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屠蘇與慕靈之間的沉默一時持續了許久，越發顯得那夜色更是濃重，壓着人的心頭更加沉重。

晴雪站在不遠處的一顆一樹後，從一開始就是将兩人的對話都收入了耳中，心中更是不乏驚訝。

蘇蘇明明是喜歡慕靈的，又為何……會對慕靈說出這般絕情的話？

屠蘇不敢再去看她臉上的神情是副什麽模樣，他就怕……看了那一眼，他便不再忍心說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話。

他眼中閃過一道決絕的光芒，擡步就是往前方走去，兩人擦肩而過，距離越來越遠，心就越來越不受控制，直到他走了十幾步時才是聽得慕靈在後頭咬牙切齒地扔了一句。

“那好啊，走就走，你不要後悔！”

屠蘇的步子沒有停頓，拳頭卻是始終緊握着，速度越來越快，離她越來越遠。

慕靈心裏雖有着委屈，龍族的驕傲卻也使她倔強地往反方向走去，哪知剛走上一步，胸口就是一陣刻骨的疼痛傳來。

她的喉間湧上一陣血腥味，臉上血色盡數褪盡，沒能忍住就是吐出一口鮮血，一只手撐着地面就是跌坐在了地上，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下，染紅了整個衣襟。

“慕靈！”躲在一邊的晴雪原本不想讓他們二人發現她在這裏的，可哪知一回首就是看見慕靈突然吐血跌坐在地上，也管不上其他了，匆忙就是向她跑去，将她的身子扶住，沒讓她倒下去。

“慕靈，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晴雪見慕靈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臉色煞白，卻又是吐出幾口鮮血，心中也不禁慌亂起來，手足無措不知能做些什麽。

屠蘇在聽見晴雪的驚呼聲時腳步就是猛然頓下，心中的不安一點點蔓延開，沒有猶豫地迅速回頭，卻是見慕靈痛苦難忍地跌坐在地上。

他心中一亂，哪還記得自己先前說的那些話，忙趕到她跟前，臉上滿是焦慮，“你怎麽了？”

慕靈見是他，緊咬着下唇死熬着那陣疼痛，用力揮開了他的手，“我不用你管！我這就回淵谷，再也不出現在你們面前！”

她眼中閃爍着淚光，依稀帶着些倔強，不顧那幾乎撕裂胸腔的疼痛，踉跄站了起來，屠蘇想要扶她，卻見她已化作光芒掠向了天際。

“慕靈！”晴雪仰頭急急地喊了一句，但在夜色中已無法尋覓慕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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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蘇臉色更是難看，蹙緊了眉頭，腳步向前一步卻又頓了下來，心中一時不知如何取舍。

晴雪有些六神無主，只好求助地看向屠蘇，“蘇蘇，怎麽辦啊，慕靈她好像受了傷，就這麽離開要是遇到危險怎麽辦？”

屠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卻已有了百般思量。

他可以硬下心腸讓她離開，可以說着自己言不由衷的話，可如今她受了傷，他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他沒有再猶豫，将月靈花塞到晴雪手中，匆匆叮囑道，“如果我不能馬上回來，你就先去青玉壇，将月靈花交給少恭。”

“那蘇蘇你呢？”晴雪微帶錯愕，瞪大眸子望着屠蘇。

“我親眼見她回到淵谷後，自然會去青玉壇找你們的。”

語畢他便不再多說什麽，手中快速捏訣，紅光閃現，便消失在了原地。

…… ……

寒風凜冽，從慕靈耳邊不斷拂過，她胸口的痛楚來勢洶洶，似乎沒有消散下去的勢頭，她憑着心中的一口氣死死撐着，臉色卻是越發難看，嘴唇因為強忍着疼痛而滲出鮮血。

撲面而來的寒風讓她的思緒清醒了些，眼淚卻是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或許這世上，除了娘親之外，再也沒有人是真心疼愛她的了……

她的神情不禁有些落寞，望見底下的淵谷後就是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向淵谷俯沖下去，可就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間，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就是鑽入了她的鼻間。

她秀眉一蹙，眼中滿是疑惑，捂着胸口往入口方向走去，卻是發現入口的封印已經消失不見，心中頓時意識到有不對勁的地方，也顧不得胸口的痛楚，急忙邁步向淵谷中走去。

淵谷如今已是遍地狼藉，大多族人居住的房屋已變成廢墟，而族人們都是唉聲嘆氣地坐在地上，身上或多或少帶着傷。

慕靈看着這些景象十分意外，眼底帶着些錯愕，快步走向一名族人，急切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慕靈小姐……”那族人見她回來先是一喜，然後便又是喃喃不敢開口，似乎有着什麽難言之隐。

“你快說啊？”她心中隐有不安，便是開口繼續追問着。

“小慕靈？”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過頭，在看見青葵如今的模樣後眼眸就是倏然睜大。

“青……青葵叔叔，你的腿……”

青葵倚靠着一個拐杖，神色帶着憔悴。而他左邊的褲管中空蕩蕩的，顯然是已沒了他的左腿。

青葵望着她震驚的神情，只是苦笑一聲，“我先帶你去見族長。”

說完青葵就是困難地轉過身去，緩慢地向前走着。

她嘴巴微張，看着青葵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的身影，眼淚便是順着眼角落下，流進嘴中，帶着苦澀。

到底發生了什麽，淵谷……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偌大的大殿中空無一人，只有後黑色的身影始終挺拔地坐于蒲團之上，周身青芒環繞，不斷地融于他的體內。

