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偌大的白鶴山莊,別墅門前是視野開闊的一塊空地,頭頂是藍天白雲,腳下是青青草坪,山莊內招待貴客的服務生最少有二十名,有男有女,着裝統一幹淨,一看就是經過專業培訓的接待人員。

肖總做事果然闊氣又很有儀式感。

白晏丞對金錢沒興趣,但是對大自然的美麗還是無法抗拒,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美景。

人造湖旁邊的空地擺了一張長方形餐桌,桌上有美味佳肴和價值不菲的飲品,兩邊站着專門服務的侍者,不遠處架起白色帳篷,看着像草原上的氈房,從裏面散出陣陣美食的香味。

肖筠像是一個東道主,即便不穿西裝也能盡顯紳士風度,很客氣地邀請三位客人落座。

宿星野就像進了狼窩的小綿羊,又乖又嫩,似乎特別怯場,全程黏在白晏丞身邊找存在感,說是寸步不離一點也不誇張。

四人分兩組面對面落座,宿星野自然是和白晏丞坐在一面,如果可以,恨不得坐在白晏丞的腿上。

侍者撤走紗籠,精致考究的菜肴映入眼簾,像宿星野這種饞貓,忍不住偷偷舔了舔嘴角。

對面的肖筠涼涼地掃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一言難盡,随意擺了一下手,立馬有侍者為客人倒酒。

暗紅色的酒水流入水晶杯中,在這微風拂面的野外竟然呈現出特別美麗的畫面,毫無違和感。

白晏丞不喝酒,水晶杯被他往前推了推,換成一杯清水。

宿星野注意到了,有點詫異地睜大眼眸。如果沒記錯,花老板說過白晏丞經常去花匣子充當調酒師,而且調出來的雞尾酒超級棒,因此還吸引了很多客流。

“晏丞哥,你不喝酒嗎?”宿星野低聲問。

白晏丞在他臉上多看幾眼,又慢騰騰地移開了視線:“我不喝。”

“那我也不喝了...”宿星野小聲嘀咕,戀戀不舍地把酒杯往前挪了挪。

宿星野和白晏丞不一樣,可能是跟嚴教授混久了,他從小就喜愛喝酒,他的第一口酒是十三年前的春節,那時候他才七歲,老頭端着一杯白酒小燒,笑眯眯地問他要不要嘗嘗,還說是人間美味。

他信以為真,接過酒杯一口飲盡,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這件事嚴教授被老婆給批了,嚴教授反過來揪住宿星野撒氣,嘴裏嘀咕說怎麽沒辣到你呢?

聽語氣還挺失望。

于是第二天,嚴教授就被宿星野關在廁所裏出不來了,耗時三個小時才把門打開。

嚴教授提褲子就追着人罵:“小混蛋!看我抓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宿星野一邊跑一邊挑釁:“老頭,有本事你就追上我,你那兩條腿就算搗鼓成車輪也沒我走的快!”

這件事很遙遠了。

現在回想起來仍舊歷歷在目,宿星野嘴角扯出一絲淺笑,瞅着近在咫尺的紅酒杯,又一次偷偷舔嘴角。

自從來到白晏丞的身邊,他提前把煙戒了,酒不如煙擾人,他沒舍得放棄,每次去花匣子都會找機會小酌兩杯。

已經很久沒有品嘗到上等紅酒了,還真有點饞。

正在糾結要不要偷喝一點解解饞的時候,身旁的白晏丞突然湊近他的耳邊,聲音柔和道:“肖總儲藏的紅酒最少也有二十年,不嘗嘗嗎?”

宿星野的背部開始起雞皮疙瘩了,耳尖發燙,因為可以喝酒而興奮,以及白晏丞的氣息撲在他的耳畔。他定了定神,低聲說:“我可以嗎?”

“你會喝酒嗎?”白晏丞輕挑了下眉梢,幫他把酒杯挪到原來的位置,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杯頸。

那只手永遠吸引宿星野的注意力,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怎麽看都看不夠。

宿星野悄悄咽口水,裝腔道:“會一點點,很少喝...”

