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翌日傍晚，褚盈盈一行人拿着昨日徐崇送的請柬來到盛寶軒。

侍者引着他們穿過回廊，來到拍賣會場的入口。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間拍賣會場是建在地下，難怪從外面看不出來盛寶軒後面有什麽明顯的建築。

會場統共有地下三層，最下一層的座位最多，無需請柬，只要花一百靈石買票即可入內。最上一層則是一個個單獨的房間，專門留給各大宗門的尊者，若想自己預訂，則要花上大把靈石。

褚盈盈他們的坐席在第二層，中間偏右些的前排位置，視野不錯。

每個坐席旁還放着張小高幾，剛一落座，侍者便端來了靈茶與點心。

“這下面嵌有隔音陣，拍賣會開始後便可開啓，我已經替幾位将隔音陣法調整至只籠罩這四個坐席。幾位若想匿名競拍，也只需将靈力打入陣盤，對着它報出價格。”

侍者指着案幾下方一塊凸起的圓石，為幾人介紹。

褚盈盈看向那塊圓石。

圓石很小，只有半個巴掌大，上面刻畫的符文十分細致，若是侍者不提醒，她甚至不會注意到這裏還有一個如此‘精致’的小陣盤。

“好多人啊，你看，下面那層都快坐滿了。”喬雙兒往褚盈盈這側歪了歪，指着下方輕聲道。

褚盈盈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下去，整個會場的座位呈扇形排布，像極了前世的劇場。

第一層的座位最多也最密集，這會兒已經坐滿了八成，還在不斷有人進來。

“不知道炳榮尊者他們是不是也來拍賣會了？”喬雙兒嘟囔了句。

坐在她右側的馮瑞端聞言搖着腦袋，指指攤開在面前的小冊子，“你看，這上面兒寫了，拍賣會是從酉時開始沒錯，不過珍品拍賣要從戌時才開始，我估摸着尊者們應當要到戌時才會來吧？”

不過究竟來沒來，他們坐在這兒也看不見。

沒說幾句話，會場內忽然暗了下來。

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坐席，也逐漸變得安靜。

一道敦厚的身影從臺子右側走了出來，在臺子中心站定，面朝坐席拱了拱手。

“歡迎衆位參加此次盛寶軒拍賣會，我是七品鑒寶師徐崇，很榮幸能夠為大家介紹此次的拍品。”

“是徐伯父啊。”喬雙兒低聲道。

此時的徐崇與昨日有很大不同，懶散與不修邊幅早就不複存在，他穿着得十分得體，一言一行也都極為認真、嚴謹。

前半個時辰拍的都是煉氣境、築基境修士能用的丹藥、法器。到了後半個時辰，陸續又多了一些陣盤、符篆一類的拍品。

“我們那個幹花是什麽時候競拍呀？”時間已經快到戌時了，喬雙兒忍不住問道。

“應當快了。這花用處不大，許是會流拍，杜真人和徐伯父應當不會将它安排進珍品場。”褚盈盈猜測道。

許是此時臨近珍品拍賣開始，原本只坐了半數的二層坐席，開始陸陸續續走進來人。

有的刻意戴了掩蓋身份的面具、鬥笠，不光更多的還是沒有掩飾身份、直接走進來的。

褚盈盈還在其中看見幾位‘熟人’，譬如前幾日與她交過手的劍心谷弟子夏雲枝，還有玉華宮那對風頭正盛的雙生女弟子。

夏雲枝是和幾位劍心谷的築基境師叔一起來的，位置就在褚盈盈他們斜前方。落座後，她便回首與褚盈盈打過招呼。

“接下來這一組拍品，是今日拍賣會上半場的最後一組拍品，總共七樣，都是擁有奇效的稀有靈植。”

徐崇介紹的時候，已經有七名侍者端着蓋着絨布的托盤走上臺子。

徐崇先揭開第一個托盤上蓋着的絨布，下面放着的是只四四方方的玉盒，“這第一株靈植，名為龍牙草，單獨服用有活血鍛體之效，融入丹藥則有更多妙用。想必在座的煉丹師門，對這種靈植都不陌生，起拍價六百靈石，現在可以出價了。”

“我們那朵幹花，應該也在這組吧？”喬雙兒盯着臺上那幾只托盤，可惜托盤上的絨布都由隔絕神識之效，她也猜不出來她們的凝霜花在第幾只托盤上。

“別急，等會兒就知道了。”褚盈盈輕聲道。

話音剛落，餘光便見自己這排又有一人走了過來。

這人身上披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渾身籠罩在其中，只有袖口處露出了半張請柬。

他徑直經過中間幾個位置，朝她這裏走來，最終坐在她左手旁那個空位上。

褚盈盈注意到，他沒有開啓案幾下的隔音陣，可從坐下起，就靜悄悄的，一絲動靜也沒有發出。加之他那身與昏暗融為一體的黑鬥篷，整個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盈盈，你快看，到凝霜花了。”

