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辰良用紗布将傷口處理好,再快速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接着趕到了停車場。

邱瀚宇正靠坐在車上閉目養神,大概是太累了,居然睡着了,辰良拍了很久的車窗,才把他喚醒。

“嗯……你來了。”邱瀚宇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頭發,撐着有點發脹的額頭走出車外,幫辰良打開了車前蓋,“再幫我檢查一下吧,不知道什麽問題。”

辰良看到邱瀚宇的倦容,不敢耽誤時間,立刻埋身到車前檢查,但他忘了自己手指還有傷,不小心刮蹭到了鋒利的部件,好不容易止住的鮮血又流了出來。

他很小聲地悶吟了一聲,但在這靜得能聽到呼吸聲的停車場裏,他的聲音就像放大了數倍一般,清晰可聞。

“怎麽?”邱瀚宇好奇地走過來,看到辰良的手,一驚,下意識地抓住辰良的手,掏出手帕就要給他擦血,“怎麽傷的,嚴不嚴重?”

辰良身體劇烈一顫,臉色有點白,猛地抽回手:“工作失誤,我自己來就好,不嚴重。”

邱瀚宇又蠻橫地抓了回來:“擦個血而已,跟我客氣什麽,你有傷怎麽都不說一聲,早知道不叫你了。”

掌心裏傳來邱瀚宇的體溫,辰良顫得更厲害了,加大了抽回手的力度:“會弄髒你的手帕。小傷而已,不要緊。”

“不就是擦個血麽,都是男人怕什麽。我的手帕幹淨得很,消毒過的。”說着,邱瀚宇握緊了辰良的手,幫他将染血的紗布除下,細心地幫他擦拭血跡。

掌心裏的手非常柔軟,指骨分明,就是太瘦了,握起來沒有實感,邱瀚宇很奇怪地問:“你這手怎麽保養的?”

辰良移開了視線,不知看向何處,聲音變得有些奇怪:“沒保養。”

邱瀚宇沒再追問:“擦幹淨了,你有沒有帶紗布,沒有的話就用手絹包紮了。”

“有,我自己包紮就好。”

辰良剛拿出紗布,就被邱瀚宇搶了過去,麻利地幫他包紮起來。

“你以為你是哪吒三頭六臂啊,一個人怎麽包紮?好了,”包紮好後,邱瀚宇終于松開了辰良的手,“你這樣還修什麽車,走走走,我打的送你回去,明天我再找師父來修。”

辰良握住自己顫抖的手,聲音抖得不像話:“沒事,只是小傷而已。”

“誰說你的傷了?”停車場太黑,邱瀚宇也沒看出辰良的不對勁,傲嬌地反駁,“我說的是你的手,冷得像冰棍一樣,肯定不靈活,還修什麽車,回家洗熱水澡去。破車丢這裏就行,走了,”他回頭見辰良一動不動,幹脆關上車前蓋,鎖了車門,潇灑地手插褲帶往外走,“你不走我走,冷死了,我可不想待這鬼地方。”

辰良看了看那輛孤零零的豪車,它好像在埋怨主人抛棄它一樣,紅色都暗淡了幾分:“其實你的車只是零件問題,換個零件就好。”

看辰良還想繼續頂傷修車,邱瀚宇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拽他手臂往外走:“換什麽零件,明天我就換車。”

辰良一愣,別扭地想推開邱瀚宇,但終究抵不過邱瀚宇的蠻力,生生被拽到了路邊,硬塞進了出租車裏。

“坐着別亂動。”跟司機說了辰良家的地址後,邱瀚宇強勢地命令道,“回去把你的手處理一下,頂着個紗布多難看。”

“謝謝。”知道邱瀚宇是變相關心他傷勢,辰良很感激地道,“明天我再幫你修車。”

“修什麽修,明天就換了。”邱瀚宇随口忽悠道。

“你舍不得。”

邱瀚宇一怔,吃驚地問:“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辰良解釋道:“車的年檢标志顯示車已買了五年,但保養得很好,可見你很愛護它。”

邱瀚宇突然不說話了。自己的心思被人琢磨透徹是什麽感覺,欣喜還是驚訝?他說不上來。就好像緊閉的心門突然被人打開一樣,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心都變得明亮起來。

這輛車是他患了味覺性障礙後,父母為了安慰他而送給他的,用父母文绉绉的話說,就是車的紅色象征着希望與喜慶,他們希望這鮮豔又熱情的顏色讓他重拾信心,樂觀地面對困難。

如今他父母早已遠居國外,留給他的只有這最寶貴的希望,他當然舍不得變賣。

“我說,”邱瀚宇不知為什麽,被辰良看穿了心思,他居然有一絲絲的輕松,“你懂不懂要換什麽零件,去哪買?我只是随口問問,你不說我也能查到。”

“懂。”辰良點了點頭。

邱瀚宇一頓,真是被辰良言簡意赅的說辭噎得不知說什麽好:“你就不能說多幾個字?”