對面的花有渝忍不住在心裏翻個大白眼,不得不感慨宿星野的演技超神,若不是看慣了Eleven發脾氣的模樣,差點就被宿星野剛才的表演欺騙了。

假裝乖巧的宿星野太可了,沒有一點刺頭和棱角。

白晏丞倒是沒想那麽多,因為他根本不在意,他現在的想法非常簡單。

想喝就喝一點,不想喝就算了。

哪來那麽多彎彎繞繞。

好不容易來到世外桃源,先觀賞風景,享受大自然才是最重要的,他真是抱着放松的心态來度假,至于另外三個人怎麽鬧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絲毫不會影響他。

沒錯,白博士就是這麽一個沒心沒肺又自私的混蛋。

宿星野終究是經受不住二十年頂級佳釀的誘惑,小心翼翼地捧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呡着,像一只偷吃的小倉鼠。

白晏丞拍拍他的頭發,低笑着說:“一口幹了。”

這句話很輕,輕到似乎只有兩個人能聽見,裹着些莫名的味道,令人心情微妙。

宿星野差點嗆到,面紅耳赤地看着白晏丞。

白晏丞對他笑,表情稱得上溫和。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現在的白晏丞特別像十幾年前忽悠他喝白酒的嚴教授,臉上都帶着如出一撤的對冤大頭整蠱的表情。

不會不會!宿星野在心裏搖頭否定,白博士才不是那種人呢。

白博士是君子,一點也不壞。

宿星野是一個乖孩子,當然要聽從白博士的指揮,何況他堅信白博士不會害他。

于是他仰起頭顱,一口幹了。

他真的不是饞酒,他就是聽話。

喝完一杯,宿星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果然是好酒,肖筠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晏丞哥,我替你喝。”他像一個逞強的孩子,呡唇微笑的樣子煞是可愛。

白晏丞再一次摸摸他的頭發,然後把自己的酒杯推了過去,“行啊。”

宿星野抓起來就往嘴裏倒。

花有渝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着對面表演節目的倆人,一個在使壞,另一個假裝入套。

在看看旁邊的肖筠,面無表情的一張俊臉,眼眸微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晏丞,你可別把小朋友帶歪了。”花有渝笑故意拿話刺激宿星野,說完後還沖宿對方抛個媚眼。

宿星野沒空搭理他,哼都懶得哼一聲。

白晏丞卻湊到宿星野的耳邊,柔聲問:“會嗎?”

“不會!”宿星野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要證明似的又喝了一杯。

剛剛花有渝的話倒是提醒了他,按照劇情的發展,接下來他可以名正言順的裝醉。

人一醉,膽子就變大,做了什麽失禮的事也容易被原諒。

兩杯頂級佳釀下肚後,宿星野腦袋一歪,暈沉沉地垂在白晏丞的肩膀上,整個身體自動放軟。

當他近距離聞到白晏丞身上的氣息時,那股清淡而好聞的味道直擊他的靈魂。他真的把腦袋靠在了白晏丞的肩頭,對方沒有躲開。由于興奮和激動,他白皙的臉頰逐漸浮上一層紅暈,再加上故作朦胧無意識的媚眼,看上去還真像是喝醉了。

“晏丞哥,我有點暈...”宿星野輕輕吐着氣息,将兩杯倒的醉态演藝的淋漓盡致。

白晏丞輕微挑眉,低頭看着倚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那兩條長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地動着,仿佛刮着人的心尖,使人心口泛癢。

“那就吃點東西。”白晏丞笑着提議。

宿星野嗚咽一聲,得寸進尺:“晏丞哥,我想吃鹽焗龍蝦。”

白晏丞推遠胸前的餐盤,拿過兩只大龍蝦,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慢條斯理地幫他剝蝦,有應必求的好好先生模樣,看不出哪不對勁。

“啧啧...”花有渝有點受不了了,撓了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好哥哥啊,我要是也帶一個哥哥來多好,人家也想吃蝦。”

聞言,白晏丞只是輕輕地笑了聲,不以為然地繼續忙碌手裏的活。

裝醉的人晃了晃了腦袋,趁人不注意,狠狠地剜了花有渝一眼,悄悄把手伸出桌面,沖對方豎中指。

花有渝無所謂地聳肩,心裏想着,這次果然沒白來,收獲一場好戲,花錢都看不到的好戲。

“很難受嗎?”白晏丞将剝好的蝦送到宿星野的嘴邊,聲音極輕地說,“我是第一次幫人剝蝦。”

宿星野一個激靈,只覺半邊身子都酥麻了,直不愣騰地坐直身體,臉色一秒漲紅,接過蝦肉就往嘴裏塞,哪還有剛才惺惺作态的醉狀。

現在就是一個不好意思的傻瓜。

白晏丞上下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醒酒了?”

