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徐靜雪吻下去那刻,她能感受到未染嘴唇的柔軟,很美好,好像無盡的唯美夢幻,使她沉淪,她有片刻的想法:一直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然而接下來未染一系列的舉動,将剛才的夢幻敲碎,散落滿地。待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未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見人影。

她沒有立刻去追未染,清醒過來的她心中震驚不已,那種荒謬的舉動不啻一道驚雷,各種疑惑重重問題紛至沓來,直扣內心。而此時的她被更為嚴重的問題包圍着,如同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将她壓住。為什麽會不由自主地親吻了未染呢?那麽親昵的舉動是對她的愛慕麽?是愛麽?看來自己也是一個怪物而已。

徐靜雪在那裏獨自想了很多,從認識到現在對未染的種種在意,忽又想到上次悄無聲息的從未然家裏走掉,于是猛然站起來,跑到自己停車的地方,開着車子直奔未染家裏。上次肯定傷到未染了,所以這次自己不能再跑掉了,就算事情再離譜,她都要去将未染的情緒照顧好。

來過兩次,徐靜雪自然知道未染家的位置在幾棟幾單元。站在門口的徐靜雪喘着粗氣,額頭上滿是晶瑩的汗水。她按着門鈴,喊着未染的名字,可是無人回應。她知道未染一定在家裏,進小區的時候問過門口的保安,确定了人已經回來。

按了許久的門鈴,但是仍然沒有回應,于是拿出手機,找到未染的電話,電話一遍一遍地撥打,但是始終沒有接通,在門口她隐隐約約可以聽見未染的手機鈴聲的響音。

“染染,你開門好不好。”電話不接,又只得繼續按門鈴,有時甚至直接用手敲在鋁合金的門上。

而在裏面的未染,目光呆滞地看着玄關處。早在門鈴響動的時候就已經從卧室裏出來,她知道是誰在外面,不用做任何猜測,不用通過貓眼去辨別,除了她還會有誰。未染不清楚徐靜雪究竟要做什麽,從回來到現在,她一直鬧不明白徐靜雪為什麽要吻自己,那種事情是兩個女人可以随便做的麽?那不是只有情侶之間才會做的事情麽?

情侶?未染突然疑問着。接着連忙搖頭,怎麽可能呢?那是男女之間的事情。

過了很久,門鈴再無聲音,手機也沒再響動,未染猜想徐靜雪應該是累了,回家去了。沒有開燈的屋子寂靜無聲,未染挪動有些發麻的腿走到窗前,外面已經點綴上霓虹燈光,雖不密集,卻也明亮。建築物的過道上那輛白色寶馬仍然停在那裏,未染已經注意到,她還沒走麽?于是不由轉過頭再次看向玄關處。她還在外面麽?

未染輕輕地嘆了口氣,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思索再三後便走向玄關那裏,打開鋁合金的防盜門,探出頭,卻見徐靜雪蹲着身子,背靠着牆壁,面上盡是失落的表情。她看着徐靜雪,沒有說話。而徐靜雪聽見開門的聲音,轉過頭看見未染探出來的腦袋,通過通道上明亮的燈光,她能看見未染眼中的驚懼與疑惑。她慢慢地站起來,對着未染說:“染染,我們能進去說麽?”微弱溫柔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懇請。

未染沒有回應,她轉身走了進去,沒有關上門,徐靜雪見狀知道對方默許了,于是跟在後面,然後将門緩緩拉上。跟着未染的步伐走到沙發邊上,兩人分別坐在了不同的沙發上,中間隔着數米的距離。房間裏仍然沒有開燈,兩人只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身影。

空氣中彌漫着靜默,徐靜雪在組織着自己的語言,可是應該怎麽開口?似乎無論怎麽去說,好像都不正确,但也不能一直沉默着,于是徐靜雪輕輕地喊出未染的名字:“染染。”

“徐總,如果沒有什麽事情就請離開吧。”未染說話的聲音不重,她注視着對面模糊的影子,有一種并不真實的錯覺。

“染染,別這樣好麽?”徐靜雪仍然很輕聲的說,她想好好地跟未染聊聊,想要将他們之間的結打開。可是這個結在哪裏,到現在她都還沒有找到,更別說要将結打開了。

“別這樣?那要怎麽樣?徐總你倒是說說看?”未染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內心很不安,但是那種不安來至何處,她并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與徐靜雪有關。