南華的眉頭始終緊皺着，在那最後一縷青芒進入他的身體後便是悶哼一聲，黑血從唇角緩緩留下，臉色更是蒼白無血色。

他睜開眼，眼中的精芒一閃而過。

與八大龍族那一戰，讓他耗費了不少法力，淵谷也是死傷了不少族人，如今他只能抓緊時間恢複元氣，以防八大龍族卷土重來。

他自然不畏八大龍族的人，只是，他有責任，要守護淵谷，守護這一方有着他和慕靈滿滿回憶的地方。

“篤篤篤——”

叩門的聲音從殿外響起，只聽得青葵恭敬地在外面道，“族長，慕靈已經回來了，想要見您。”

南華神色微微一變，低咳了幾聲後才是堅定道，“帶她離開！”

站在殿外的青葵聽見南華的吩咐後就是一陣為難，回頭看了看慕靈，沖她搖了搖頭。

慕靈在路上已聽青葵說了所有事情的緣由，也明白了，淵谷是受她所累才被八大龍族所圍攻，眼見着從小看着她長大的族人因她而受傷，她心中只餘悲憤，深吸一口氣，直接上去就是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哎，慕靈！”青葵來不及阻止，只得在後面急喚了一聲，但族長沒開口他也不得進去，只得在外面繼續等候。

風湧入，将紗帳拂在半空中，像一道飄渺的屏障阻隔在他們兩人之間。

南華右手支着地面，頭上的發絲有些淩亂。他透過紗幔看着定定站在門口的她，即使他們隔得不近，他卻也能清清楚楚地瞧見她紅了的眼眶，纖長睫毛上沾着的淚珠。

“我沒讓你進來。”到最後，他卻只是語氣平淡地說了這一句。

“我擔心你，南華哥哥，”她哽咽了一聲，“青葵叔叔已經告訴我了，族人們是因為我才遭到八大龍族的報複的，慕靈願意一個人承擔！”

“我只問你，你可殺了八大龍族的族長？”他緩緩起身，撥開紗幔，走至她的面前，墨色的眸子凝視着她，“如果不是你，那我便不會讓他們傷到你一分一毫，如果是你，”他望着她眼中泛起的濕意，嘴角輕揚起一個弧度，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頭發，“我也照樣會護你周全。”

她哽咽着搖頭，“南華哥哥，我不能讓族人們受我牽連！”

“所有人，都沒有你一個來的重要，”南華突然重重地捏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離開這裏，我會解決一切。”

“族長！”此時青葵突然顧不上自己的傷，匆匆進來，因為左腿已斷，一下子就是摔倒在了地上，顧不上痛楚就是禀告，“八大龍族的人又沖着淵谷來了，這次，三大龍王也跟着過來了！”

慕靈聽了這話心中也是大驚，若說那八大龍族的人不足以讓南華畏懼，那這三大龍王，在輩分上就已壓了南華一級，即使南華要動手，也需顧忌着身份。

“走！”南華面色沉重，良久才是從嘴中重重吐出一字。

“不，”慕靈忙挽住他的手，急切道，“南華哥哥已經耗費了許多法力，對付不了他們的，這是我惹的禍……”

南華按住她的肩膀，低首覆上了她的嘴唇，讓她的話也是戛然而止。

南華的手輕攬住她的腰，閉着眼溫柔細致地吻着她，睫毛在陽光下輕輕顫動着。

或許，他期待這一刻已有了許久。

将她摟在懷中，替她遮風擋雨，讓她保持那如初的笑容，輕吻着她的唇瓣，在淵谷，一直這麽……這麽幸福的生活下去。

屠蘇站在殿外，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南華低頭吻着慕靈，眼眸中閃爍着如黑夜般深沉的顏色。

在慕靈來到淵谷後沒多久他也趕到了此處，原本他只是是打算目睹她回淵谷就回去與晴雪彙合的，可就在他來到淵谷外時就是見淵谷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心中頓生驚疑。

他實在不放心，這才又進了淵谷，卻在來到此處時目睹了這一切。

他默默地別開了頭，捏緊的雙拳又漸漸松開。

南華同是龍族的強者，比他……更适合照顧慕靈。

只是，他可以控制的自己的神情，卻無法控制那股苦澀，在心底蔓延開。

南華松開了手，低眸溫柔地看着只是默默掉着眼淚的她，“如果這一劫我躲過，一定會去找你。”

慕靈流着眼淚，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她，“南華哥哥，我不要……我不要離開！”

南華的視線瞥向殿外，與屠蘇的視線撞上，嘴角輕彎起，将慕靈往外輕輕一推，慕靈就是不受控制地飛向殿外，直直地跌向屠蘇懷中，屠蘇下意識抱住了她，目光錯愕地看向南華。

“如果不想她出事，就帶她離開這裏。”南華背過身，淡淡說道。

屠蘇聽他這話心中也是有了一番思量，南華一向不喜他跟慕靈在一起，如今卻将慕靈推向他，想必……淵谷已處在危難之際。

“我會帶她走。”屠蘇向南華的方向點了點頭，手由下意識的反應變為緊環着慕靈。

“我不走！”慕靈想要掙開屠蘇的懷抱，卻是發現自己身上連一點法力都沒有，擡頭就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南華，“南華哥哥，你把我的法力封印了？”

南華沒有再作聲，手一揮，在他袖中的赤璃就是飛射向殿外，化作真身，尾巴一掃将屠蘇與慕靈二人一卷，直接就是掠向了天際。

南華只聽得她的呼喚聲越來越遠，垂下眸子，淡褐色的眸子中光芒微微閃動，除了一抹不舍，更多的，是勁騰的殺意。

他說過，無人……能傷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