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節

,渾身都透着一股英姿勃發的生氣的少年将軍,看起來卻是沉靜了許多。恣意的少年意氣從他眼中消失,換上參不透的複雜和隐忍。

幾乎與幾個月前才回上京城那時的穆長戈,判若兩人。

一直到三人在院中的桌邊坐下,另外兩個,尤其是袁青,都還僵着身體将腰板挺得筆直,卻又低着腦袋一副已經做好了受訓準備的模樣。

比起兩個明顯底氣不足的家夥,先開口的是穆長戈。

面對着兩個都不怎麽敢擡頭直視他的人,輕輕笑了一下,随口扯出一個話題來打算稍稍舒緩一下對面兩人緊繃的情緒:“我明日就動身出京,等我走了,你們多……”

穆長戈的話說到一半,又頓住了。

他果然是不習慣說這樣的話的,畢竟過去他們三個一直都是一起上戰場的。

而他本想說讓這次留在京城的兩人多關注照料一下的,也沒有了後文。

也許……城中已經沒有什麽他需要托付的了。

宮牆之內的李湉……

如今已經不是他能夠名正言順關心的範圍。

袁青并沒有從穆長戈突然的停頓裏聽出什麽來,倒是郭林隐約猜到一點兒,心中一嘆,連忙接口:“少将軍放心,京中有任何特別的動靜,我們兩個都會想辦法給您傳到邊境的。”

“……嗯。”

穆長戈點了點頭,倒沒再多說什麽。

一時間,桌邊又沉默下來。

袁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說點兒什麽,就只好去看一旁的郭林。

郭林頓了一頓,還是硬着頭皮開口問了出來:“少将軍,您……您這回如此匆忙要趕赴邊關,連……連大将軍和夫人的孝期都不能守滿……您若是怪我們,我和袁青兩個任打任罰,您……”

“對對對!”袁青在一旁應和:“少将軍您最是清楚了,我們兩個都皮實得很,抗打!您要是生氣下手多狠都成!”

穆長戈卻沒有什麽氣怒之色,聽了郭林和袁青兩人的話,還輕聲笑了一下:“怪你們什麽?”

袁青一愣:“那個……我們……”

“先斬後奏,自己就琢磨了推上一把,把我趕緊送回邊關掌軍麽?”

“……少将軍……”

“你們的确沒有先跟我商量過,但也沒有做錯什麽。”穆長戈深吸了一口氣,眼光慢慢堅定下來,看在桌子對面心中多少還有幾分戰戰兢兢的兩人眼裏,那個手持紅纓長木倉堅定站在陣前的熱血将軍又一次出現了:“朝上的那些說法雖有些過,但并不是沒有道理。交戰多年,兩國關系從未緩和過,這一次突然派出使團着實透着詭異,加上邊境的大軍動作……如何謹慎都不為過。再加上……”

“……少将軍?”

穆長戈看了一眼真心發問的袁青,最後卻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郭林身上。

郭林很快反應過來,抿了抿嘴無聲地點了點頭。

再加上寧郡王李演。

李演先前就有過将邊境軍情透露給骁國的行徑,足以證明他跟骁國那邊是有聯系的。如今李演剛剛被圈禁,骁國那邊就來了使團,這個時機太巧合了,穆長戈并不覺得這件事與李演徹底無關。

如果真與李演有關,那麽曾經成功坑過一次邊境守軍的李演這一次又做了什麽?對邊關那裏穆長戈臨走前改過一次的布軍布置又能有多大的影響?

大約除了李演本人,沒有其他人能知道。

所以就算郭林和袁青不弄這些事,穆長戈自己也會請命回邊關的。

而穆長戈也明白,跟他同樣清楚這些情況的李泓,也一定會讓他回邊關的。

只能說不明所以的郭林和袁青兩人,做了加速這一決定下達的推手而已。

不過這些話,穆長戈沒有說出口。即便他在鎮國将軍府閉門不出,但京中的消息仍有傅年收集回報,而足夠了解袁青性情的穆長戈的确并不打算此時提李演。

“不論如何,邊關那裏我不親自過去便不能安心,不管是去調查骁國軍隊的動靜,還是準備迎戰,我總是要去的,你們沒做錯什麽。”

郭林抿着嘴沒有說話。

而沉默了片刻的袁青卻多少有些出乎穆長戈意料地,開了口:

“少将軍,您……不會覺得不甘,覺得怨恨麽?”