“可以。”

“……算了算了,你哪天休假,有空的話陪我去買。”

“明天。”

“這麽巧,我明天也休假,”邱瀚宇張口說大口,他忙得都成陀螺了,哪有什麽假期,不過他是老板,想放假就放假,任性,“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上我去你小區接你。”

真是态度強硬得讓人無法拒絕。

辰良默默地看着邱瀚宇得笑臉,受了傷的指尖莫名湧上一股暖意,他點了點頭:“好。”

第二天,邱瀚宇開着一輛黑色凱迪拉克來了,搶眼的豪車大大咧咧地停在小區門口,引起了不少沒見過世面的百姓注意。

辰良走出去時,正見到鄰居阿姨站在大門口,驚喜地看着黑得發光的凱迪拉克。他走上前去向阿姨問好,言談間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坐在車上的邱瀚宇恰好看到辰良的微笑,他心髒破天荒地又停了一拍。今天辰良的裝扮還是那樣的土裏土氣,沒有任何亮點,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目光就是忍不住被辰良吸引過去,甚至覺得那平時看起來很礙眼的大框黑眼鏡也變得順眼起來。

辰良坐上了車,邱瀚宇不知是腦抽還是大腦系統沒啓動,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經常對別人笑嗎?”

辰良莫名其妙:“嗯?”

邱瀚宇話一出口就後悔地大拍腦袋,頓了好一會,才硬着頭皮說下去:“你是覺得我太帥嫉妒我嗎?要是覺得我太帥,你可以說出來,不用繃着臉,笑都不笑。”

辰良愣了一下:“抱歉,我不怎麽喜歡笑。”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嫉妒我。”真是的,又不是他女朋友,關心人家對不對自己笑幹什麽,知道人家沒惡意就行了。邱瀚宇內心腹诽了自己一句,啓動了車,往4s店開去。

到了店內,辰良熟練地向店員咨詢配件的問題,邱瀚宇一竅不通,聽他們講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聽懂,索性坐到旁邊,讓辰良幫他挑選。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辰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信任感,感覺辰良肯定會給他挑出最好的配件。

辰良走到了配件區,仔細一看辰良的背影,除了瘦了一點外,身材非常勻稱,線條勾勒得很好,如果認真打扮起來,絕對不比任何一人差。

邱瀚宇嘆了口氣,要是辰良多注重注重外表該有多好。

半個小時的挑選時間結束,辰良将買好的零件遞給邱瀚宇看:“回去吧,我幫你換。”

邱瀚宇看向辰良包着創可貼的指尖,認真地道:“換什麽換,我的車我比你還熟,我自己換。”

“你不懂。”

邱瀚宇一噎,硬着頭皮道:“我有說我不懂嗎?”

辰良搖了搖頭:“傷不要緊,我會小心。”

邱瀚宇無言地張了張嘴,怎麽辰良就知道他的心思呢?

“我才不是關心你傷勢,我只是擔心你技術不好,換不上去,”邱瀚宇嘴硬道,“既然你樂意,那我送你回公司吧,我看看,快到午飯時間了,回去我請你吃飯……不準拒絕,拒絕就不把我當朋友了。”

辰良剛要婉拒的話頓時吞回了肚裏,只能點頭應了。

回到公司,辰良沒花多大力氣就把配件裝好了,邱瀚宇上車試了試,果真能啓動了,他高興地發出邀請:“謝謝你了,走,我請你吃飯,我們……”他剛想說我們酒店,想到自己與辰良身份差異,又換了個詞道,“這一樓的自助餐廳特別好吃。”

辰良一愣,他就是自助餐廳的廚師之一,去自家餐廳吃飯也太尴尬了,而且餐廳的消費水平極高,要近兩百一位,他并不想邱瀚宇花那麽多。

正想找什麽借口讓邱瀚宇換餐廳時,他手機适時地響了。看到來電人,他跟邱瀚宇說了一聲,立刻接了電話。

“哥、哥!救急啊!”

焦急的少年音響起,辰良心一緊,急忙問道:“怎麽了?”

“哥,我裝逼裝過頭了!你昨天說給我獎金後,我就說今天中午請舍友們吃飯,但現在我、我、我囊中羞澀啊。”

辰良這才想起來,自己到現在還沒給弟弟打獎金。

這附近正好有atm,走路過去就到,挂了電話後,他歉意地跟邱瀚宇說:“抱歉,我現在需要去一趟atm,一會就回來。”

邱瀚宇看了眼時間,揮揮手:“行吧,我到餐廳等你。知道怎麽走嗎?到一樓後右拐直走。”

“好。”

辰良走到了附近的atm,打開交易系統,習慣性地先點到了查詢餘額界面,只見四個紅色的數字觸目驚心,尤其是首位的數字“1”更是嘲諷般駭人。

餘額1378元。

辰良的心頓時墜入谷底,他翻出了随身攜帶的筆記本,看着裏面羅列整齊的賬目,除了生活消費外,其他支出都指向了一個人:辰瑞,他的同胞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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