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身

“噫——有人向你表白了哎,肖揚。”

不知什麽時候,露臺的門外，多了兩道身影,同時，顯而易見的，自己和葛晖之間所交談的話,也全被這兩個人聽去了。

陳單挂着滿臉的淚珠，呆若木雞地望着突然現身于自己眼前的吳雄和肖揚,這一刻,她好想去死。

肖揚面無表情的，似乎就連剛剛吳雄的打趣,他也完全沒聽見,不，也許他聽是聽見了，只是……吳雄用手肘撞了撞肖揚，“哎？你怎麽不說話？是因為太開心了嗎？所以反倒說不出話來了？而且剛剛你不還說你有話要跟陳單講嗎？怎麽現在反倒變成啞巴了？”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注視在了肖揚的身上。

大家都很期待他的反應，包括葛晖也是，他突然走過去，一把抓起了陳單，并把她推到了肖揚的面前。

“你幹什麽呀？”陳單氣得滿臉通紅，扭回頭狠狠地瞪了葛晖一眼，另一邊吳雄也相當有默契地攬住肖揚的肩，把他也給推到了陳單的面前。

簡直就像在婚禮現場一樣，旁邊的親友團，正為這兩人創造着甜蜜的氣氛。

陳單羞得連耳朵都紅了，而肖揚仍舊不出聲。

葛晖和吳雄兩人默默地退出了露臺，并且貼心地為這兩人關上了門。

“你猜他們接下來會怎麽樣？”

“唔……最好是來個緊緊的擁抱，再加上一個激烈的熱吻什麽的吧——”

“哈哈哈……”

“呵呵呵……”

露臺的門被關上之後，室內派對所發出的噪音也就被完全地阻隔在外了，然而這絲毫沒有改善什麽。

真尴尬啊，剛剛自己的胡言亂語，為什麽偏偏就被他聽到了呢？這萬一他要是一個不高興，還真把自己趕出家門的話，那可也太冤了吧？不行！一定要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不可以讓他讨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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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晚的月亮好圓啊，肖揚你快看，簡直就跟用圓規畫出來的一樣圓哎！”陳單一邊伸手指向夜空，一邊動手拉扯肖揚，希望他也一起來看月亮。

兩秒鐘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蠢到無邊無際。

“對不起，我看不見。”肖揚如此說道，語氣不急不緩，和自己慌張的表現簡直是天上地下。

“啊……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我搞忘記了。”陳單搓着後腦勺，恨不得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過，我可以感受到月光鋪灑在我臉上的感覺。”忽然，肖揚又如此輕柔地說道。

“那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陳單不由地好奇了起來。

“你跟我來。”肖揚說着，就慢慢地摸索着向欄杆處走去，到了後，他仰起臉，正對着月亮的方向，閉起了眼睛，“像這樣，閉上眼睛，靜靜地呼吸，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感覺到某種溫柔，就像世上最溫和的泉水正輕輕地澆灑在你的臉上一樣。”

陳單被肖揚那輕柔的話語所打動，因此很快就依言照做起來……閉上雙眼，靜靜地呼吸，感受着這世上最溫和的泉水，正輕輕澆灑在我的臉上一樣，啊……原來這就是月光！這就是唯有肖揚才能細心感受到的世上最極致的溫柔。

但是很快的，陳單又忍不住悄悄地睜開了雙眼，去偷瞄肖揚的臉，啊，這真是世上無雙的最英俊同時也是最溫柔的男人的側臉，陳單貪婪地望着，竟忍不住還咽起了口水。

“你感覺到了嗎？月光的溫柔？”這時，肖揚輕聲問道。他仍緊閉着雙眼。

“唔……當然，我感覺到了，好奇妙，這感覺，真的太舒服了！”陳單随口亂應着，兩眼噗哧噗哧地直冒愛心。

倏然間，肖揚睜開了眼。

“你在騙我。”

他的語氣驀然變得冰冷。

陳單慌道：“诶，我——”

“你根本就沒有閉上眼睛對不對？”

“你怎麽？……”陳單剛想說你怎麽知道的，又意識到這豈不是自打臉嘛，于是趕緊閉上了嘴。

沒想到肖揚還真的生起了好大的氣來。

“就算我是個瞎子，你也沒必要像這樣把我當個白癡一樣的耍吧！”話一說完，他竟然就拂袖而去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陳單氣極敗壞，卻又欲哭無淚。

