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陵端一時不防，被那道突然出現的光給重重彈到地上，撞塌了一張桌子，桌上的飯菜都是倒在了他的身上，一時狼狽不已。

“二師兄，二師兄你沒事吧！”其他弟子見狀都是慌忙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地将陵端扶了起來。

廳中一藍一金兩道光芒閃過，慕靈與晴雪的身影便是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蘇蘇，你沒事吧！”晴雪一出現就是心急如焚地跑到屠蘇跟前，将受傷了的屠蘇攙了起來。

屠蘇眼睛卻是一轉不轉，直直地望着突然出現的慕靈，眼裏盡是驚詫。

慕靈……她怎麽會跟晴雪一起來？

“是誰幹的！”陵端的怒吼聲在這時氣急敗壞地響起。

“是我。”慕靈雙手叉腰，目帶不屑睥睨着陵端，“陵端，你身為天墉城的弟子，竟然還對同門出此重手！”

陵端推開扶着自己的師弟，惡狠狠地說道，“百裏屠蘇這個怪物狂性大發殺害肇臨，我這是奉命抓他回去！”

“什麽，肇臨死了？”她蹙着眉頭回頭看向屠蘇。肇臨雖是陵端那邊的人，可是，他對自己和晴雪一向很好，他……怎麽會死了。

“我沒有。”那三個字從他嘴裏吐出卻像是千斤般沉重。

她這樣看着他，也是和其他師兄弟一樣……覺得是他殺了肇臨嗎……

“你聽到了沒有，”她卻是轉過頭瞪着陵端，，“悶葫蘆都說沒有了。”

陵端幾乎氣得吐血，“他那是狡辯，沈慕靈，你既也曾為天墉城弟子，就不該阻撓我抓百裏屠蘇，否則……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會不客氣！”

“嘁，”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傷了悶葫蘆，難道還想傷我？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要怎麽對我不客氣！”

她原本在路上遇見晴雪，便随着晴雪來花滿樓了，哪知道剛到花滿樓就看見悶葫蘆被陵端傷的吐了血，心中頓時就是窩着一團火，忍不住就是出手了。

Advertisement

除了她，誰都不能欺負悶葫蘆！

陵端一心認為自己剛才只是沒有防備才會受傷，一個曾在天墉城連星蘊都學了好久的人對他又會有什麽威脅，冷笑剛起就見她眸光變得幽深，提掌就是率先朝他襲來，她的掌勢淩厲，掌未到便讓他感覺自己面臨着的仿佛是一座巍峨山岳般沉重，甚至連閃避都來不及她的手掌已到了他面前，頓時吓得他面色慘白。

屠蘇見狀臉色也頓時變了。

她若殺了陵端，天墉城必不會罷休！

“慕靈，住手。”

她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這個聲音，她眼中的幽深立刻褪散，掌勢也停了下來，扭過頭急切地看向人群。

陵端心中大起大落，登時身子一軟就是暈了過去。

青玉壇的人見慕靈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來忙是躲了開去，這才是露出了人群後南華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并沒有笑，淡褐色的眸子中卻流轉着柔光，就這麽靜靜地注視着她，卻又讓誰都無法忽視。

“南華哥哥！”她先是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緊接着便是雀躍地飛奔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南華的腰，嘴角的笑容更是明媚。

南華眼裏滿是寵溺，擡手輕撫着她的頭。

屠蘇看着相擁在一起的慕靈與南華，垂下眸子，慢慢垂下捂着傷口的手，臉色因為受傷透着一絲蒼白。

…… ……

在陵端被吓暈後，天墉城的弟子無人帶領便先帶着他回了客棧再作打算，而青玉壇的人，在少恭不知說了什麽話後也是暫時離開了。

随着兩撥人的離開，之前還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很快便消散了，花滿樓也一下子變得清冷下來。

屠蘇因為受傷在房中自行打坐療傷，身上卻始終是陣陣冷意襲來，凍得四肢發冷，連血液都仿佛凍結了一般。

那股寒意持續了沒多久後經脈中又像是燃起了滾燙的火焰，他的額頭不停地滲出汗水，表情變得愈發不安穩。

“百裏屠蘇，是你殺了肇臨！”