宿星野嘴裏嚼着大蝦,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含含糊糊地說不清楚話。

剛才白晏丞親自把剝好的大蝦送到他嘴邊,他反倒是不好意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裝的有點過分。

凡事不能太過,很容易适得其反。

“好點了嗎?”白晏丞輕拍他的脊背,調侃的笑意收斂些,多了幾分關心。

宿星野又忍不住恃寵而驕了,低低說聲:“想喝水...”

白晏丞将自己的水杯遞給他:“喝我的。”

媽呀~

今天的白博士有點不一樣呢。

宿星野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地猛灌兩口,不敢與白晏丞對視。

他總覺得,白博士在故意逗弄他,又或者是在配合他演戲?

總之奇奇怪怪。

一直沉默不語的肖筠終于有了動作,微微擡手,吩咐身後的侍者:“倒一杯水給他。”

侍者很快端來一杯加了蜂蜜的檸檬水,放到宿星野的右手邊。

宿星野擡起萌萌噠的大眼睛,沖着肖筠甜甜一笑:“謝謝肖總。”

肖筠皮笑肉不笑道:“不客氣。”

自從這個男人開口講話,莫名的,周身的氣氛有些繃勁,好像有兩股勁在空中暗暗較量,一時間餐桌陷入詭異的寂靜,唯獨白晏丞一人的眼裏坦蕩自如,正在不緊不慢地享受美食。

他替宿星野剝完蝦,自己又剝了兩只,新上的烤肉正巧也分到他的餐盤裏,他執起刀叉就往嘴裏送了一塊。

吃的很快,但是吃相不狼狽,用餐禮儀得體。

藍天白雲,微風綠草,戶外野餐,來自各方的野味美食,花錢都買不到的外國烤羊腿,身邊還有美人陪伴,白晏丞想不開心都難。

“哎呦!我好像聞到西班牙火腿肉的香味了。”

花有渝伸長脖子往遠處瞟,故意把音量提高到所有人都能聽得見。

人造湖對面搭起帳篷,隐約能看見幾個帶白高帽忙碌的身影,還有一個西班牙面孔的廚師,許多侍者陸續舉着托盤從裏面走出來。

花有渝兩腿一扽站起身,擦了擦手,樂呵呵地找個理由避戰:“我去看看,肖總的莊園果然是人間仙境,美酒美食樣樣不缺。”

等人一走,餐桌上的氣氛更加微妙。

宿星野兩手拖腮,歪着腦袋,目光追逐白晏丞吃東西的嘴唇,大眼睛晶亮,簡直就是一個小迷弟。

礙于身份,肖筠不會同宿星野一般見識,但不管怎麽說心裏也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白晏丞毫無怨言地伺候着綠茶弟吃飯。

還他媽給他剝蝦!

白晏丞到底幾個意思?

肖筠捏着酒杯,骨節處泛着白,視線沉沉。

“晏丞哥...”宿星野軟乎乎地叫了一聲,頂着對面肖筠陰沉的眼神愈發放肆,獻殷勤地幫白晏丞加菜,“很好吃,快點嘗嘗,肖總的廚師好厲害!”

看着餐盤裏多出來的食物,白晏丞頓了一下。

宿星野暗戳戳觀察他的神色,怕自己的擅作主張會惹他不高興。

好在他沒什麽多餘的反應,繼續往嘴裏塞東西。

許是察覺到肖筠的異樣,白晏丞不得不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野味中暫時抽離,微微低頭,推眼鏡暗笑的樣子,猶顯得不羁。

調整好表情他擡起臉,看着對面即将要發火的肖筠,态度稱得上溫和:“肖總,謝謝你的招待。”

這一句話讓肖筠瞬間找回理智,松開了捏着酒杯的手,頓時有點尴尬,為自己剛才短暫的失态,啞着聲音說:“失陪一下。”

随即肖筠站起身,邁開長腿,緩緩走向人造湖對面的帳篷。

只剩倆人的時候,宿星野竟然有點裝不下去了,不動聲色地把逾矩的手縮回來,趕緊把頭埋低,刻意躲避白晏丞的眼神。

白晏丞慢騰騰地掃一眼剛剛還使勁攥住南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現在被藏了起來,他有點好奇。

這孩子是喜歡肖總,還是看上我了?

總覺得後者的幾率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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