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緣落
他們就像是在街道上行走的所有人一樣,手中提着兩個花燈閑閑散散的時不時還會去看一看小攤位上面擺放的東西。
神仙一般來人間游歷的時候,帶上的都是些金子銀子,有些可能會帶上一些玉器在城鎮中當掉換些錢財,但是大多數都是不知道的。
謝必安和範無救兩個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沒有錢的時候就随手撿起一顆石頭變成了銀子先用着,等有了的時候再加倍的還上就是。
只是路上還有許多好心的老板會多送他們些東西,逢年過節圖個喜樂,他們也都笑着收下了。
“帝女婆婆說白占神君和芷阿神女已經到了冥府,現在由溪山接見着,讓我們快些回去。”走到一處槐樹下的時候,謝必安肩頭上就落了一直沒有眼睛的貓頭鷹。
瞎眼的貓頭鷹很少見,尤其是在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只是路上行人卻并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沒了眼睛的貓頭鷹是聯系地府與人間的通道,鬼差有很多時候都偏愛黑貓——動作靈巧又聽話,偶爾還會翻個身露着軟乎乎的肚子給你摸;因此,還像是遠古一樣使用貓頭鷹的已經很少了。
範無救看了一眼,随後漫不經心的道:“嗯,你先回去。”
已經打算轉身走的謝必安聞言詫異的轉頭,“你不與我一起?”
“我還有些事情。”範無救寶貝一樣的将自己和謝必安的龍鳳燈籠交給他,随後囑托道:“你先走一步,看好花燈,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
謝必安眨眼,歪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範無救開始挪着腳步開始用手摳槐樹的時候,他才輕笑一聲,“好。”
範無救在槐樹下面摳了好幾塊樹皮,一直到感應到謝必安離開了之後才松了一口氣,随後一腳跺了跺地面。
一只有人形卻渾身都是綠色的樹人從地上冒了出來,兩手捂着自己的腰,眼淚汪汪的看着範無救,哭唧唧道:“仙君可是、可是有什麽吩咐?”
“閉上嘴。”範無救冷聲看了他一眼,發現眼前的樹人不過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樹仙之後楞了一下,聲音稍緩了一點,道:“負責看守這條河的龍在哪?”
“這、這個……”樹仙有點猶豫,看着範無救又摸了摸自己的腰,“您、您找阿蛟是有事要吩咐?”
範無救有些煩躁了——他急着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之後就馬上去找謝必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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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候,樹人身邊出現了一個人影,地面上還帶着濕氣,額上兩根龍角正嵌在頭發之中,面容溫和,卻有一絲焦急。
“枝枝?”他看到樹人捂着腰哭的樣子有些急了,“我方才就察覺你受了傷,傷的嚴重不嚴重,是誰這麽大膽……”
這人突然看到在他面前一臉冷厲的範無救,頓時噎了一下,謹慎的牽着身邊樹人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道:“敢問可是冥府的無赦神君?”