但她怎會明白肖揚的心呢？

匆忙逃離露臺後便趕緊找了個角落躲起來的肖揚，此刻，正用右手緊緊地壓住自己那顆已經跳得快要從胸口處蹦出來的心髒，他簡直快要窒息了，如果再在剛剛的那個地方呆下去的話，說不定自己的心髒會整個地爆裂開來了吧，而那樣的話，簡直是太丢臉了。

“是的，我愛肖揚，我愛他……”

剛剛陳單所說的話，是真的嗎？她是真的，已經愛上了自己嗎？

肖揚抑止不住內心的歡喜，可是，同時，深深重壓在他胸口上的，還有比這歡喜更叫他難以承受的愧疚之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收獲陳單的喜愛？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能力，可以為她帶來幸福？

已經有了馬雪的前車之鑒，肖揚找不到自信心。

這之後，肖揚便和他的同事們喝起了酒，盡管有吳雄在一旁拼命地阻攔着，但他最終還是喝醉了。

真要命！

當陳單發現肖揚喝醉後，她簡直氣得要發狂。

“難道你就不會直接把他的酒杯給搶下來嗎你個笨蛋大叔！”結果連吳雄也被她罵了個臭頭。

吳雄一臉的冤屈，卻也找不出任何的話為自己辯解，他只能任憑陳單發落，把照顧肖揚的責任全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扶肖揚去吐過之後，吳雄把他放在了床上，這時，陳單已打來熱水，并擰好了一條熱毛巾，遞給了吳雄。

“為什麽不是你來擦？”吳雄不解地問。

陳單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讓他喝醉的！”

明明就是你啊好不好？吳雄委屈地嘟哝了一聲，便接過毛巾，替肖揚擦起了臉來。

肖揚醉得迷迷糊糊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好幾次，他都因為覺得不舒服還是怎樣的一臉不耐煩地把吳雄的手給撥開，害得吳雄只得不停地撿毛巾、洗毛巾，再繼續幫他擦。

“累死我了！”終于擦洗完之後，吳雄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果然是大叔，就幹了這麽點活，就把你整趴下了？”陳單不無諷刺地說。

吳雄苦笑起來：“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已經老了嗎？居然還這麽折騰我！陳單，你心腸好毒！”

陳單冷哼了一聲，無情地把剛絞好的毛巾又給甩到了吳雄的臉上！

這時，床上的肖揚發出一聲呓語後翻了個身，又睡着了，睡顏正對陳單這邊，睫毛長長的模樣，再次令她怦然心動了。

眼看着再次變得癡癡傻傻的陳單，吳雄不禁在心底哀嚎了一聲。

肖揚，你知道你有多麽幸運嗎？拜托，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好運，不知該如何感激了，而你呢，卻還在一直幹着蠢事！我可真是，恨死你了……

肖揚在睡夢中皺起了眉，陳單慌忙過去用手指輕輕将它撫順，臺燈下，她凝望肖揚時眼中那無法掩飾的關切與體貼，讓吳雄在一旁看得是妒意叢生卻又無可奈何。

翌日清晨，陳單一早起來就在廚房裏為肖揚準備早餐，她煎了雞蛋，熱了牛奶，還泡好了可以醒酒的蜂蜜水，然後她把這些東西全都裝在了托盤上，準備送去肖揚的房間，好讓他坐在床上就能吃。

當她來到肖揚的卧室門口，剛想敲門進去時，她聽到裏面傳出了以下的這番的對話。

“你真的不準備認真考慮一下嗎？陳單這個女孩子，我看還是很不錯的。”首先聽到的是吳雄的聲音，然後，過了一小會兒，才聽見肖揚的聲音響起，他如此回答了吳雄的問題：“沒有考慮。你也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把她看做是小妹妹，要我和他發展成男女關系，這不可能，我想我做不到。”

“其實陳單比你想像的要成熟多了，我是說心理方面，你是在介意她的年齡嗎？”

“不是。我怎麽會介意她的年齡呢？既然是兄妹，就算她今年才只有五歲，我想那也是不要緊的吧？”

“我可以認為你所說的這些話，僅僅是為了逃避嗎？”

“逃避？”

“是的。”吳雄微微遲疑了一下說：“肖揚，你不會是因為，還不能忘記馬雪吧？”

沉默……

陳單把臉貼向門，她的一顆心，此刻正急得怦怦直跳。

這個笨蛋大叔，到底會不會說話啊，怎麽說着說着，就提起馬雪了呢？他難道不知道，馬雪将會是肖揚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傷痛嗎？就算是深愛着肖揚的她，都還不敢指望能讓肖揚忘記她呢！

