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更） 跟我安和有什麽關系……

坂口安吾從不回憶過往的人生。

與太宰治、中原中也跌宕起伏的過去不同, 倘若他的人生是本書，字裏行間都排列着歪歪扭扭的“工作”二字。

從警校畢業後就如此, 好在他本性認真，給的薪水也高，職場進階也順風順水, 總體說來，除了沒有假休之外簡直是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唯一的問題是，社畜二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會社的奴隸。

這種情況在他承擔起替身部門的重擔後越發嚴重，以至于坂口安吾的辦公室裏養滿了綠色植物。

他的替身“奔跑的克裏斯”能提取一切活物的生命力，植物也包括在內, 而且經過造成的光合作用後，植物的生命力會變得更旺盛。

辦公室被他布置得像熱帶雨林。

下屬們都看不見替身，只以為坂口安吾是瘋狂的植物愛好者，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斷養死綠植，連仙人掌都無法逃脫他的魔爪。

這倒讓他的風評變好些，形象終于不只是冷酷無情的鐵血上司, 多了點兒人情味。

要知道，他原本的下屬甚至偷偷叫他“機器人”。

沒辦法, 就算是種田山頭火都沒法像坂口安吾那樣接連不斷地高效工作, 上能統籌對外作戰, 下當得了間諜。他脾氣還算好, 手下的特工哪怕是犯錯了也不會多說，只會用食指擡一下眼鏡架，語氣平平地叫人重做。

分明是不含怒意的語調, 卻讓人不寒而栗。

熱愛植物與植物殺手兩個屬性累在他身上，都算萌點了。

眼前亂象的根源還沒搞清楚，坂口安吾問山岸美奈子：“這就是杜王町？”

美奈子冷靜地指出：“或許是替身使者，根據舍妹信件所言，近期出現了大量替身使者，哪怕是她都是被莫名的箭劃傷後才有了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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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坂口安吾都是天生的替身使者，而替身使者自然出現的機率，甚至不足異能力者的二十分之一。

不只是他們，廣濑康一已經注意到騷亂了，他令人心酸地熟練道：“應該是替身使者制造的，先去看看吧。”

山岸由花子也看向美奈子他們，後者輕輕颔首道：“一起去吧。”

……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東方仗助他們，他跟虹村億泰正往聖三傑三明治分店走，身旁卻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目睹不知多少次替身使者事件後，他跟虹村已經有了反射條件，剛叫出瘋狂鑽石，就看見一片詭異的面具飛頭蠻似的在人群中沖來沖去。

“什麽東西？”他震驚得不行，拉住虹村億泰問，“最近的替身使者都長這樣了？”

“不會吧，他長得好惡心啊。”

能面面具對小孩子來說，簡直就是一生的心理陰影，就像是小醜面具，雖說是逗趣角色，可很多孩子看後都會哇哇大哭，能面幹脆連娛樂性質都去除了。

看只有黑與白二色勾勒出的面具，輕易便能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恐懼。

“不是替身吧，仗助。”哪怕是腦子笨笨的虹村看後都發現問題了，“你看，其他人都能看見那個奇怪的面具。”

是真的，能面本來就恐怖，他還以極快的速度拖曳着黑色的流線型身體在空中亂飛，他的身體毫不誇張地說，就像是果凍，可當面具飛到人身上後，那人就會被關在混沌一片的“黑果凍”中。

是死是活都判斷不出來。

不管他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先擊碎再說吧，東方仗助這樣想着，便追着能面跑過去，替身的使用範圍太短了，可是兩條腿的挪動速度又遠遠比不上妖怪。

兇惡的能面也不知是感受到東方仗助在追捕他還是別的什麽，向更遠的方向遁走，被山岸姐妹撞個正着。

山岸由花子的替身在她的頭發上，看見能面，當事人上下嘴唇不耐煩地咂巴一聲，驅使着頭發去追逐它，她頭發的移動速度快，射程又更長。

只可惜能面滑不溜手，即便是碰到了，也能從發絲縫間溜出去。

哪怕在場人很多，一時間對能面也顯得束手無策起來。

這群人中替身強大的還有山岸美奈子，她的替身能削出大小不一的異空間，把任何物體關在其中，可她制造空間也需要時間，需要由花子先抓到能面。

坂口安吾的綜合實力不是很強，他是文員，分析能力卻是獨一份的。

他說：“應該是妖魔鬼怪之類的穢物，”這就是術業有專攻了，他對妖怪并不是很了解，只能問，“杜王町有神社嗎？”

只是神社還不夠，最好巫女神主是有靈力的。

“額，好像有一個吧。”東方仗助努力回憶。

虹村億泰說：“就算現去找也來不及吧，那鬼東西都吃多少人了，你的瘋狂鑽石能不能把人恢複啊，仗助。”

這問題很重要，仗助皺眉說：“要是沒有消化掉應該可以吧。”

一群人往前追，還好能面先沉溺于吃人，再加上追在他屁股後面的只是人類，危機感不是很重，全力沖刺後竟然追上了，廣濑康一在能面進入射程範圍內毫不猶豫地叫出了自己的替身。

