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吞彩巨蟒

換着衣裳的徐司朝,還不知自己的一切全部映在了另一人眼裏。

他低着頭整理內衣帶子。

空氣間的流動忽然加快了幾分,徐司朝手一頓,屬于外人的氣息籠罩住他,緊接着下巴被擡起。

陰影覆住他的臉頰,視線裏被迫盛滿一身清冷的人。

顧裴許以指壓唇,束在腦後的藍色錦緞垂落在徐司朝臉側,晃悠悠地蕩了兩圈。

徐司朝下意識吞咽即将沖出口的話。

見他乖巧聽話的模樣,顧裴許略略低眉,掩住眸中稍縱即逝的暗光,放下了鉗制着他下颚的手,在空中虛無地點了點。

徐司朝脖頸一涼,仿佛是被誰吹了一口氣,他縮了縮脖子,結果冷氣又從他肩頸鑽入單薄的內衫。

他裹緊短衣,風再次由交疊的衣帶飄到腰腹,本就系得不穩的帶子徹底散開,迎着風掀起了衣角。

怎麽回事?徐司朝臉色微變,這風不正常。

“師尊,是吞彩巨蟒。”

顧裴許的聲音在他腦海裏炸開,是傳音入密。

“已生起兩角,呈蛟龍态。”

徐司朝眉心霎跳,這至少是元嬰實力……他顧不得管方才古怪的風,翻找出原主隐藏氣息的法子,呼吸間,整個人便融于綠植間。

他看向氣息晦暗不明的顧裴許,對方的隐匿之法比他更加精妙,他之前可是完全沒察覺到人的接近,若不是對方主動暴露,他怕是啥都不知道。

“它是守護萬年冰乳的靈獸?”徐司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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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裴許沉吟須臾:“附近無其它獸類活動的痕跡,這片區域應是被其清理了幹淨,我們只要跟着它即可。”

徐司朝點頭,視線朝外移了少許,透過葉片縫隙,望見一條極具挑戰他三觀的龐大巨蟒,每次蠕動都像是山巒搬移的震撼,長有兩角的蛟頭向水池探去,正汲取着清水。

蟒皮色彩鮮豔,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仿若集齊了世間所有豔美的顏色,濃烈的色比讓隐藏于暗中觀察的徐司朝心神搖曳。

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他的雙眼,緊接着一具溫熱的軀體貼上他的背部。

“禁直視。”

陷入無盡詭谲色彩的靈臺被一道紫電鑿破,箴言震響,收束起徐司朝飄搖的神智。

短暫的失态令他沒辦法維持住隐藏的身形,正在喝水的吞彩巨蟒忽地擺動起龐大的蛇頭,血色的眼珠朝這邊望過來,殷紅的蛇信迅速吐出收回。

徐司朝毛骨立時悚然。

有小蟲子闖進了它的領地。吞彩巨蟒巡視着周圍的環境,山峰般的蛇身緩緩流轉過粗砺的地面,碾壓上盎然生長的草植。

沒有,竟然沒有。它的眼珠泛起絲絲疑惑,它明明感覺到異物活氣!

吞彩巨蟒強忍着被戲耍的怒火,再次仔細搜查起附近,許是感受到它強橫的氣場,所有的事物都隐隐朝它俯首稱臣。

該死的,去哪了?!

它一定要逮住這些腌臜的小蟲子,好好折磨一番再吃掉!

可惜無論它如何感應搜尋,仍然一無所獲,此地僅它一位智慧生物。

難道逃了?

吞彩巨蟒的尾巴掃向附近的山體,頓時折斷了山的脊骨,轟隆隆地震天響,它竟是移了半個山峰填平了流有溪水的地方。

哼。吞彩巨蟒蠕動着自己的身子,漸漸向密林深處移去。

“外面發生了什麽?”

徐司朝在被恐怖妖獸盯住的剎那,掉進了一處奇異的異空間,随之而來的是顧裴許的壓迫,他們兩人擠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無法自由行動。

看着異空間,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文中重生的顧裴許再次被他和楚栁心算計,到底是算計成功還是對方僞裝?