雖然清楚袁青并不知道真相,知道袁青指的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看到的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公”,知道袁青氣怒的還有關于寧郡王李演的處置,但……

穆長戈閉了閉眼,心緒其實比袁青要更加沉重和複雜。

沒有得到穆長戈的答複,自己心中以為穆長戈心中也定不是全不在意的袁青眼眶有些泛紅,對着眼前自己最為敬佩的少将軍,問出了不久之前他問過郭林,沒有得到回答的那個問題:

“少将軍,您說,咱們在戰場上流血殺敵,為的保的,是誰?咱們……咱們忠的,是什麽呀?”

沉默片刻,在袁青的注視下開口的穆長戈,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屋子半掩着的門扉,對着袁青開口問道:

“還記得距軍營十五裏外小鎮上的芝麻湯團麽?”

決定

“還記得距軍營十五裏外小鎮上的芝麻湯團麽?”

袁青愣了一下,卻很快點頭,臉上的神色都松緩了幾分:“記得!鎮上的小食鋪都賣,但還是槐花巷口的蔡婆婆做得最地道!但是蔡婆婆那兒的我都不怎麽敢去吃,她老是說多虧了咱們這些年邊關才有安生日子,怎麽勸都不肯收咱們的錢。”

穆長戈笑了笑:“咱們回上京之前,我聽說豐城那邊新修的學堂已經開始上課了,兩年前你在破廟裏抱過的那個小子也去了,讀書習字。”

“可不是,這事兒我知道!”袁青也忍不住露出笑來:“那小子家原本是更靠近邊境的村子裏的,早幾年戰亂家裏人都死了,成了小乞丐流落到破廟裏……如今好了,總算有了安穩日子過,走之前去豐城的時候我還見過他呢!那臭小子學會了寫字愣是把自己名字給改了,非要叫什麽劉青呢!”

袁青雖然嘴裏好像在嫌棄,臉上的笑卻很是開懷。

“咱們走的時候還沒秋收,不過聽附近村子裏的農家說,今年收成應該很是不錯,不少頭幾年荒了廢了的地如今又養好了。”

“是啊是啊!經常給咱們營裏送鮮菜野菜的老張說,這兩年邊關還免着稅,等收了地裏的莊稼他們手頭能更寬松些,總算是能給他的小孫女多買上兩身鮮亮衣裳了。”

……

郭林坐在一旁,聽着穆長戈和袁青一人一句,主要是穆長戈帶着袁青回想,心裏已經明白過來穆長戈要說的是什麽了。

比起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已經完全被轉開了注意正高高興興地回想着,他們見過的那些終于過上安穩日子的樸實百姓的袁青,郭林心中已震撼不已。

又回憶了好些人,看着袁青不自覺笑起來的模樣,穆長戈終于頓了下來,眼光掃過一旁屋子半掩的門扉,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鄭重而又執着:

“我忠的,就是這些人,是我身後,萬萬千千盼着平安歲月,再無戰火的百姓,為更多人能有家有歸,有安穩歲月。”

靜默許久,院內只有略顯蕭瑟寒涼的秋風拂過。

聽了穆長戈的回答,郭林和袁青兩人心中都并不平靜。

而後,似乎也并沒有什麽更多的話需要說,心緒震動的兩人沒坐多久就離開了。

穆長戈只是從桌邊站起身,倒沒有特地去親自送兩人。

等郭林和袁青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了好一會兒,今日并沒有留任何一個人伺候的院子裏,又突然多了一個人。

穆長戈半轉過身,看着從先前半掩着木門之內的房間裏走出來的人,心頭已經算得上很是平靜。

“兄長。”

來人并沒有易容成陌生模樣,也沒有戴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相見時戴着的那張半邊銀色面具,在午後的陽光之下,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

跟穆長戈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比起前段時間才受過重傷,守孝期間內也一直心有郁結顯得有些憔悴的穆長戈,這個與他相貌一般無二的男子的臉色反而更蒼白幾分。

從屋內走出來的,正是穆長戈,或者說本應該名叫羅長安的人的孿生兄長。

在郭林和袁青來找穆長戈之前,常棣就已經在了。

常棣走到片刻之前穆長戈和郭林袁青三人一起圍坐的桌子邊上,深深地看着穆長戈的眼睛:

“比起為你那個好下屬解惑,你方才的話,更多的是說予我聽的。”

常棣用了肯定的語調,語氣到算得上是輕緩,而滿滿的複雜之色只能從眼中流露出來。

面對常棣既不算逼問也不算指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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