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章
變起倉促,衆江湖豪客都瞧得呆了,木愣愣地瞧着那人破皮口袋般摔倒在地上,刷刷聲響,俱都拔刀出鞘,對準了他,一時卻不敢動手,那賣茶的店家篩糠似的抖個不停,連聲叫苦。
顧楓荻一聲冷笑,眼凝秋水,徐徐在他們臉上瞥過,冷冷地道:“我顧楓荻殺人,從來不事先打招呼,還有誰嘴巴不會說話,上來指教一下本座?”
一個中年漢子驚呼道:“你是天山掌門!”
心下一沉,眼睜睜看着他施施然坐回原座,沒事人似的舉杯喝茶,不禁與同伴面面相觑,忖道:“他奶奶的,江湖傳聞姓段的武功卓絕,又有天山掌門相助,咱們還是溜之大吉,才是正經。”
正要拔腳就走,忽見三人中的一個青袍男子笑眯眯地道:“還請諸位留步。”
一個愣頭青似的大漢見他臉帶笑容,分外和藹可親,揚眉怒道:“老子憑什麽聽你的……”
話音未落,陶瑕右手一揚,那大漢隐約見到一只小蟲向自己急速飛來,不防被它在脖子上叮了一口,搔了搔頭:“什麽鬼東西?”
忽然之間,一股錐心刺骨的劇痛從脖子傳來,他慘呼聲中,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滾來滾去。餘下衆人見狀,齊齊失色,向後退去。
晚聽得心驚,急忙問道:“怎麽了?”
陶瑕瞥了她一眼,俊秀的臉上笑意愈濃,眼睛彎成細長的月牙兒:“這是我精心炮制的‘九幽冥屍蠱’,被它咬上一口,滋味美妙得不行,今日用在你身上,便宜你了。”
說着漫不經心地起身在那人身上一拍,那大漢痛楚漸止,口中赫赫作響,驚恐地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陶瑕凝視着自己潔白如玉的雙手,笑道:“問你們什麽事,就給我老老實實回答,否則就讓你們嘗嘗萬毒噬骨的滋味。”
衆人被他的毒蠱震懾,無不驚懼,再也不敢說出放肆的言語來。
段暄幽沉的雙眸靜如秋泉,淡淡道:“諸位說段某好色弑師,這話是從哪裏得來的?”
那大漢愁眉苦臉,嗫嚅道:“我們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據說昆侖掌門之女在江湖上傳出消息,說悖逆弟子段暄為了一個小妖女,夥同一個大魔頭鳳閻羅謀弑她父親,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說誰能為她報了殺父之仇,她就嫁給誰為妻。”
這人畏懼陶瑕的毒蠱,忙不疊說得清楚,段暄一言不發地聽他說完,已然明了。
雲鶴子複活琴幽無望,自行震斷經脈,追随伊人于黃泉,想來是當日姝羽逃出昆侖,在江湖上大肆散布謠言,這些人不了解真相,又垂涎她的美色,遂義憤填膺地來找段公子的麻煩。
陶瑕微眯雙眼,似笑非笑:“哎喲,這位姝羽美人兒當真好一副蛇蠍心腸,陶某走南闖北,倒真從未見過這等角色。”
晚聽得驚怒交加,叱道:“你胡說!段大哥什麽時候殺了他師父?”
那人急忙讨饒:“是,是,小人一時走眼,竟誤以為段公子是個好色弑師的大混蛋,其實像公子這般清雅脫俗的人物,我第一眼見到公子,就覺得你肯定是被誣陷了……”
他為了保住性命,信口吹捧,聽得四人無不皺眉,陶瑕不耐煩地一揮袖:“滾滾滾,哪兒來的這麽多廢話?”
衆江湖豪客如蒙大赦,齊聲道謝,一溜煙兒地走了,連那被顧楓荻一刀刺死的同伴屍身也不多看一眼。
顧楓荻擲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向那掌櫃的道:“喏,給你的茶錢。”
掌櫃的瑟瑟縮縮地叫苦道:“各位好漢,你們殺了人不要緊,小老兒是本分開店的人家,這人的屍體留在這兒,倘若官府追究起來,那可坑死我了!”
陶瑕笑道:“你放心。”手指輕彈,在那人的屍體上灑了一撮白色粉末,頃刻間将之化為飛灰,被風一吹,不知卷到何處去了。
段暄抱起晚,淡然上路,陶瑕見他神色平靜如昔,忍不住道:“段兄,姝羽在江湖上如此诋毀于你,引得無數江湖中人找咱們的麻煩,你就不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段暄的語聲淡如雁過長空,霜染三秋:“找到姝羽,殺了便是,至于世人愚鈍,常被流言迷惑,原也管不了那麽多。”
晚聽他說到殺了姝羽之時,從容沖淡,仿佛毫不挂懷一般,不禁打了個冷顫,一顆心砰砰亂跳:“段大哥說起殺人,好像……好像喝茶下棋一般,半點也不猶豫。”
段暄察覺到她害怕,輕撫少女的肩頭,語氣變得柔和起來:“阿晚,這江湖中的争鬥,本就是血雨腥風,姝羽如此歹毒,我若不殺了她,她便會傷害你。”
晚似懂非懂,怯怯地點了點頭。段暄見她神色迷茫驚懼,不禁深深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因心中偏愛,将這天真爛漫的滄海之女帶到人間,是否當真做對了。
一路向南而行,沿途果然有不少江湖中人大呼小叫,前來找他們的麻煩。顧楓荻生得雖美,卻是個好戰的性兒,見獵心喜,勒令段、陶二人不許出手,一切全都留給他招呼。
天山派的神通在冷清崖的時代,已然稱絕天下,如今數百年彈指光陰,門派中人才輩出,又有不少精進,顧楓荻集前人之長,武功超卓,已是不世出的絕頂高手,來犯的江湖客雖多,卻難有人是他三合之敵,打到後來,顧掌門只覺對手太弱,實在無趣,遂裝模作樣地讓給了鳳閻羅。
他出手之時,對手固然傷筋動骨,折手斷腳,但陶瑕出手,更是不留絲毫餘地,将前來挑釁的諸人當作了煉蠱的容器,毒得死去活來。
晚目不能視,耳中卻将那些人的慘叫聲聽得清清楚楚,慌亂之下,連聲勸阻,陶瑕無奈,只得暫收辣手,心道:“本公子縱橫江湖,殺人無算,何曾饒過誰?偏這小丫頭心慈手軟,婆婆媽媽,叫人心裏不痛快。”
但一路追殺他們之人聲勢如此煊赫,姝羽卻始終未曾露面,段暄擔心她冷不防出現,加害于晚,不敢有一刻稍離她片刻,晚見他夜夜陪着自己休息,心花怒放,時不時地要同段大哥探讨一番敦倫之道,只害得段暄每每對着表情玩味的同伴,有苦說不出。
衆人逶迤行了半個多月,終于抵達滄海。
無垠的碧海躍入衆人的眼簾,波濤翻湧,雪白的浪花翻湧不已,海鷗回翔,沙灘上的樹木沙沙起舞,天藍水淨,澄澈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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