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導演萬歲

加文想将人叫住，但臨到開口卻發現也沒什麽理由，于是只能幹巴巴道：“回家小心點，另外，明天記得到公司，你需要學習一些東西。”

喬繹自己本身其實并不太喜歡成為一名演員，但他善于融入自己的新身份。出了門，還沒有駕駛證的他直接叫了出租。

加文見此才猛然一拍額頭，他有車，可以送對方啊。

喬繹根據腦中的記憶報了地址，等下車的時候腦中還回憶着他的‘父親’喬仁的性格。喬仁年輕時候是個比較強勢的男人，喬繹小時候一直很怕他。倒是他的母親，則是個慈母，與喬繹感情很好，可惜已經心髒病過世。

因為長期的經營餐廳，喬仁基本一個人負責廚房的全部工作，大量的勞作讓随着年紀的增加的他，雙肩患有了肩周炎，疼起來的時候，恨不得昏死過去。

而且自從将餐廳兌換出去之後起，喬仁一下仿若老了好幾歲。在家之中，也再也沒有以前走路虎虎生風的模樣，反倒佝偻着背，如同一個卑微可憐的老人。

喬繹與他的感情一般，自從母親去世混跡街頭之後，偶爾才回家，回家也只是拿錢。而喬仁也沒有了年輕人時候雙目一瞪，拿着掃把狠狠揍調皮小孩的心了。他只哆嗦着手，将一張張有些褶皺的錢數出來，然後問：“留下吃飯嗎？”

喬繹并非不心疼自己的父親，但他對喬仁實則是也有些怨恨，而這些怨恨讓喬繹無法放下臉面去心疼自己的父親。喬仁年輕時不太懂得小孩的心思，正如他曾經在學校被欺淩，但喬仁那時一直覺得是孩子間的事，理應由孩子自己處理。

他忙，也根本不會與孩子平心靜氣的談心。他的觀念之中，父親是父親，孩子是孩子，他該提供孩子成長的費用，但他沒有在孩子成長的過程成為孩子可以談心的朋友，适當的給予他性格的培養與自信。

當然，這些是屬于‘喬繹’的記憶。對如今的喬繹來說，這些記憶的意義并不大。他回來，也不過是給這個可憐的老人一點安慰罷了。畢竟自從喬繹簽約奇跡影業之後，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露面了。

喬仁年紀大了，對于娛樂并不關注。一個多月沒有自己孩子的消息，估計要急壞了。他要是報警，那就更糟糕了。

這是一家有些狹小的店面，裏面擺着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風扇嵌在牆上嘩嘩轉着。而這家店面旁邊，僅僅一堵半面牆之隔，那邊開了一家川菜館，面積比這個店面要大一些。

原本，這堵牆是沒有的，一樓整個店面都是喬仁經營的中餐館。可惜如今的他，已經做不動了。如果請人的話，中餐館微薄的收入又難免捉襟見肘，只能将一大半的店面隔出來出租。

而還剩下的一點店面，喬仁則會做一些油條、混沌之類食物，用來賣早餐，稍微賺一點。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所以這個小店面沒什麽人。

喬繹進入的時候，額頭已經熱的出了一層薄汗。

聽到動靜，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喬仁動了動，“這邊只賣早餐。”

“是我。”喬繹道。

喬仁一下睜開了渾濁的雙眼，他手中握着的蒲扇掉在地上。良久，才起來道：“一個多月了，為什麽一次都不回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怕你在外面幹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我差點報警！”老頭指着喬繹，渾身哆嗦起來。

他是真想報警啊，又怕這小子在外面幹壞事，他一報警，到時兒子找到了，又給關進牢裏了。這兩天急的他，一點東西都吃不下。

“我沒事，我簽了電影公司，很快就要拍電影了，回來和你說一聲，怕你擔心。”

喬仁哪裏相信這小子能拍什麽電影，只以為這小子想騙錢，只輕輕一嘆，道：“要多少？手裏現金沒多少，家裏就四千，我去給你拿。要是還缺，過兩天我再想辦法給你送過去。”

“我不要錢。”喬繹皺皺眉，他印象中他的确沒什麽錢，不過奇跡影業并不吝啬，在他簽約之後，給了他一筆暫時夠用的費用。

“我就想吃碗混沌。”

喬仁腳步一頓，把蒲扇放下，“我去給你下。”

很快，一大碗混沌就被喬仁端了上來，混沌很多，不過餡包的很少。這是喬繹的習慣，他不喜歡吃餃子，卻喜歡吃混沌。但吃混沌，他又不喜歡吃裏面的餡。別人都是嫌餡不夠多，他每次都是嫌棄餡太大。