三倍重力施加在妖怪的身上，他終于受到打擊似的，流動狀的身體緊貼地面，同時他也終于注意到了身後的人群。

刻在面具上的眼睛頗有靈性，墨點上去的眼珠向右挪移，而他的脖子更是擰成了一股麻繩。

他直耿耿地盯着東方仗助看。

“喂喂——”東方仗助額頭要流汗了，“被這家夥盯着的感覺真不太好啊。”

等糟糕的是，能将人類壓得動彈不得的三倍重力，到妖怪身上卻稍顯輕松，尤其能面妖怪的身體是由他吞噬的人與物組成的，比想象中得快多了。

面具上代表嘴的位置緩緩裂開一條縫，他笑出了一排純黑的牙齒。

古代染黑牙齒的妝容。

“嘔。”虹村億泰發出怪聲，“太惡心了。”

是真的很惡心，而就在笑出的下一秒，能面猛地向東方仗助等人撲過來。

加三倍速确實讓他變得遲緩了一些，可那依舊是人類行動速度跟不上的。

“嘟啦嘟啦嘟啦嘟啦嘟啦——”

瘋狂鑽石猛地擋在東方仗助面前，對着能面妖怪就是一陣亂拳打擊，能面妖怪靈活閃避，躲開了精度極高的拳頭攻擊。

更麻煩的是，他能夠在空中飛翔，當快要打到他的面具時，便會拉長身子，用“黑果凍”迎擊。

非常難纏。

坂口安吾身為高層精英，即便是同美奈子會晤也不可能完全不帶保镖，早就一通電話打出去。

在替身攻擊的同時，伏擊在暗中的保镖也瞄準能面射擊。

“！”

告訴旋轉的子彈裹挾着巨大的沖擊力撞擊能面的眼睛，可面具卻紋絲未動，連一條裂縫都沒有延展開。

這就有點麻煩了。

果然還是要先讓美奈子捉住他。

正在心中盤算着時，新一輪的援兵也已經到了，最先出現在坂口安吾面前的是空條承太郎，他在日本的替身使者圈子裏非常有名，是公認的最強的替身使者。

話雖如此，坂口安吾卻沒有見過本人，也不知道他的替身“白金之星”長什麽樣。

現在看見了，他像是被正面痛毆一拳，連眼鏡片都要碎裂了。

這這這、這不是當年出現在安和老師背後的肌肉壯漢嗎？

空條承太郎是忽然出現的，白金之星的能力也是公認的，能夠暫時停止時間，等衆人回過神來時，能面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能面妖怪不堪重負似的，向後退了好長一段。

可他的面具依舊足夠堅硬，沒有被打碎。

至于第二名援軍……

山岸美奈子先露出了崩潰似的表情，她端莊的臉扭曲成了暴走漫畫，而坂口安吾……

他徹底愣住了，思維能力退化成了本體眼鏡！

天吶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還在後面，東方仗助高興地喊道：“承太郎先生，龍也，你們也來了！”

安和龍也的聲音飄在空氣中，他遙遙道：“很抱歉，是我的失誤才把他放出來。”那聲音彬彬有禮，可你看他的動作，他毆打能面妖怪的模樣，幾乎就是瘋狂。

“所以，我很快就會結束他。”

美奈子顫抖着嘴唇問：“安和老師的全名叫什麽來着。”

坂口安吾鐵青着臉說：“安和、安和龍也。”

他們難道被騙了，他原來沒有死？

那最後的抛棄模式也太徹底了吧。

安和龍也才沒管他們，就跟沒看見坂口安吾似的，他抓住妖怪被毆打至地心深處的時間，從上衣口袋拔出了一支，鋼筆？

既然普通的子彈與毆打無法擊碎面具，試試看特殊力量吧！

這支鋼筆是母親送的，筆帽蓋上鑲嵌了一小片塊黑色的碎片，母親說它叫做“四魂之玉”。

她曾經苦惱地說：“才入手的時候明明是晶瑩剔透的粉色，怎麽現在就變成黑色的了？”

自己好像是說：“氧化了吧，有的晶體接觸空氣久了是會氧化的。”

“原來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四魂之玉的緣故，這支鋼筆有的時候能當作武器用，使用方法也很簡單，在裏面注入死氣之炎就行了。

安和輕松地想：聽說死氣之炎有淨化一切污穢的力量，不知道能否把面具也給淨化了。

結果當然沒有淨化成功，因為面具直接從被筆尖捅個對穿的地方開始，一點一點裂開了！

随之崩散的還有它的黑果凍身軀，令人難過的是，妖怪只吐出了沒法消化的衣服，剩下的人肉全被他消化了。

實在是太凄慘了。

安和說：“我會給他們請和尚來念經。”你看他的表情，實在猜不到這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安和這才跟東方仗助他們打招呼，哪裏想到山岸美奈子一下子就奔上前來，拽着安和的衣擺說：“安和老師，這些年你都到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

她挺真情實感的。

坂口安吾數着耳朵聽，也想從他口中聽得一個答案，好歹為他這麽多年燒得紙讨要個交代吧。

哪裏知道，安和只是露出了有些困惑，還有些無奈的表情，不動聲色地離美奈子遠了點兒，恰好東方仗助插嘴道：“你認錯人了吧，安和今年才26，當你老師也太年輕了吧。”

“？？？”

坂口安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

安和龍也用影帝級別的困惑語氣說：“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

他理直氣壯地想：你們橫濱的“安和老師”，跟我生長在杜王町的安和龍也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