有這樣一個保命之地,不應該會任由他們宰割才對。

“吞彩巨蟒把我們之前待的地方填平了。”顧裴許也不敢輕易挑戰将化龍的妖獸實力,只小心地瞟了眼外面的情況就收回了視線。

徐司朝并不驚訝那妖獸有移山填海的能力,而是道:“你這異空間可以自己動嗎?”

顧裴許狹長的鳳眸深深地看他一眼:“我們需要穿透山峰出去。”

“噢——”徐司朝知道他不信任自己,現今不得不暴露出一張保命底牌,對方的心情明顯不佳。

陡然陷入的沉默。

讓徐司朝有心思發現自己和孽徒間的動作多麽暧昧不清,但見人眉目間的冷冽之色,感覺思緒多想繁雜了些都是亵渎,雖然……

被占便宜的好像是自己。他的衣衫是揭開了大半,露出半邊胸膛鎖骨,對方的手搭在他沒有任何遮擋物的肩頸上,肌膚與肌膚相貼,總覺得以他們兩人的關系實在過于親密。

對方垂落的發絲,勾得他泛癢,然而又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惱人碎發随着對方的呼吸,沖刷着他嬌嫩的皮膚。

徐司朝不堪忍受,伸手捏住對方作妖的頭發,本就大開的衣物沒了束縛再次滑落,流至結實纖細的腰側。

“師尊。”

響在他耳邊的聲線略顯喑啞,不過仍是冷的。

“何事?”徐司朝回應。

顧裴許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厭惡着面前屬于師尊的相貌,但又被不同于師尊的奇妙氣質的人吸引,咬了咬舌尖恢複清明:“它走了。”

他的眸色加深,隐含的審視目光落在徐司朝身上,這身軀裏面不知來歷的魂魄到底會有什麽目的?

徐司朝愣了愣,某一瞬間他把面前的徒弟和他剛穿越遇見的青衫魔徒重合在了一起。

顧裴許會不會就是青衫魔徒?

“我先出去。”顧裴許睨了眼衣衫不整的師尊,“換上衣服。”

“……”徐司朝的臉頰逐漸蔓延起淡淡的緋色。

咳,這不能怪他,實在是事太多,他沒時間啊,可不是故意裸.奔的。

顧裴許和徐司朝從半山中鑽出來後,沿着巨蟒留下的痕跡,一路追蹤。

來到一處石林,四處都是宛如筍竹的長石,石林中有一口暗淡無光的巨型山洞。

萬年冰乳應該就在山洞深處,但是成沒成型,卻是不清楚。

徐司朝皺了皺眉,換作平常他可以召來蟲獸為他探尋目的地,但附近都被吞彩巨蟒清理了幹淨,他即使強制召喚過來,獸類的等級壓制比他們人類還要強,怕是不敢接近山洞深處。

“跟着我。”顧裴許飄身進了陰暗洞穴,湛藍色的衣擺顯得有些虛幻,似透明的水。

徐司朝拿着青骨追去。

顧裴許見他沒有絲毫猶豫遲疑地直接跟來,腳步微頓,竟連半點詢問的意思也沒有,仿佛無論他自己做出任何選擇,對方都會全然信任。

巨洞有蛇窩那味,陰冷潮濕帶着點點惡心的粘糊,棕灰色的牆壁偶有沾染幾抹沉暗血痕。

作為金丹修士,徐司朝的視線并不受黑暗限制,小心跳過地面的殘骸,緊跟在顧裴許身後。

老實說,此時此地就像是地球中拍攝的鬼片,他和顧裴許就是裏面作死的主角。

徐司朝無意識地轉了下手中的蕭,青骨在陰影中滑過一絲青光。

說來,他的青骨就是由一條即将化龍的蛟蛇脊骨煉制而出,不知道那條慘被當作武器材料的妖蛇和吞彩巨蟒誰厲害點。

待他走神期間,走在前面的人呼吸紊亂了剎那。

徐司朝立即收斂心神,傳音道:“裴許,你沒事吧?”

顧裴許搖了搖頭:“我放出去探路的全軍覆沒。”

“遇到了什麽?”徐司朝。

顧裴許:“不清楚。”他扭頭望向後者,“前面三百米路後,有個分叉口,皆有不同的風險。”

“你覺得哪條路比較像通往萬年冰乳的入口?”徐司朝青骨敲手,直直迎上他的視線。

顧裴許:“……”

徐司朝與人并肩前行:“你不知道,那就我來決定。”他望向出現在眼前的分叉口,薄唇微涼,“你信我嗎?”

