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
次日醒來,天色已經大明。
段暄見晚一張粉嫩嬌美的臉蛋紅撲撲的,長睫微顫,睡得正香,一條雪白的手臂緊緊摟着自己的腰肢,仿佛就算在睡夢之中,也要切切依偎。他心中憐愛之情大起,低頭輕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晚微微一震,略帶些迷茫地睜開眼來,眼簾裏映入他清俊的臉龐,不禁甜甜一笑:“段大哥,早呀。”
段暄的臉上莫名一紅,含笑道:“早。”
兩人攜手出得門來,陶瑕悠然站在廊下,手裏舉着一個酒壺,瞅着他一臉的心領神會:“段兄昨夜可是累着了?”
段暄登時被他問得面紅耳赤:“鳳閻羅別開玩笑。”
陶瑕笑道:“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昨夜那什麽朝晦大人趕了上來,口口聲聲地嚷着要砍了我和段兄,這家夥的武功倒真了得,又有十幾個鲛人侍衛相助,要不是給他下了毒,只怕這座客棧都要被拆了。”
晚驚道:“你又給朝晦大人下了毒?哎呀,你快把解藥拿出來!”
陶瑕一臉賊忒嘻嘻:“晚兒當真護短,放心,放心,瞧在你的面子上,你們的朝晦大人死不了。只不過,我們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段兄竟不曾察覺,嘻嘻,溫柔鄉這般容易讓人沉迷麽?還是說,段兄居然是初經此事,所以沉醉得難以自拔?”
段暄被他說得滿臉飛霞,但自己昨夜意亂情迷,對身外之事全然不曾注意,明知陶瑕在讨自己的便宜,卻又反駁不得,勉強道:“別胡說。朝晦人在何處?”
陶瑕笑眯眯地瞅了他半晌,見他白玉般的臉頰上紅得越發可疑,若再調戲下去,恐怕這人羞惱變成怒,笑着向樓下一指:“我解了他的毒,封了經脈扔在客棧樓下,他手下的侍衛一個也沒跑脫。”
晚不等他說完,急忙向樓下疾奔,段暄趕上前去,輕輕摟住她的纖腰,抱在懷裏,飄然下樓。
晚見他對自己體貼到了極處,俏臉暈紅,微笑道:“謝謝段大哥。”
只見朝晦臉色陰沉得宛如森森青苔,一言不發地坐在一張桌子旁,手裏舉着一個酒杯慢慢啜飲,身後圍繞着十來個鲛人侍衛,臉上均帶濃重的敵意。
陶瑕随後跟了下來,見狀不由得一愣,啧啧稱奇:“咦,這位護法大人的武功真是可以啊,被我封了全身經脈,還能自行沖開。”
客棧內的掌櫃和店小二早已不知去向,想是被昨夜的打鬥驚得丢了魂,逃得影蹤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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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晦身邊的桌畔卻獨坐了一個人,一身淡藍衣袍飄逸無倫,滿頭白發直垂至膝蓋,以一條白綢帶散散束着,無風自舞。
這人背對着衆人,舉杯自斟自飲,意态超然,衆鲛人的眼光裏流露出又是畏懼又是惱怒的神色,死死地盯着那人。
段暄凝視着他,眼底浮起濃郁飽滿的笑意,恰若春日繁花,次第盛放:“多日不見,可還安好?”
晚見他對這人說話的語氣極為溫柔,頓時有些不樂意起來,撅嘴道:“喂,你是誰?”
那人慢慢放下酒杯,回過頭來,少女的眼眸中頓時映入一張秀美絕倫的面容,眉如遠山凝翠峰,眼似碧水綻清波,一張臉宛若上天精心雕琢的作品,渾然挑不出半點瑕疵,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晚怔了怔,不自禁地向段暄望了一眼,見他眼中溫柔的笑意兀自蕩漾,遲疑道:“段大哥,這人是誰?”