“你這個怪物，我要抓你回天墉城！”

陵端扭曲的表情不斷地回繞在他的腦海中。

…… ……

“屠蘇，你為什麽不能控制你自己，我真是看錯你了……”

“手中之劍是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你為什麽要殺了肇臨！”

陵越痛心疾首地望着他。

…… ……

“屠蘇，你還記得為師為你取名之意嗎？你實在讓為師太失望了。”

“早知如此，為師又何必為你一直耗費修為……”

…… ……

“我沒有……師尊，我沒有……”

他身上滾燙，衣服都是被汗水浸濕，卻一直說着胡話無法從夢靥中脫離出來。

“百裏屠蘇，韓雲溪，你是不是很委屈，很不甘心……”充斥着濃郁煞氣的劍靈從焚寂中脫離，化作虛無的身形，浮在半空詭谲地笑着，“你很憤怒，你恨那些冤枉你的人，承認吧，你無法控制我，你需要我，我能給你力量，讓你把那些讨厭的人一個個都殺了！”

“殺了……殺了……”他宛如一具屍偶般不斷重複着這句話，痛苦的神色很快又是浮現在臉龐上，“不……我不能……焚寂，我要控制你，我不能……不能讓師尊他們失望……”

“放棄吧，”焚寂劍靈大笑着漂浮在空中，“被我控制，你會少許多的痛苦，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不……不……”他渾身顫抖着，周身紅黑色的煞氣變得愈加濃郁。

此時慕靈的手中正緊攥着一個藥瓶，在屠蘇的房門口不斷地徘徊着。

她一臉的苦惱，“到底要不要給他……”

正在糾結之際，房中卻是突然傳出了屠蘇痛苦的吼聲，她心中一驚，忙推開門，看見這房中濃郁得令人膽顫的煞氣臉色就是大變。

悶葫蘆他不會被焚寂給控制了吧？！

她身上負有龍氣，龍氣乃上古蠻荒之氣，雖無法除去焚寂煞氣，但也不懼它，便用法術驅走擋住視線的煞氣，看見了床上與焚寂煞氣僵持着的屠蘇便是跑了過去。

“悶葫蘆！”她眼見着他痛苦萬分，本就受了傷如今臉上更是失盡了血色，虛弱地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去，但卻又要竭盡全力與煞氣抗衡，而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幫他。

正當她手足無措準備去找南華時屠蘇倏然就是睜開了眼，眸子卻已變成了紅色，全然是陌生麻木的神情。

“殺了……他們……”

他的聲音沙啞，眉間的血印仿佛散發着滔天的煞意，手已是摸上了一側的焚寂。

“悶葫蘆，你不要被它控制了！”她心頭大亂，為了阻止他忙是抓住了他的手。

古老的低吟聲從她身體中響起，那黑色的龍紋在她眉間迅速蔓延開，龍氣與煞氣怦然相撞，兩者相消，煞氣竟被慢慢平複下來，劍靈不甘地低吼着，最終重新回到了焚寂劍中。

“悶葫蘆，你好點了沒有？”她收回龍紋，忙是開口問道。

屠蘇的瞳孔也是逐漸恢複了正常，眼裏卻仍是帶着些迷惘，聽見她喚着自己的名字這才是緩緩轉過頭望着她，“慕靈……”

慕靈見他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來，“幸好你沒事了，不行，我還是找南華哥哥幫你來看看吧。”

說完她就是起身，剛轉身要走時手卻是被屠蘇緊緊握住，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就是被他緊緊地摟在懷中。

嗯？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手懸在空中，都不知往那放。

悶葫蘆身上的煞氣不會還沒完全消散吧？

“不要去找他。”

