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舊友
對于這提議展逸雲倒是沒什麽意見,畢竟游戲裏作為一個反派boss,還真沒分給段水澤多少刻畫的筆墨,更不會去說明在他逃離劍宗到成為魔尊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麽。
現在段水澤已是相當于昭告天下他要成魔了,去哪都是一個樣,況且沒個劇透,自然就沒理由去阻止個什麽了。
段水澤盯着他的劍看了半晌,最後輕笑開來。
将長劍單手提在手中,他一邊向前走着,一邊笑道:“你果然是有靈的,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魔氣四散,不激動的時候便毫無反應,還真像個孩子。不過你才剛出爐,可不就是個孩子麽。”
展逸雲:“……”
段水澤你這樣說話真的好嗎,上一秒還把我當成上帝,這一秒就把我說成孩子,你都說了我有靈你就不怕這麽說我能聽到嗎?
他這兒還沒炸毛成功,就聽段水澤笑意更濃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看,又不高興了。”
展逸雲:“……”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被人窺探內心的感覺,非但沒有一點兒想象中該有的憤怒,反而感動中還帶了絲高興?
絕對是因為變成這個劍樣除了段水澤沒人能溝通憋出來的,都是寂寞,想想就心疼自己。
展逸雲這邊兒胡思亂想個不停。那邊兒段水澤劍劍上爆洩了一瞬的魔氣在他話音落下後便收回去的樣子,嘴角向上的弧度也增大了不少。
以誠待劍,劍必以誠相還。
當初入宗之時記下的這句話,他信了這麽多年,也終算是收到回應了。
走了不遠,到樹林中央的空地上時,段水澤站定了步子。從懷中掏出的乾坤袋裏摸索半晌,最後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紅色蟲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蟲背上輕點了兩下,将一絲靈力打入其中之後,蟲子左右搖晃兩下便慢慢飛了起來。
段水澤跟着蟲子,看似慢悠悠閑庭信步一般,實則一步如十的縮地而行,約莫一個時辰,太陽還未下山,便到了一靠山鎮子邊緣處的座農家小院門前。
蟲子在空中盤旋兩下便蔫巴巴的落回到了段水澤向前攤出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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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那幾棟混于普通人城鎮中的低矮平房。段水澤搖頭嘆氣:“隐身于市,這風格還真像他。”
說完,彎腰講手中蔫了的蟲子放在地上,看它翻轉兩下最後晃晃悠悠的爬起來飛走了,段水澤才擡腿超面前的小屋走去。
“導向蠱這種東西,用一次便不能再繼續定位了。”
似是給展逸雲解釋着他剛剛的行為,這一句話的時間倒也行至了門口。
木屋有些古舊,作為外牆的木頭大多在常年風雨的洗禮之中泛起了片片花白,那扇該是要稱之為“門”的木板,也好像一推就倒般虛掩着門框。
這場景入目,段水澤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擡手正打算扣門,“吱扭”一聲輕響,木門已被從裏推開。面容約摸四五十歲的男子從門縫中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段水澤,才将門推開到最大,開口笑道:“我算着這些日子你也該到了,倒是沒想你能這麽快。趕緊進來吧,這麽大刺的亂跑,你倒不怕給人殺了。”
段水澤沒有反駁,提着劍跟在男人身後進了小屋,還未落座,便獻寶一般的說道:“我的劍出爐了。”
小屋裏陳設很簡單,客廳只有一張方木桌子,桌上放了兩個茶杯一個茶壺,四把椅子分別在桌邊擺着,除此以外空曠的都不像是有人在此生活。
男人進了屋便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向段水澤示意了對面的凳子,又給彼此倒了兩杯熱茶,開口回應:“我當然知道它出爐了。而且不只是我,怕是全天下的魔修道修無人不知了吧。”
段水澤抿唇不語,只擡手将一直提在身側的長劍放于桌上。
“這是把好劍。”不待段水澤開口,男人在看到長劍的瞬間便開口贊嘆道。只是這贊嘆之後,頓了頓,他又說道:“好劍是好劍,只是……”
“顧城,它有靈。”段水澤突然開口打斷了男人後半句話,漆黑的眸中滿是認真。
顧城被他這一打斷,原本卡在口中的話便也無法吐出了。
兩人相顧沉默,還不等再度開口,劍上的魔氣猛然炸裂,濃重的戾氣直直朝着顧城過去,那架勢看起來是要置他于死地了。
段水澤劍眉微皺,擡手在劍身上輕撫兩下,柔聲安慰着:“別怕,他是我朋友。”
似是聽懂了他的話,原本已到了顧城面前的黑氣停頓半晌,最後慢慢的回歸到劍中。
顧城面色不變,看到這一幕卻是輕笑出聲:“你這劍确實有靈。”
“可我看不到他。”段水澤搖頭:“你能看到嗎?”