徐靜雪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到:“染染,對不起,我為今天發生的事情給你道歉。”徐靜雪說得誠懇,一字一句傳進未染的耳朵,讓未染覺得有些無所适從,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徐靜雪誠懇道歉的樣子,心裏有着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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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堂堂公司的副總,給我這個小職員道歉,我是該受寵若驚麽?”未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般尖酸刻薄的話。有着良好教育的她,此刻心裏淩亂不堪,說出去的話都沒有經過大腦思索。她接着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來,我也不想知道,所以徐總,可不可以請你馬上在我面前消失,就像上次那樣。”說話的聲音仍然顫抖,好像是将所有的力氣都花在這個上面了。未染不想再坐在沙發上了,她想進屋,想把自己關起來,她想要一個人。內心有着逃避的想法。

她站起來,先是緩緩地動了一下雙腳,接着便向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而徐靜雪看見未染的動作,知道她又要離開,毫不遲疑地起身拉住未染的手,這次力道很小,沒再出現剛才在渡月橋那邊的意外的尴尬場景。“染染。”徐靜雪喊着,卻帶上了同樣顫抖的聲音。

未染想要甩開徐靜雪的手,可是無論怎麽樣,都沒有辦法脫離,于是說到:“徐總,我家不歡迎你,你走吧。”她不想再說任何話了,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個夜晚,她在心裏祈求着,讓她一個人呆着吧。

聽着未染說着決絕的話,徐靜雪下意識地松開了手,而未染也沒再移動,空氣裏的氛圍透着料峭的寒意。他們的距離很近,彼此都可以聞見身上散發出的清香,似乎是早已熟悉的味道。

“染染,你讨厭我麽?”徐靜雪安靜地說。徐靜雪雖不自負,但是心裏有着屬于自己的傲氣,她很優秀,比同齡人要出色許多,不管是在學生時代還是出入社會管理家裏的公司,認識她的人幾乎都将她作為了一種标杆。不論走到哪裏,她都會成為人們親近的對象,然而她卻與人保持着距離。她很少去親近別人,性子很多時候都比較冷清。而未染是她願意主動接近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但是她又要比願意親近的人更為特別,因此她很在意,在意未染對她的态度。

未染聽着徐靜雪的話,反而安靜了自己的內心。自己讨厭她麽?未染知道自己并不讨厭她,相對的她對徐靜雪帶着一種仰慕,是對比自己優秀的人一種本能的欽佩。雖然認識她并不久,但好歹也跟在她身邊有段時間,看見過徐靜雪所做的事情,無論是在公司,還是工廠,甚至是在學校課堂。

未染沒有回答,她沉默着。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回應徐靜雪,回答讨厭麽,可自己并不讨厭她啊;回答不讨厭麽,好像事情會變得無休無止。

沒有任何的回應,也算是一種默認吧,徐靜雪想着。“對于今天唐突的行為,我還是得跟你說聲對不起,不好意思,讓你困擾了。”義正言辭地說完,徐靜雪沒有再多說什麽,她轉過身子,一步步走向玄關處,輕輕地拉開了門,在關門之前,又看了一眼那模糊的身影,然後緩緩地将門閉合。

待徐靜雪離開後,未染全身沒有了力氣,她癱坐在地板上,眼中有着淚水,淚水跑出眼眶徑直而下,掉落在手背上,如同一顆顆滾燙的流星。為什麽又掉眼淚了呢?未染問着自己。但卻與以往的不同,以前都是在想父母的時候才會有落淚的沖動,可是現在卻與另外的人有關,明明就與她沒有什麽關系啊。

未染如夜晚湖心的孤舟,漂泊無依,不知道何時何地可以停船靠岸。獨自生活的這幾年,她早已習慣了孤獨,有時候一個人可以在一個地方坐上一整天,可以連續幾天不出門,那個時候的她可以安靜地承受一切,還有什麽比失去父母更加難以忍受的麽?而現在有人闖進了她的世界,讓她感受到了溫暖,同時也讓她感受到了無助。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了雨,清冷的雨水帶着絲絲寒氣,将整個明塢包裹在其中。人都說雨後彩虹,可是夜晚的雨停了之後呢,能有彩虹麽?沒有,有的只是肅清濕潤的大地和等待黎明的黑暗。

那一晚,未染沒有回到床上睡覺,從地板上起來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手中捧着徐靜雪曾看過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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