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殘念
追逐之中, 人參精為了不挨揍,把收起來的兩顆鳳凰內丹甩了出去。
內丹雖然失去生機,卻和自己的身體産生本能感應, 紛紛歸位。
它們各自落入鳳神和凰神腹下參差不齊的凹洞中。
曲蘭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停止追打人參精。
他在期待,兩顆內丹是不是會擁有求生欲望, 可以剎那間做點什麽,讓褚雲明白。
可惜,銀色內丹只是靜靜躺在鳳與凰的身體裏,毫無動靜。
不過, 這依舊讓褚雲和秦牧舟察覺到了什麽。
兩人驚奇對視,又齊齊去看曲蘭子。
秦牧舟指着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對褚雲說:“原來它們內丹不是被蘇問雪吸納了。”
褚雲眸中淡淡不解:“它們內丹為何會把蘇問雪霎時帶入妖族?”
“我妖族石壁破開後,它們才……難道二位曾經是我妖族妖神?”
“肯定是。”
曲蘭子:它倆可不是妖神,但的确也沾點妖族關系。
秦牧舟又說:“內丹在,妖神就有得救。”
“我們一個人修一個妖修, 靈力補給不了妖神。”
“這個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讓少宗主試試?”秦牧舟試探褚雲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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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也不急着知道他什麽身份。”褚雲直接拒絕。
如果蘇玄青是神, 于褚雲說,只要他努力修煉,趕緊化龍,就可以随他去神域。
可他現在不願意面對,也很擔心的事兒,是蘇玄青萬一有道侶怎麽辦。
他承認他自私了。
他想跟蘇玄青在一起。
秦牧舟看他意思, 也不執着, 點點頭, 贊同道:“沒錯,我們現在先扳倒蘇問雪。”
“好扳得很。”褚雲并不擔心,目中淡定。
“嗯?用什麽法子?”秦牧舟可發愁這件事兒了。
萬一蘇問雪在妖族大獄中待夠了,不耐煩了,跑出來逮誰就抓着誰手掌這一頓吸可咋整?
總不能讓天下宗門所有人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個眼睛跟嘴巴吧。
再說,蘇問雪也會撕衣服,捂得嚴實也不頂用。
要是褚雲有法子對付蘇問雪的邪術,可就太好了。
“法子很多,等我想想,哪個最合适。”
褚雲看着兩只神鳥周圍法陣,猜測:“兩顆內丹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進入妖神的身體裏,足以證明這個法陣不是蘇問雪所設立。”
“對。”秦牧舟同意。
“所以,我在想,蘇問雪能夠把兩只妖神的身體破壞,應該是用了蘇玄青的血,才有辦法接近他們的身體,不受到法陣的阻礙。但是他可能一直沒有辦法破壞心髒,拿走內丹。”
“所以,你想用少宗主的血試一試?”
“想,但不會試。”
“為什麽?”
“從此以後,蘇問雪都不會得到蘇玄青的心頭血。”他也不會傷害蘇玄青。
“嗯……應該是。”秦牧舟還不知道褚雲要用什麽辦法扳倒蘇問雪,所以他對少宗主的安全并不是完全放心。
褚雲看他一眼,補充:“我還有另外一種猜測,也許這兩只妖神看到蘇玄青,會認主,便不需要血。旁的人必須拿到它們主人的血,掩蓋自己氣息,迷惑妖神,蘇問雪就能接近了。”
“唔,有道理。”秦牧舟積極,“我這就上去找少宗主,讓他趕緊下來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這樣。”
可是秦牧舟并沒有在地上發現蘇玄青的身影。
等他再次跳入法陣返回到兩只妖神身邊的時候,褚雲也不見了。
秦牧舟:“……”
人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剛離開,這地下密室就迅速被白光包圍,一個雙鳥托珠的精巧鎮尺,出現在他眼前。
三顆镂空珠子互相輕碰時,發出泠泠悅耳的聲音,偶爾還有啾鳴之聲,和諧悠揚。
“這個地方為什麽會有一個鎮尺?”
褚雲将它拿在手中端詳,竟發現這兩只鳥的樣子和法陣之中身體殘缺的妖神一般無二。
“其中一只竟然有三條腿,可我們妖族,從未有過這樣的鳥。”他實在不認得這是什麽。
“難道是兩只妖神死後神魂化作了這一方鎮尺?可是為什麽還會多化出來三顆镂空的珠子?”褚雲想不明白。
“啪!”
