蘇蘇的師妹，在天墉城的日子也比她長些，蘇蘇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可她為什麽……會有一些難過……

如沁望見她立即黯淡下來的神情卻是垂眸微嘆了一聲，回想起當初少恭在時，眸子裏總是帶着哀傷，悵然說起他與愛人巽芳的事。

那時……她的表情，或許也是這般吧……

日上杆頭，從窗外倒也湧進幾分暑氣來。

慕靈一人坐在房中，左手托着腮，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撥着盤中的菜，視線似乎在透過桌子不知在看些什麽。

“吱——”

木門發出沉悶的聲音，屠蘇推門走了進來。

她擡眸見他來了便是一臉驚喜，“屠蘇，你來了！”

屠蘇看着桌上幾乎未動的飯菜，眼中染上幾分不解，“這些飯菜……你怎麽不吃？”

平常……她不是最愛吃的嗎？

“我在等你一起來吃啊！”她脆聲說道，站起來小跑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就是将他拉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

“等我？”他的語氣中分明存着幾分驚愕。

慕靈也是忙坐下，将菜夾到他面前的碗裏，“你這幾天抓采花賊一定很辛苦，多吃點吧！”

屠蘇看着碗裏高高堆起的菜，又擡眸看看她，有些不确認地說道，“這真的是……給我吃的？”

“對啊。”她笑盈盈地望着他。

屠蘇表情立刻又變成老頭一般嚴肅，用手背覆上她的額頭 。

嗯？沒有發燒……

“屠蘇，”她催促地說道，“你快吃啊，難道我夾給你的菜你不喜歡吃嗎？”

“不是。”他将手收回，拿起筷子遲疑地夾了一筷放進嘴裏。

她的笑意漾在臉上，“好吃嗎，屠蘇？”

“……嗯。”他被她看的愈發覺得奇怪，卻又不知哪裏奇怪。

慕靈原本還要夾菜給他，此時頭上又是傳來如針紮般的疼痛，筷子“啪嗒”落在了桌上，她也是緊皺着眉頭扶着自己的額頭，痛苦得幾乎窒息。

屠蘇立刻放下筷子扶住她，語氣急切，“怎麽了？”

她氣息有些微弱，強撐着開口道，“我……我有點不舒服……”

“我扶你去床上。”他立刻扶住她的肩頭，将她扶向床邊。

就在他要把她放在床上時，她卻又突然摟緊了他的脖子，他一時未反應過來，只是怔怔望着她。

慕靈仰着頭，此時眼中的痛楚已經褪去，只是臉色依舊蒼白，圓溜溜的眸子帶着濕意就這麽望着他，教人不禁心生憐愛之情。

“屠蘇，你在這陪陪我吧。”她的聲音無端竟多了些軟糯味道。

他望着她，喉結微微一動，耳根隐隐有些發紅，“……好，你先躺下。”

原本以為她會乖乖躺下，但未料慕靈卻是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下。

他的動作立即頓住了，身體一動不敢動，只覺得……連手指似乎都是僵硬的。

“你……”

心在胸腔中奮力跳動着，他就這麽呆呆地望着她，卻只是感覺似乎除了心跳其他的一切都是停止了。

慕靈對上他的視線，指尖拂過他的面龐，閉上眼微仰着頭，就這麽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嘴唇略顯冰冷，就這麽印上了他溫熱的唇，一切的感官似乎都在被無限放大。

她輕輕顫動着的睫毛，如白瓷般毫無瑕疵的肌膚，微微蹙起的秀眉，鬓間的幾根發絲……

就這麽……清晰地映入他的眼裏。

他的眸子微微睜大，手指緊緊地握在一起，卻連放在那裏都不知道，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她……她……

慕靈輕睜開些眼睛，眼中的神情卻是與先前截然不同，迷惘而又陌生，似乎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般。

剎那間，一道寒光從她的袖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