屠蘇緊抿着嘴唇，雖然只有短短幾字，卻是莫名帶着一絲執拗……

和風宛如一陣嘆息，拂過院中的枝葉。塘中的蓮花開的正嬌豔，随風搖曳，透散着淡淡清香，仿佛和着一首優美的曲子。

屠蘇原本受傷身體已經十分虛弱，如今加上煞氣侵體，身體早已到了崩潰邊緣，卻不知為何，全然失了平日裏的內斂穩重，倒像個小孩子似的，緊抱着慕靈不肯撒手。

好不容易等他體力支撐不住沉睡過去了，慕靈才是将南華給她的要喂進他嘴裏，見他呼吸安穩下來才是舒了口氣，小聲從他房中走了出來。

她剛阖上門轉過頭就是見晴雪端着一碗藥站在她身後，登時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心有餘悸地說道，“晴雪，你怎麽在這啊。”

晴雪垂首看着自己手中已冷卻了的藥，輕咬了咬嘴唇，這才擡頭認真地望着驚魂未定的慕靈，眼中唯有堅定與果決。

“慕靈，我能問你一些事嗎。”

…… ……

“什麽？喜歡悶葫蘆？”聽完晴雪問的話後慕靈幾乎就是驚得從石凳上跳起來。

晴雪與她平常總是嘻嘻哈哈地在一起玩鬧，原本就覺得今日她用這副神情跟她說話有些奇怪，卻也沒想到，晴雪……竟然是問她喜不喜歡悶葫蘆。

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喜歡悶葫蘆啊……

不知為何，想起這個自己以為很肯定的答案時，心中卻是有些堵堵的，原本驚詫的神情也是收斂了許多，反倒是悶悶地坐回了石凳。

晴雪抿起唇角淡淡一笑，撫上她的手，望着夜空，眼中蘊着滿滿的懷念，“我不知道，慕靈你是不是喜歡蘇蘇，但是我，真的很喜歡蘇蘇，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當年我去天墉城，一半原因，是為了找大哥的下落，另一半原因，就是為了屠蘇。”

“可是晴雪，”她眼中升起幾分迷惘，“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喜歡一個人啊，”晴雪仔細想了想，唇角的笑意愈發柔軟，“喜歡……大概就是無時無刻不牽挂一個人，看到他受傷會難過，看到他忘了自己會傷心，可以為他去死，為他做任何事情。”

為他做任何事情……

她的眼珠轉了轉，随即變得堅決，“那我才不要喜歡一個人呢？”

“為什麽啊？”晴雪奇怪地望着她。

慕靈回答地理直氣壯，“那我豈不是就要把我喜歡吃的東西分給他了！才不行呢！”

“撲哧——”晴雪忍住笑出聲來，笑得幾乎岔過氣去，“慕靈你……你還真是可愛啊，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她過了一會兒才是止住了笑，深呼吸幾口才是緩過勁來，表情卻已豁然許多，“蘇蘇一向面冷，對外人又很是警惕，在天墉城的時就對你照顧有加，雖然我一直用他忘記了小時候的事來安慰我自己，但在他再遇見你時，我可以感覺到，蘇蘇他其實很開心，甚至你給他惹了許多麻煩，他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她的笑中逐漸染上些苦澀，“慕靈你那麽單純可愛，也難怪……蘇蘇喜歡你了。”

“嗯？悶葫蘆他喜歡我嗎？”慕靈聽晴雪一番話下來卻仍覺得不可思議。

悶葫蘆在天墉城時還沒陵川師兄對她好呢，陵川師兄會經常送吃的給她，可當她偷吃了阿翔的五花肉時他卻總是用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對這她。

而且，悶葫蘆對大師兄百依百順的，比對她好多了，那悶葫蘆豈不是更喜歡大師兄？

晴雪自然不知她心中這番腹诽，而是定定望着她，“那慕靈你呢，你喜歡蘇蘇嗎？”

“嗯？”她被晴雪這問題問的措手不及。

喜歡悶葫蘆？那是她從未想過的事。

悶葫蘆他一點也不好玩，也不愛笑，更不肯把阿翔的五花肉給她吃，但她……跟悶葫蘆在一起的時候，卻好像也很開心，不過……跟蘭生還有其他人在一起時好像也挺開心的……

可是看到悶葫蘆受傷的時候她也很緊張，知道自己被李潘安下藥可能對他做的那些事後，見到他也一直很不自在。

那樣……算是喜歡嗎？

（接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