他在想事情的時候,手裏的鎮尺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突然間拍碎在地上。
褚雲警惕看着周圍。
四周除了亂飛白光,再無異動。
“是殘念。”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轉瞬之間又變成了完整無缺。
聲音悠揚。
沒過一會兒,鎮尺又被無形力量摔碎。
殘念會不斷重複,這是兩只妖神生前最放不下的事情。
也許是執着想要找到摔碎他們的人吧。
褚雲在這片白光裏走了走。
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年幼時的蘇玄青。
妖神和蘇玄青的關系果然不一般。
不然殘念裏不會出現他。
褚雲加快腳步,卻始終與小小的蘇玄青背影保持一定距離,怎麽也追不上。
只不過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豐富,越來越清晰。
蘇玄青左邊和右邊圍繞着白色飛影,正是法陣之中的兩只妖神。
它們謙卑恭敬,低聲啾鳴。
與鎮尺之聲,一般無二。
“蘇玄青果然是他們的主人。”褚雲通過這一幕殘念,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一幕也是反反複複地重複,蘇玄青全程不過就是稍微側了一下頭,好像在看着什麽。
他沒有辦法看到更多的事情。
褚雲繼續沒有方向走着,又遇見了一片殘念。
這次他看到了蘇玄青的正臉。
個子小小的他,長着一張肉乎乎的臉,眉心間有一個金色花钿。
那似乎并不是畫上去的花钿。
他好像很着急,不斷跳起來,在努力搶着什麽。
仰着頭的狀态,對方應該高他很多。
褚雲猜測,小小年紀的蘇玄青在被一個大人欺負。
“想知道當年是誰欺負我嗎?”褚雲身後傳來蘇玄青的聲音。
“蘇蘇。”褚雲看到他本能想要走過去,可邁出去的第一步,對方就趕緊退了一步。
“就只能這麽遠,再近,我會害怕。”蘇玄青其實已經很努力告訴自己,他喜歡的這個人并不可怕。
可是對于蛇根深蒂固的恐懼,一時半會兒他真的無法消除。
方才殘念中鎮尺碎掉,他也到處走了走,看到了不少關于自己的殘念。
“我很确定的是,這些事情都不是發生在玄虛宗。”他告訴褚雲,“我現在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一個什麽人。”
“蘇蘇……”褚雲不想好奇,任何有關于蘇玄青可能會離開的答案,他都不想去探索。
只要他什麽都記不起來,就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蘇玄青說完,朝着一個方向走過去。
褚雲趕緊跟上。
一片殘念憑空出現。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白發須眉,身形瘦弱卻十分健朗,雖然穿着帶補丁的粗布衣服,卻頗為仙風道骨。
這人撿起來許多白色碎片,帶回一個不算大的宗門裏,讓一個弟子給他掌燈後,坐在案桌前,耗費了不少靈力,終于把碎片全都拼好。
“是剛才我見過的鎮尺,褚雲,你剛才是不是也見過了?”
“是。”
“是這位老人家救了兩只神鳥。”蘇玄青說完,又搖頭,“但其實你有沒有看到,這位老人家耗費了半天靈力,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以後,三顆镂空珠子自我複原了,順帶也複原了兩只神鳥。”
“這位老者所撿到的碎片并不完整。”
褚雲也知道,人修不會有實力可以修複神域的物件兒。
“看他撿起那些碎片的顏色來推斷,鎮尺應該是碎了很久才被人發現。”蘇玄青不知道自己跟這鎮尺,和神鳥有什麽淵源。
“鎮尺有自我恢複能力,為什麽一定要等到這個老者撿到以後才恢複?”褚雲想不通。
一直跟着褚雲的曲蘭子,馬上跳到他們眼前,開始比劃。
給人參精看得頭大。
“別說他們了,連我都不知道你在比劃啥。”
曲蘭子無奈:“算了,讓他倆慢慢看吧。”
也差不多接近真相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從神域掉入人族以後,蘇玄青都經歷了什麽。
他只記得自己當時身受重傷,只能紮根,先變成一顆曲蘭子,然後執念很深的事兒,就是要找到蘇玄青,一定要找到蘇玄青,把他帶回神域。
此處殘念往複,直到鎮尺無缺。
蘇玄青繼續走着,仔細搜尋下一處殘念。
而褚雲的心思都放在怎麽一點一點靠近蘇玄青上。
他悄悄加快腳步,試着離得近一點兒。
蘇玄青察覺到他的意圖,強忍着汗毛倒豎的恐懼,接受了這個距離。
“褚雲,我擔心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接受蛇。”蘇玄青覺得自己忘不了被許多蛇死死纏住脖子的感覺。
冰涼無比,鱗片鋒利,一點一點讓他失去呼吸,窸窸窣窣的蛇信子,在他身上留下黏膩的口水。
惡心又可怕。
他不願意再想,神情悲傷。
“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來所有事情,要回我該回的地方,你不要怪我。”
“蘇蘇……”褚雲就是擔心這個。
他滿目都是不情願。
“不行,我剛說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不舍得了,怎麽辦啊?”蘇玄青回過頭看他,全身都是孩子氣,“不如我們去打蘇問雪吧,讓我出出氣。”
褚雲:“……,也好。”
“不過,去打蘇問雪之前我要跟白夙風說一件事。”褚雲說,“我以前跟蘇問雪交手,總想着我不能使那些陰邪的手段,我想要堂堂正正的服衆,讓大家都知道是我妖尊褚雲才能做得起天下之主。”
“你就是個大傻子。”蘇玄青心疼他這麽多年的君子行徑,讓蘇問雪這個惡毒小人,處處污蔑,他還耀武揚威,自诩正義人士。
“所以我現在學聰明了,我可以以牙還牙,也用一些陰損的招式來對付這種人。”褚雲也不是不會變通之人。
只是現在的情況跟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只顧着和蘇問雪鬥,并沒有了解過人族各大宗門對蘇問雪并不信服。
他便想要用大德大義,贏了蘇問雪,以後他統領天地的時候,也不用說殺雞儆猴那麽多人,也不用傷害太多人族就能穩穩當當的做好這個位置。
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在人族如此受尊敬。
既然大家都不喜歡蘇問雪,對他的評價又很高,所以他還秉持着自己的原則幹什麽呢?
他要以毒攻毒。
讓蘇問雪這種人也嘗嘗他往常用的一些肮髒手段是什麽滋味兒。
“去打蘇問雪之前,你還要找一下我幹爹。言下之意,你覺得我幹爹的陰損招數會比較多嗎?”蘇玄青調侃他。
“這個倒還真可以問問,萬一他真有損招呢。”褚雲反調侃回去。
曲蘭子偷笑:白夙風可沒有惹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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