褚盈盈收回注意力，看向拍賣臺，徐崇已經開始介紹起這朵幹花。

“大家是不是覺得這株靈花很像随處可見的芙芳草？”

見下方不少人點頭，他才繼續說：“實則不然，此花名為凝霜，位列五品靈植，有遮掩氣息改變氣味之效，可用于制香、繪符，甚至是融入丹藥與法器中。這株凝霜花已完全風幹，品相較為完好，至少保留了八成藥性。起拍價為三千靈石。”

會場內安靜了幾息，才陸續有幾個人報出價格，熱度比之前的龍牙草大有不如。

就在這時，褚盈盈注意到自己左邊那位鬥篷人将手放在了陣盤上。

他應當是開啓了隔音陣，哪怕他們距離很近，她也聽不到那邊傳來的聲音，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聽到臺子上徐崇報出了新的價格。

“匿名競拍，出價五千靈石。”

又過了片刻，價格被漸漸擡高，當喊到六千八時，褚盈盈注意到自己左邊的鬥篷人再次将手覆在了陣盤上。

緊接着，競拍價格變為了七千靈石。

等了三息，沒有人再報出新的價格，凝霜花最終以七千靈石的價格成交。

上半場拍賣會結束，距離珍品拍賣開始，還有一炷香時間。

一層、二層坐席上，陸續有修士離開或進來。

褚盈盈身旁的鬥篷人也離開了片刻，很快又重新回來。會場內與他打扮相似的還有不少，除了褚盈盈外，誰也沒有注意過他。

“開始了，開始了，珍品拍賣會不知道會有什麽好東西啊！”

會場再度暗了下來，馮瑞端坐回座位，有些興奮地說道。

丁吉言趕忙一把打開隔音陣，以防他們這說話會吵到別人。

主持珍品拍賣的，依然是徐亦恒的父親徐崇。

第一件拍品很快由四位築基境侍者合力擡上臺，放下時發出“砰”的一聲響動。徐崇将蓋在上面的絨布揭下，原來是一塊雲鐵石。

這是用來鍛造法器，尤其是武器的常用靈礦，各大宗門為門下弟子鑄造武器時幾乎都要用到。

這麽大一塊，至少有上萬斤之多。

一二層還沒怎麽報價，坐在三層的各宗門大佬們就忍不住加入進來，價格直接就從一萬擡到了五萬。

褚盈盈還聽到了自家宗門炳榮尊者的聲音，報到八萬以後就沒再加價。另外幾家宗門又從八萬擡到了十萬，最終劍心谷的尊者咬牙以十萬八千靈石的價格将其拿下。

第二件拍品同樣是靈礦，同樣被大宗門拿下。

到了第三樣，衆人本以為又能見着幾位侍者合力擡上來的陣仗，卻沒想到這回上來的是位身形纖弱的女侍者，手中僅端着一只托盤。

“第三樣拍品，想必諸位都不陌生。”

徐崇揭開絨布，拿起托盤上小巧的玉盒，将蓋子緩緩打開，露出裏面一顆珠圓玉潤的深褐色丹藥。

沒等他開口介紹，下面就已經有人震驚地喊了出來。

“上品凝金丹！！！”

徐崇托起玉盒，展示給衆人看，“這位道友說的沒錯，這件拍品正是無瑕品質的上品凝金丹，經盛寶軒三位七品鑒寶師鑒定，這枚凝金丹至少能将結丹成功的可能提高三成！”

褚盈盈依稀聽到一層坐席處有人議論。

“不是只有交流會築基境比試的頭名才拿到上品金凝丹麽，怎麽拍賣會上也有？”

“八成是把獎勵拿來賣了……”

“估計是築基初期或是中期的魁首吧？不急着凝結金丹。反正不可能是藏玄宗那位，那位是忘憂老祖關門弟子，手上鐵定不缺靈石。”

褚盈盈看着臺上那枚凝金丹，便想起了昨日在鑒寶室門口撞見的那位鬥篷人。

所有人都猜錯了，這丹藥，還真就是他們覺得最不可能的那人拿出來的。

不知怎的，她的視線忽而又落到了自己左手邊，那位同樣穿着黑色鬥篷的人身上。

許是她投來關注的次數太多，鬥篷人終于注意到她，在她看過去的同時，也微微側頭向她看了過來。

褚盈盈的視線毫無征兆地撞入他的眼中。

這雙如寒潭般深邃又泛着冷意的眼。

褚盈盈猛地怔住，熟悉的感覺自心頭湧上。

她不禁詫異地瞪大眼。

那人卻神色不變，淡淡的收回目光，将全身隐藏在鬥篷下，逐漸與昏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