“你是他主人,你都看不到我又怎麽可能看到。”顧城瞥了眼還纏繞在紫黑色魔氣之中幾乎看不清劍身的長劍,伸手端起茶杯放在唇邊飲了一口,才繼續說道:“你真不打算放棄它了?”
段水澤只盯着他,不作回應。
顧城看着他的雙眼中幾乎快具現化的堅定,許久才長嘆一聲:“其實我想勸你沒必要為了一把魔劍毀了自己的前途,但是這麽說出來的話你怕是要甩手走人了。”
“我知道你來找我想問我什麽,想見他就得修魔,若是道修,你帶着它一輩子,你也看不到你的劍靈的。還會誤了它,也誤了你自己的。”
段水澤點頭,看向魔劍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化,就好像根本不在乎顧城剛剛的勸解一般,開口直言道:“我知道,可我不懂該如何修魔。我找你也不過只是想問你這個罷了,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顧城沒再接茬,只起身走到小屋內室。不多時,便帶回了幾卷書卷放在了那木桌之上。
“我算過你會來找我,也算過你會問我成魔。書給你準備好了,具體步驟你看着做便是了。”
段水澤微點了兩下腦袋,擡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卷軸,只是手指還未觸及,卷軸另一頭就被顧城“啪”的一聲按拍在了桌上。
“段水澤,你想清楚。真修魔的話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回來了。”顧城說的認真,他深吸一口氣,定定的盯着段水澤那雙幽邃的眸:“為了一把劍,真的值得嗎?”
“我以為你懂我。”段水澤淡定的回視他,語氣中沒有絲毫猶疑。
兩人對視幾秒,段水澤便伸過手去繼續着剛剛沒做完的動作,将卷軸從顧城手底抽出拿到自己身前,低頭大致翻了幾下,才盡數收入随身攜帶的乾坤袋中。
他喝了口茶,薄唇上下動了兩下,輕聲道:“謝了。”
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了,段水澤的選擇太過明白。顧城抿唇沉默半晌,才搖頭說道:“用不着道謝,就當是還我當年欠你的情。你若是成魔,咱們這次別過之後便算是兩清了,下次再見之時,我會和其他道修一樣與你兵戈相對的。”
段水澤表情不變,似是完全不在意的應着:“我知道。”
顧城連搖頭嘆息都懶得去做了:“為了把劍,把自己從所有人中孤立出來,我該說真不愧是你嗎?”
段水澤沒有應聲,只起身重新将長劍提回到手中,才開口道:“他即是有靈,我又怎麽可能負了他。就算沒靈,他是我鍛出來的,我便是不會放了他的。”
“何然那老頭都攔不住你,我想勸你果然也就是癡人說夢。”顧城說:“也別急着走了,我去拿壇酒,咱們最後喝一杯吧。”
“不必了。”段水澤提劍向門口走去,一手撫上木門,才繼續說道:“我很急,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子。”
說完,也不待顧城回應,他便推門出去了。
顧城站在桌邊,雙眼直直看着那道急切到出門後就縮地消失的背影,良久,才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再說段水澤,從顧城那出來之後,他便一路飛快的朝着小鎮邊兒上的那座山中行了過去。到了山間密林的深處,才漸漸慢下了步子。
最後找了棵兩人抱的古樹,段水澤緩步走過去,席地坐下,将長劍放在身邊,一手搭于膝上,一手撫着長劍,低頭盯着地上被夕陽鍍成金黃的草地,突然冷不丁開口,帶着些展逸雲讀不懂的情緒,一臉木然的說道——
“他是我最後一個朋友。”
展逸雲:“……”
他也是為男主鍛出天劍的鑄劍師。
段水澤不知道,他卻是在聽到段水澤對那人稱呼的瞬間便想了起來。那一下被當成是受驚的攻擊,其實是真的打算傷了顧城。不說殺他,但是至少也別讓他能鍛出天劍就行了。
可他是段水澤的朋友,又讓段水澤主動開口保護。展逸雲左思右想也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在這種沒辦法和段水澤直接溝通的情況下傷他的朋友。
沒必要因為一個外人讓他和段水澤之間産生什麽隔閡,況且他也相信如果他看着點兒段水澤不讓他大殺四方的話,應該也迎來不了最後人劍同毀的結局……
了吧?
對于那個最壞結局的思索讓展逸雲心底有些煩躁。不自覺中,那魔氣也又洩出劍身。
下一秒,熟悉的撫摸再次席卷全身,展逸雲渾身雞皮疙瘩在瞬間戰栗,卻又被随之而來的屬于段水澤的低沉嗓音安撫了下去——
“以後我就只有你了。你別急,我現在就看看書。師父說過,劍會随着持劍人的修為而變強變弱,我這就試試,待我能力夠了,你便是能讓我看一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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