但是，還是好期待肖揚的回答哦，像這類掏心窩子的話，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聽到從肖揚的口中對她說出來吧，畢竟男女有別嘛。

“我們現在是在談陳單吧，為什麽又要扯到馬雪？”

“因為——如果你還沒有辦法忘記馬雪，可又對陳單動了心的話，那樣對陳單可就太不公平了。”

什麽？什麽不公平啊臭大叔！誰要你在這裏瞎主持什麽正義啊，啊？要是肖揚他真的喜歡我，我才不介意他會不會忘記馬雪呢！我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沉默。

肖揚又一次沉默了。

陳單真要抓狂了。

拜托啦，臭瞎子，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給講完算啦，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你倒是快點給句痛快話啊！吼，真想一腳把眼前這扇門給踹開算了！

“根本不關馬雪的事，就算沒有馬雪，我也不可能會跟陳單有所發展，我已經一再地對你們說過了，我只是把陳單當成小妹妹而已，況且，我也已經準備好，這輩子，都要保持獨身了。”

陳單在門外聽得目瞪口呆了。

保持獨身。

原來，原來肖揚，已經做下了如此的決定，那麽，也就意味着她将永遠無法獲得他的心了？

為什麽會是這樣啊！這叫人怎麽忍啊，啊？

砰的一聲，陳單用腳踹開了房門，門內的兩人頓時噤了聲。

“是陳單，”吳雄反應過來後立即向肖揚做了彙報，同時馬上起身朝陳單迎過去，“你這麽早就起啦？而且還做好了早餐？請問有我的份嗎？”

“想吃就都給你吃啊！反正我知道，這房間裏的另一個人，是不屑于吃這份早餐的！”陳單氣嘟嘟的，把整副托盤塞進了吳雄的懷裏。

吳雄一下就明白了陳單剛剛一定是已經聽到了他和肖揚的對話，他沒有對此多說什麽，而只是沖陳單璨然一笑說：“那可不行，我知道我要是真的一個人把這份早餐給獨吞了，回頭我一定被人在背後給罵死！我還是替自己多積點福吧！”說完，他朝陳單眨了下眼睛，便把托盤重新塞回陳單的手裏，擺擺手，走了。

床上的肖揚忽然咳嗽了起來，要照平常，陳單一定早就飛撲上去幫他拍背了，可這回，她還敢再亂來嗎？

獨身主義者呀！

就為了一個馬雪，值得嗎？哦不！是為了已經逝去的戀人，就如此無情地在懲罰自己嗎？啊，能不能求你別這樣啊大傻瓜，你這樣把我搞得，簡直要生不如死了好嗎？

陳單站在原地，急得抓心撓肝，相反，面前的肖揚，卻仍篤定地保持着他那種‘我只能和你做妹妹哦’的臉色。

唉——罷罷罷，還是不要勉強了吧，那些命中注定的東西，遲早都會屬于你，而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呢，就算你求神拜佛也是強求不來的，所以，不如咱還是乖乖地把自己能夠做到的這些身邊小事先給做好吧，例如——盯着肖揚把早餐給好好吃下去什麽的。

“頭會痛嗎？這是蜂蜜水，可以解酒的，你先喝下去吧。”說着，陳單走過來，把托盤放下，端起蜂蜜水遞給了肖揚。

肖揚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謝謝。”

“不用謝！”陳單陰陽怪氣地說：“要真想對我好，拜托，以後別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居然還給我喝起酒來，而且還喝醉了，原來你任性起來的話，也是挺拼的嘛！”

“啊？”肖揚聽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沒想到，陳單會以這樣輕松的态度對待自己，不過，他的心情卻還是因此而立刻變得輕快了起來。

陳單，真的變了好多啊，像以前那種動不動就會生氣，而且還會出手打人的樣子，好像已經離她好遠好遠了似的，那麽，改變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麽呢？是因為，她長大了嗎？她長大了的模樣，究竟是怎樣的呢？真想……能親眼看一看啊，如果自己的眼睛沒有瞎就好了，如果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親眼看一看她長的什麽模樣、是不是和自己所想像的一樣可愛就好了，如果……如果……這一切，真能實現的話。

“一會兒我們去海邊散步好不好？我已經好久沒去海灘那邊走走了，好想念海風和海水的感覺。”喝完蜂蜜水後肖揚如此說道。

“好啊！等你把早飯吃好後我們就一起去啊！”陳單嘻嘻哈哈地抹掉了眼淚，愉快地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沒有人求肖哥不要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