混沌上漂浮這一層淡淡油光，撒着小蝦米與鮮嫩的蔥花，聞着，很香。

喬繹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湯，很鮮美的味道，喬仁做吃的的确有一手。桌子上還放着喬仁自制的辣椒醬，喬繹同樣摳了一大勺。

喬繹嗜甜，嗜辣，忌酸。

每次，他辣到眼淚鼻涕都流的稀裏嘩啦的時候，卻還要抽着氣繼續吃。

“…這個辣椒醬好吃。”喬繹喝着湯，贊道。

喬仁微微點頭，“上次你說太鹹，我改進了。要是喜歡，就帶點去…真拍電影了？”

喬繹吃完了混沌，微微點頭。

喬仁扇着蒲扇，對面的喬繹低着頭吃着混沌，一言不發，喬仁只能看到他黑色的發旋。

這孩子，他年輕時關心并不多，他總是一天到晚都撲在中餐館上。現在想想，真沒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直到他妻子去世，喬仁才突然意識到，原來死亡是這麽突然，而時間，原來是如此的珍貴。

可惜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什麽時候走？”

“明天吧。”

喬仁有些高興，“那好，我去買菜，晚上好好做頓吃的給你，看你瘦的。”

第二日早晨，喬繹就着鹹豆漿吃了一根油條，還沒吃完呢，聽到外面有車按喇叭的聲音。

“你怎麽來了？”喬繹叼着油條，看着加文一身出席紅地毯的打扮，牙疼。

加文自然推開門進來，然後撞上了喬仁。

“你…你是加文.布萊恩！？”喬仁愣了會兒，像他這種幾乎不看娛樂圈的人，卻也認出了加文，可見對方的人氣。

“嗯，就是他。昨晚我說的簽公司，就是他的公司，第一部電影也是他的電影。所以，你放心吧。”喬繹道。

喬仁帶着期待的望着加文，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好的前程呢。直看到加文肯定的點頭，甚至說喬繹是主演的時候，喬仁激動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于是，吃早飯的又多了一個人。

喬仁很熱情，他幾乎給加文做了一桌子的早餐。喬繹幸災樂禍的看着，絲毫沒有解救的意思。

“你既然來了，這些又都是我爸的心意，一定要吃完啊。”喬繹剝着一顆茶葉蛋，笑道。

加文只輕笑着，偶爾擡頭看幾眼對面那個神采飛揚的男孩，有條不紊的吃着面前的早餐。

他當然吃不完，最後還是喬仁提出吃不完打包就好，放冰箱，明天還可以吃。順帶的，他還給喬繹準備了兩大瓶自制的辣椒醬。

送喬繹坐上加文車的時候，喬仁眼睛已經有些濕潤了。喬繹終于有貴人扶持，走上正路，他比什麽都開心。

車只是普普通通的車，所以沒有引來關注。

喬繹坐在副駕駛上，腦中思索着什麽時候去看心理醫生。

加文時不時轉頭看對方一眼，只看到男孩一會兒眉頭皺起，一會兒嘆息的，表情倒是生動的很。

直到車開出唐人街的時候，加文才輕聲道：“喬繹，我口袋裏有東西，我想應該把它還給你。”

喬繹回過神，卻看到加文眼神示意他西褲的口袋，顯然讓他自己拿。

喬繹不明所以，卻也看到大約一個正方形模樣的東西從褲兜之中印出痕跡。他伸手進去，将東西從中取出。

而加文，不着痕跡夾了夾腿。

這個一個黃色信封包着的東西，喬繹打開，發現竟然是折疊的一刀錢。

“你父親給我的，希望我能多照顧你一些。”加文沉聲道。

這是喬仁偷偷給他的，當時喬仁顯然是不希望喬繹看到，覺得丢臉，所以才瞞着喬繹。而加文收下，一也是怕當時他不要推辭的話，鬧出動靜來，喬繹是少年人，發現的話，面子上過不去，二自然也是讓喬仁好放心。

裏面，大約是兩千美金。

喬繹突然一動，将裝食物的袋子拿過來，裏面果然也放着給他的兩千。

“他是為你好，事實上，他不給我，我也會照顧你的。”加文道。

“我知道。另外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你的特別照顧。在這部電影拍完之後，也許我不會再拍電影。”

加文徒然踩了剎車，“你說什麽！？”

“你想去哪裏！？”

“你又要去鬼混！？”

看加文一副要喋喋不休的模樣，喬繹抽了抽嘴角，“我開玩笑的。”

“你！”加文猛然話音一頓，良久才沉聲道：“不要開這種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