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比賽結果在D&L公布, 大家也得到了風聲，知道顧南奚在比賽名單上，所以她的出現并沒有引起什麽轟動。

大家形式性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顧南奚跟她們不熟，也只做了表面的回應。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 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傅哥哥：下飛機了, 正往D&L去。】

【本仙已逝：你是怎麽請動這些知名設計師來當評委的啊？？】

剛才透過會議室的玻璃門, 顧南奚都震驚了，業內幾位大神級設計師都坐在那裏。

【傅哥哥：待會兒評比結束了，我會請他們吃飯, 來嗎？】

【本仙已逝：來來來！】

半個小時後, 傅以曜颀長的身影出現在D&L大樓。

淡淡的疏離從他的眼底渲染開, 透着拒人于千裏的氣息。

筆挺的手工西裝不起一絲褶皺，暗藍色的領帶搭配白色襯衫, 低調卻矜貴。

他的出現讓所有人肅然起勁，連顧南奚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傅以曜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便帶着一行人進入了評委們所在的會議室。

所有人屏息等他離開後, 立刻響起了不輕不重的讨論聲。

“小傅總也太帥了吧？”

“完蛋了, 我雙腿都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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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驚見一眼, 終身無憾了。”

顧南奚不由腹诽：真是個招蜂引蝶的男人呢, 所到之處, 寸草不生。

傅以曜走入會議室，颔首跟幾位評委打了下招呼。

他坐在上位, 因為作品不記名，所以評委們并不知道是出自誰手。

只不過傅以曜一眼就認出了顧南奚的作品，她的作品跟她本人一樣，有着獨具一格的風格。

靈氣漂亮。

石頭跟配件有種渾然天成的舒适感, 融合得恰到好處。

怪不得那麽有底氣。

業內大師曹俊文見傅以曜對這副作品充滿贊賞，略顯惋惜地開口：“小傅總也覺得這幅作品很了不得吧？”

傅以曜沉聲發問：“是哪裏有不妥嗎？”

“倒不是，我們都一致覺得這份設計遠勝他人，只不過——”

他将手機拿到傅以曜面前，繼續說道：“跟蝶雨露剛發的新品太過相似了。”

傅以曜眸光瞬暗，視線看向手機上正在直播的視頻。

曹俊文繼續說道：“至于是誰借鑒誰，還是誰抄襲誰，就由你們自己去調查了，我們只負責今天的評比。”

“我敢肯定這份設計稿絕對原創。”傅以曜面色嚴肅地說道。

曹俊文微頓，心中了然，但還是本着設計師的操守說道：“不好意思，小傅總，恐怕我們無法給這份設計任何評價，當然如果最後調查清楚，這份設計的作者是自己原創，我願意給她道歉，甚至想認識她，只是今天無能為力。”

傅以曜：“沒有轉圜餘地？”

“小傅總，以我們的立場來說，我們是不可能給一份有争議的設計任何名次跟評價，當然今天是你們D&L內部的比賽，我們是受邀前來，把我們商讨好的結果告知于你，最後做決定的還是你自己。”

傅以曜眸色沉沉，應了聲：“行，我知道了。”

**

顧南奚翹首以盼着傅以曜快點出來宣告結果，忽然人群中爆發了一聲尖叫。

“啊啊啊！我才想起來今天是蝶雨露新品發布的日子。”

“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我好喜歡她的作品，不知道這次的新品怎麽樣？網上似乎能看直播，我找下地址。”

馬上有人拿出了ipad，共享給人一起看新品發布會的直播。

蝶雨露設計的作品顧南奚看過一些，并不是很合她的審美，所以直播只是瞟了一眼。

但是那一眼卻讓她驚愕得立刻站了起來。

視頻裏的蝶雨露穿着一襲白色一字肩緊身禮服，言笑晏晏地介紹着自己此次的作品。

如果不是她展示的作品跟自己的設計太過相似雷同，顧南奚都想誇一句蝶雨露這回的作品很棒。

主持人問蝶雨露這次的作品風格有了驚人的改變，這麽大膽的嘗試會讓她害怕嗎？

她笑得羞赧，回答的确有幾分害怕，不過她相信實力勝于一切，歡迎大家前往預定購買。

顧南奚越看神色越冷，她不說自己的設計有多獨特，但是其中有幾個細節的确是市面上沒有的，起碼她沒見過，竟然這麽湊巧都出現在了蝶雨露的作品中。

這幾個月以來她相當于閉關畫圖，除了一開始在周瑾年的工作室待過幾天，所有工作都在家裏完成，更別提跟蝶雨露見都沒見過一次了，怎麽兩人的設計會如此雷同？

忽然顧南奚靈光一閃，她的初稿曾經在蝶語霏手上待了一夜。

而蝶語霏跟蝶雨露又是姐妹。

顧南奚正想開口叫蝶語霏，肖墨過來讓顧南奚去見傅以曜。

以往肖墨看見她都是微笑禮貌的，這個時候的他面色卻是稍顯凝重。

顧南奚跟着肖墨去見傅以曜，開門見山地問他：“是不是關于我的設計跟蝶雨露剛剛發布的新品太過雷同的事情？”