無言。

“分開走是最不明智的決定,我選擇左邊,你願意跟着我嗎?”徐司朝,“或者,你回去。”

顧裴徐沉默片刻:“師尊,要我跟着嗎?”

“沒有你,我大概不會進去。”徐司朝誠實道。

顧裴許怔忡一瞬,問道:“師尊選擇左邊可有何依據?”

“直覺。”總不能告訴你是因為男左女右吧。徐司朝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兒戲,但他就是有種莫名的預感,他倆一起進去不會死,如果錯過可能會有讓他們後悔的事發生。

顧裴許看了看他,最終什麽也沒說,僅言:“我信師尊。”

徐司朝心有所感,只覺徒弟這四個字飽含了某種沉重的深深情緒,盡管對方的語調正常平淡,但失了鄭重就不是承諾。

已經對他非常失望了嗎?

“走吧。”他從後方走到前列,留給顧裴許一道單薄纖長的背影。

越往深處,空氣逐漸變得混濁惡臭。

徐司朝不得不減少呼吸的次數,維持在不會缺氧憋死的程度。

洞內生着毒障,人的皮膚若接觸,可能會爛掉一片。

毒障很好解決,主要是警惕讓顧裴許都沒發現的東西襲擊,但想到這應該也屬于吞彩巨蟒的老巢,還會有什麽生物能和此妖獸和平相處的?

徐司朝擡眸,氣流産生了絲細微改變。

早就蓄勢待發的青骨鋒芒畢露,他沒有瞧見襲擊的東西,但青骨的劍擊中了。

與此同時,他的背後響起劍出鞘的清鳴。

接二連三的重物掉落地面的聲音。

徐司朝借着劍光看清了附近的情況,神色驟冷,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聚集起奇怪生物。

他們被包圍了。

“小心。”徐司朝眼眸微眯,“它們有擾亂我們視覺的能力。”

他們一路走來不可能會沒有發現被包圍的可能,而在他們眼中一切正常,就顯得不正常了,此刻暴露出真面目倒不用繼續提心吊膽。

“它們怕火。”顧裴許五指彈出一顆顆火球,震懾住想朝他湧過來靈獸,“太多了,我們得避開。”

徐司朝手指掐決,青骨頓時飛到他前面猛烈旋轉,一線火舌繞上他的手臂:“我要開始了。”

顧裴許揮袖,周身瞬間生起星星點點的火團。

空氣的氧氣在迅速減少,但他們放出的火焰仍在燃燒,直到沾染了此火的靈獸燒成灰燼。

紅蓮業火,是朝夙真人招牌殺招,普通修士對上此火毫無還手之力,如果沒有克制火焰的能力就去招惹真人,那就是找死。

朝夙真人曾以元嬰期越階對戰合體期修士,不僅毫發無損的勝出,要不是一位渡劫老怪搶救回那合體期修士,估計就身死道消了。

但後來複仇的合體期獸修本命法術天克紅蓮業火,加上獸修的特殊,雖是合體期但實力較高于人類的合體修士。

朝夙真人栽了。

這下,天下人也都知道玄冥水可滅紅蓮業火了。

原主學會了朝夙真人的紅蓮業火,但可能是天賦悟性不足,進展不算順利,勉強掌握到業火第三層,反倒是顧裴許練到了第五層,總共七個階段。

只有練到第七層才能真正稱為紅蓮業火,前面六層都算是僞紅蓮業火。

朝夙真人也只是掌握到六層巅峰,達到第七層就不知道玄冥水還能不能滅紅蓮業火了。

“等等前面……”徐司朝為擺脫後方群獸吞噬,不停地釋放掌握得完全不熟練的業火,中間因為分心抵擋穿過火焰撲上來的蟲怪,業火還主動熄滅了瞬,險些沒被瘋狂沖過來的蟲怪淹沒。

跑在後面的顧裴許見他突然停下:“師尊?”

“吞彩巨蟒。”徐司朝僵着臉,“它好像看見我們了。”

“……”顧裴許。

濃厚的血腥氣直朝他們沖來,吞彩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惡心的涎水從兩截尖牙中欲墜不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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