陶瑕揉了揉眼,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我的老天爺,世上竟有這樣的美人兒,當真是我見猶憐……”
一語未落,那藍袍人眼中殺機陡現。
段暄眉頭一皺,嗓音清沉:“鳳閻羅,不可對楓荻無禮!”
陶瑕見這人眼中怒色蓬勃,猛可裏回過神來,驚道:“你……你是天山掌門!這……這怎麽可能?”
話音未落,藍袍人面前的酒盞中筆直地冒出一道酒水,倏忽化為如夢似幻的煙霧,飄飄渺渺地向他迎面攻來,雖是彌漫的霧氣,剎那間滿室生寒,凜冽難當。
陶瑕大袖揮舞,将漫天酒霧遮擋在外,不防一點酒水擊在臉上,刮臉生疼。
衆多立在一旁的鲛人侍衛不小心沾染上一兩點酒珠兒,不啻于被暗器擊中,更是倒了大黴,呼痛不絕,但想來之前在他手下吃過苦頭,不敢上前呼喝,朝晦一拍桌,站了起來,臉上怒氣沖沖,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悻悻然地坐回原地。
陶瑕心下一沉:“此人真氣如此強沛,果然正是天山掌門。”
他雖一向耳聞顧楓荻之名,但與此人素未平生,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麽一位威名赫赫,跺跺腳攪動江湖風雲的人物,竟然生得眉目如畫,壓倒世間女子。
晚見族人遭了池魚之殃,忙道:“別打啦,別打啦!”
段暄知道顧楓荻雖然容顏絕美,但生平最恨他人以女子相待,陶瑕當面誇他是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自是犯了此人的大忌,只得橫身擋在兩人中間,正色道:“不要鬧了。”
顧楓荻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氣,冷冷道:“阿暄,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語聲清潤,果是男子嗓音。
晚睜大雙眼瞧着他,心下大樂:“原來他竟然是個男的。”
見他雖然一臉的怒色,卻仍是芳華難掩,自己到人世以來,本來見過不少出色的美人,但論及容貌,居然都遠不及這位正在動怒的天山掌門,忍不住想笑,只是見了他聚水為氣,以之攻敵的本事,卻不敢笑出聲來。
段暄嘆道:“這位陶兄素來不羁慣了,不拘小節,又不知道你的身份,随口開個玩笑,你莫再惱了。”
顧楓荻冷冷地瞥着陶瑕,默不作聲,陶瑕見狀,忙一揖到地,滿臉誠懇地賠禮道:“是在下失禮了,還請顧掌門大人有大量,咱們揭開這個過節,如何?”
顧楓荻哼了一聲,便如沒聽見一般,漫不在意地重新倒了一杯酒,陶瑕笑容一僵,凍在臉上。
段暄微笑道:“陶兄,楓荻一向高傲,還請你多擔待。”陶瑕笑了笑:“好說,好說。”
顧楓荻輕旋酒杯,對着段公子說得不疾不徐:“江湖上傳開一個消息,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段暄從他平緩的嗓音裏聽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惱意,怔了怔:“什麽?”
顧楓荻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蒼龍教的姚教主在江湖上傳出消息,說是昆侖段公子打着我的名號,觊觎鲛人族的滄月珠,這話可是真的?”
說到這兒,站起身來,微微一笑:“我将摘葉飛花之技教給你之事,天下只有你知我知,那姚教主卻說你戴了面具,冒了我的名聲用這武功殺人,還誣賴顧某是個觊觎至寶的卑鄙小人,此事不知阿暄有何話說?”
他本來臉色平淡,宛若凝玉,這麽一笑,登時如春水乍暖,寒冰倏破,晚明知他是前來興師問罪,見他綻開笑容,仍忍不住随着他一起笑了起來。
但他只微展笑意,随即回複了一臉的波瀾不驚,漫不經心地轉着酒杯,靜待段暄的回答。
段暄微笑道:“我若說是,楓荻要如何處置我?”
兩人相隔不足一丈,一如玉樹之臨風,一如明珠之生輝,一個神色冷淡,卓然不群,一個卻臉含微笑,溫文可親,相偕而立,宛然是一道絕世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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