肖墨為難道：“顧小姐，你直接問老板吧。”

顧南奚也不想為難他，只是他的回答也讓她确認了自己的所想。

肖墨将顧南奚帶到了D&L的會客室。

傅以曜站在落地窗面前，陽光篩落在他的周圍，形成一圈朦胧光影。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

顧南奚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沒抄襲蝶雨露的設計，從頭到尾全是我自己的概念。”

傅以曜修長的雙腿邁了幾步，人站在顧南奚的面前，看着她紅了的眼眶，低啞地開口：“我相信你。”

“既然你相信我，為什麽要單獨找我說話？”

顧南奚一點都不傻，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判定了她比賽的結果。

“小奚。”傅以曜艱難地開口。

“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有多辛苦的，你也知道我有多緊張這次的比賽結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看在眼裏。”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兩個人的設計這麽雷同，但是我可以用任何代價發誓，我沒抄襲她。”

傅以曜的眸底有幾分不忍，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沉聲開口：“我相信你，只不過評委們覺得你的作品有争議，無法給出判斷。”

顧南奚揮開傅以曜的手，水汽氤氲的大眼滿是憤懑：“憑什麽？就因為蝶雨露是有聲望的設計師，而我籍籍無名，就斷定我抄襲她？？”

“沒人說你抄襲她，只是現階段有争議，而今天就得公布比賽結果。”

“說起說去就是取消我評比資格的意思是吧？”

傅以曜低眸看着她，整個人冷靜內斂。

顧南奚看着如此公事公辦的他，委屈的情緒驀地蔓延上來。

理智上她清楚傅以曜這樣的決定是出于大局考慮，可是感性上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顧南奚倔強着将眼淚逼回去，冷聲問道：“那我問你，如果沒有這次意外，我的設計稿能拿第幾名？”

“小奚。”

“這也不能說？怎麽？還怕我受不了打擊嗎？”

傅以曜攥住她的手腕，給她解釋：“小奚，只是這次結果公布沒你而已，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顧南奚冷眼逼視着他：“不用，我自己會解決。”

她使了很大的勁想擺脫傅以曜的束縛，傅以曜怕她傷到自己，無奈放手了。

顧南奚帶着怒意揚長而去。

她從會客室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到蝶語霏的面前，淩厲的氣勢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咄咄逼人，其他人都不自覺地退讓了幾步。

顧南奚盯着蝶語霏問道：“你拿錯我設計稿的那天，你那個姐姐有沒有看過？”

“我不清楚，但是她進我房間一向是如入無人之境。”蝶語霏有些苦澀地說道。

結果跟她想的差不多。

顧南奚冷聲說道：“你回去告訴她，等着收我的律師信吧。”

旁人已經從簡短的話裏獲取了足夠的信息，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

顧南奚懶得管別人怎麽想，她現在氣得要爆炸。

一見肖墨離她半米的距離，眼神閃躲的模樣，她直接給傅以曜打了電話。

“別讓肖墨跟着我，花花世界我還沒看夠，不會蠢到做傻事！”

說完就挂掉了電話。

顧南奚坐進自己的車，委屈難過的滋味在身體內四處沖撞，搗得她氣都順不上來。

這幾個月她這麽辛苦，白天上班，晚上利用休息甚至睡覺的時間來畫設計稿。

因為喜歡，所以她并無怨言。

她想讓傅以曜看看她也是有一技之長的，她保密了這麽久，就是想看他驚豔的神色，誇一句她很棒。

結果——

沒用。

顧南奚鼻尖酸澀，眼尾泛紅，好像所有的力氣都流失走了。

副駕駛座的手機不斷地震動着，屏幕上顯示着“周老師”。

顧南奚調整了下情緒，點了接聽。

“南奚，我看到了蝶雨露的新品發布會。”

“嗯。”

“那你——”

“周老師，我能去你工作室坐坐嗎？”顧南奚打斷道。

“可以，我說過，你随時可以過來。”

顧南奚：“我現在過去。”

**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傅以曜一刻都沒停歇趕到D&L，這樣的結果讓他周遭的氣韻降至冰點。

想起顧南奚那委屈又隐忍眼淚的模樣，傅以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肖墨進來時，順手帶上了門，輕聲開口：“老板，顧小姐的車開出公司了，我沒敢跟，怕她發現，脾氣逆反上來出事。”

“嗯。”

“還有比賽結果出來了，要不要讓D&L的總監代替你宣布？”

傅以曜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聲線冷清：“誰獲勝了？”

“蝶語霏。”

話音落下，空氣便透着幾分僵冷。

沉寂了幾許，才傳來傅以曜寡淡的聲音：“肖墨，你覺得小奚這件事，蝶語霏清不清楚？”