“是我。”範無救冷聲回答,皺着眉伸手遙遙指了指在他們不遠處的河邊,嘴裏卻說道:“龍族未與龍王禀報過了龍劫就擅自與人融了仙丹,你催化了這小樹人化形,卻犯了龍族大律。”
名為阿蛟的龍頓時臉色一白,尚未說出什麽,在他身邊的小樹人就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範無救腳步頓時不自在的往後挪了兩步。
“神君贖罪,龍蛟實在是逼不得已,當日這裏一場火災幾乎燒毀了枝枝根源,若是有其他法子,龍蛟也絕對不會出此下策。”
“站起來。”範無救皺眉,嫌棄的擺擺手,随後一咳,說道:“我和長安在你駐守的湖中放下了九百九十九盞花燈,你将這些花燈馱着一路走到西海,中途不準有任何一盞燈熄滅。直到到了西海扶桑島時再回來。”
“……是。”龍蛟咬牙跪下受了命,正想轉頭和小樹人說什麽,就見範無救手上多出了兩枚金燦燦的丹丸。
範無救一臉別扭的将丹丸甩到了龍蛟和樹人面前,随後一甩袖子,輕哼一聲,仰頭道:“溪山神君近些日子正在四處尋找年紀小靈根又好的槐仙……這小子既然因你緣故直接免了妖劫,你就馱着他一起從西海進到冥府讓他紮了根。”
龍蛟眼睛頓時瞪大,一邊的小樹人懵懵懂懂的還沒有聽懂,只是流着口水看着龍蛟手中的兩顆丹藥。
龍蛟跪倒在地上朝着範無救離開的方向拜了三拜,這才笑着一下卷起了地面上的槐樹離開這裏。
槐樹不見了,地面卻依然憑證如新,過往的路人也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繼續自己說着自己的。
“哎呀,阿蛟我肚子疼……你跑得慢一點兒呀……”風中像是傳來了一陣并不明顯的童聲,一直隐着身形的範無救這時候才出來,小聲的哼了一下,轉身駕雲朝着地府方向飛了過去。
冥府已經很久都沒有客人來了。
凡是上神正經的遞了帖子拜訪,都會由各自相應品級的神前去迎接,路上必定要掃塵焚香。
若是來的是鳳凰一族,路上必定會開着許多漂亮的曼珠沙華,道路的兩邊也會有地府深處最熾熱的火焰。
若是來的是隐鼠一族……嗯,大概只需要注意好一些禮節,在路上擺滿了堅果就是了。
可今天來的,偏偏是聽聞已經避世了數萬年都沒有出過正法天一步的芷阿神女。
芷阿神女避世很久了——畢竟已經很久都沒有哪個神能犯下再鬧上正法天上的事端,現在卻突然一手拎了一只八尾的狐貍,一手又抱了一只獨尾的小白狐這麽直接登門,着實還是讓已經有了準備的孟婆吃了一驚。
孟婆暫時将奈何橋的事物交給了一邊的仙官,自己則是前去冥府大門前迎接,可畢竟準備的實在是倉促了一些。
一直到了門前的時候,她才發現芷阿神女只是獨身一人前來的。
嗯……要是不算上在她懷裏那個睡的正香的小狐貍,和被她抓在手裏,蔫的像是只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四肢和耳朵都耷拉下來了的八尾狐貍的話。
芷阿神女一向都很是鐵面無私,可即便是已經見過了無數面孔的孟婆也不由得衷心說上一句:正法天的芷阿神女雖然有執惡神君這麽一個一向是冷面的哥哥在,可千萬年來因為芷阿神女美貌而求親的人也都是絡繹不絕的。
孟婆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一下第一眼看到在芷阿神女懷中抱着的那只看上去虛弱的不得了的小狐貍的時候,心一下子就軟了起來。
“神女大駕,老身招待不周。”孟婆笑着讓身邊執扇的小仙娥上前擺下了兩個位置——芷阿神女一進門就講手上拎着的狐貍扔到了一邊的地攤上,還滾了兩圈。
只是對她懷中抱着的小狐貍實在是寶貝得緊,看着小狐貍的眼睛像是要睜開,那一瞬間芷阿神女的動作都變得輕柔了起來。
孟婆看着那個樣子,卻覺得心裏更加的愧疚了。
小狐貍确實是睡着了,可那雙眼睛孟婆确實可以看得到的并沒有突起,就像是眼睛裏面已經沒有了眼球——帝修渾身都是修羅道的煞氣,可容納玩物,但肌骨體膚無一不能和任何一物相溶,九尾天狐一族的眼睛固然可以讓帝修用,但帝修的眼睛在孟卿那裏,卻是只有害而無益的。
白占神君打了個滾兒之後才軟噠噠的爬了起來,蹦着四條小短腿兒又半坐在了芷阿神女的腳邊,狗腿子一樣的拿自己脖子上面的軟毛蹭着她的腿,時不時的還用尾巴掃上兩下。
芷阿神女雖然面上依然冰冷,可眼神卻明顯的柔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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