肖墨微頓，實話實說道：“我覺得她大概是清楚的。”

傅以曜站起身，眉宇間是慣常的疏離淡漠，開口道：“我也這麽認為。”

肖墨：“我會讓他們宣布結果的時候，注意一下。”

“這裏你善後。”

傅以曜從會客室出來，蝶語霏像是等待已久，看見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小傅總，我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拿錯了顧小姐的設計稿，說不定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傅以曜黑眸沉沉，目光銳利直接：“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

蝶語霏指尖微顫，表情有幾分僵硬，“剛才顧小姐問了問我姐姐是否看過她的設計稿，我猜測的。我姐姐一向頤指氣使，她曾經就拿過我的設計稿充當自己的原創設計，我不知道這回是不是她也以為這是我的設計稿，然後占為己有了。”

傅以曜輕瞟她一眼：“是嗎？”

蝶語霏看着不動聲色的傅以曜，有些許慌亂，只能故作鎮定地回道：“如果可以，我願意向顧小姐道歉。”

“恐怕你的道歉分文不值。”

“我——”

傅以曜徑自繞過蝶語霏，揚長而去。

他上了車，眉頭緊鎖，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堵塞了般，難以纾解。

前排的司機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低氣壓，與剛才從機場回來興致高昂的他判若兩人，小心地開口問道：“小傅總，現在去哪裏？”

“回家。”傅以曜的嗓音低啞，透着有一種無力感。

車子開出去不久，傅以曜給邵聞逸撥打了電話，讓他來他家一趟。

**

邵聞逸到傅家的時候，只見傅以曜面前的茶幾上擺放着幾個空的易拉罐啤酒瓶。

傅以曜的性格他很清楚，除了推不掉的應酬，他其實算是滴酒不沾，因為他說酒精容易影響他對事情的判斷，所以根本做不出一個人青天白日在家喝啤酒的事情。

邵聞逸坐到他對面，傅以曜将啤酒遞過去，樣子依然沉穩，看不出有絲毫異樣。

邵聞逸接過來，“嘭”地一聲打開易拉罐，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才開口問道：“出什麽事情了啊？”

“你知道D&L搞的那個設計比賽的吧？”

邵聞逸點了點頭，畢竟蝶語霏也參與其中。

“小奚也參加了，所有評委對她的設計都贊不絕口，不出意外她就是所有設計師裏的第一名。”

“是有什麽意外嗎？”

“蝶雨露的新品發布也在今天，她的新作跟小奚的相似度高達80%。”

“南奚不可能去抄襲她的。”

“是啊，她根本不屑做這樣的事情。”

邵聞逸表情微變：“是蝶雨露抄襲了南奚的作品？她以前就經常搶語霏的設計當自己的原創設計，名聲都是靠抄襲堆積起來，我讓語霏揭穿她，可是她念着是一家人，一忍再忍，這次怎麽會抄襲到南奚這裏？難道是上回語霏拿錯設計稿那次？”

傅以曜背靠着沙發，微閉着眼睛，像在閉目養神。

邵聞逸覺察出傅以曜是有話跟他說，想起想去也只能是因為蝶語霏，他試探性地開口：“阿曜，你覺得語霏知道？”

“聞逸，你真覺得她善良還是引而不發？”傅以曜睜開眼睛，眸光幽沉，就像蟄伏森林的野獸，透着不容侵犯的強勢，“本來她是什麽樣的人，我不屑理會，但是她想利用小奚來對付那個處處掣肘她的姐姐，那她就得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邵聞逸手中的易拉罐被他捏得微微變了形，沉默了半晌，才收斂情緒開口道：“阿曜，能讓我先問問她嗎？”

傅以曜：“聞逸，我今天叫你來，就是通知你一聲。”

邵聞逸眼睑低垂，苦澀一笑：“其實我知道她帶着一定的目的，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總有自己的圖謀，圖錢圖貌圖人脈等等，我不是很在乎。”

傅以曜跟他碰了碰杯：“喝吧。”

邵聞逸幹了一罐啤酒後，心情纾解了不少，可傅以曜這豪飲的架勢怎麽看怎麽不對勁，“你跟南奚吵架了？”

傅以曜神色微頓：“不算吵架。”

“那你在這裏喝悶酒。”

“可能就是她單方面地不想看見我，不想跟我說話。”

邵聞逸微愕，又表示理解：“這也怪不了她，從小到大誰給她氣受過，這次事件還這麽嚴重，她生氣也很正常。”

傅以曜後仰着腦袋，用手背蓋住眼睛，聲調沉啞失落：“昨天她還問我怎麽不早點回來？我對今天的期待并不亞于她。”

邵聞逸詫異得目瞪口呆，傅以曜向來不輕易洩露自己的情緒，此刻的他竟然比自己還像個失戀者？？

邵聞逸小心翼翼地靠近傅以曜，低聲問道：“阿曜，你該不會喜歡南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