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雖然韋航放了暑假正清閑,但因為景銘很忙,下班時間不固定,工作日裏兩人的相處通常并不涉及調教,也就是偶爾一起出去吃個飯。有個周末調教過後,景銘下廚,韋航跪在操作臺旁邊主動提道:“主人,狗狗給您做飯吧?”
景銘沒理解他的意思,正切着菜,眼神都沒晃一下地回了句:“你那胳膊腿又不打顫了?”
“不是,”韋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狗狗是說平時,狗狗現在放暑假時間多,主人您要是不介意的話,狗狗可以給您做晚飯……您還沒來過狗狗家……”
景銘這時垂眼瞟了瞟他,笑道:“你想讓我在你家玩你?”
“主人您真是……”韋航癟了癟嘴,“狗狗就是想跟您多待一會兒。”
後來景銘同意了,不過去的次數相當有限。兩周裏,這是第三次在韋航家吃晚飯。飯後韋航把洗好的水果端到茶幾上,跪在旁邊一臉虔誠又幸福地給主人倒茶。
“你不用一直跪着,”景銘回完幾條工作消息,扭過臉道,“我說了穿上衣服的時候你可以随意。”
韋航搖頭笑笑,“狗狗喜歡這樣跪在主人腳邊。”
“那随你吧。”景銘笑了句。
韋航又說:“主人,狗狗準備開始健身了。”
“吃不消了?”景銘看他一眼,“我都沒真罰過你。”
“狗狗想讓主人能更盡興。”韋航說着話把頭低了低,表情有些發窘。
這些日子他也感覺到了,景銘在調教時會時刻注意他的狀态,每次他受不了求饒時,主人雖然常說他沒用,卻從未真正強迫過他。他總覺得如果他能堅持更久,主人大概會更滿意。他其實一直有跑步的習慣,距離小區不遠的公園正好有跑道,倘若天氣正常他定會去跑上幾公裏,即使天氣不妙他也會在小區裏簡單跑一跑。但目前看來還是不夠,他需要更大的運動量。
景銘聽他說完這話,偏過頭打量了他一會兒,用淡淡的夾雜了一絲慵懶的語調說了句:“可以,我盡興了你也能更盡興。”
“……是,主人。”韋航心口忽然“咚咚”擂起了小鼓,主人每次這樣看他,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時,他就控住不住地心跳加快,可是跟調教時的激動又不一樣。他其實不太敢認這種心情,只好把視線移開,改盯着桌上的茶杯,笑了句,“還是您體力好。”
“你以為我每次回來晚了,都是在加班應酬啊?”景銘笑道,“我一周最少去三次健身房。”
“難怪,”韋航恍悟道,“狗狗經常跑完步回來看您家是黑着燈的。”
“要真天天都是應酬,誰也受不了。”景銘端杯喝了口茶,剛放下,一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他一看,是扣扣消息。
拉斐爾:枭,這個周末有空麽?
訓犬師:怎麽?
拉斐爾:出來聚聚呗。
訓犬師:你又清閑了最近?你家裏那個訓好了?
拉斐爾:就是他說想看看別人都是什麽樣。
訓犬師:呦,我以為你這回得金屋藏嬌呢。
拉斐爾:磨了我倆禮拜了,沒轍。
訓犬師:你不是吧,你倆到底誰是主?
拉斐爾:哈哈,我是把他當男朋友才這麽說。
訓犬師:都有誰去?
拉斐爾:全職,他放暑假有的是時間,還有他朋友影子,你也見過一次。
訓犬師:就咱們幾個?
拉斐爾:那多單調,我讓全職把他的奴帶上,你方便的話也帶一個呗。
訓犬師:等我先問一下。
景銘回完一句,扭頭問韋航:“如果我讓你跟我一起去見朋友,你願意去麽?”
韋航從剛才起就好奇主人在跟誰聊天,但不敢亂問,現在主人倒是主動問他了,他忙應道:“狗狗聽主人的。”
景銘點點頭,給拉斐爾回了句:行,能去。然後把手機放回了桌上。韋航帶着幾分試探地問:“主人,您要帶狗狗見什麽人?”
“群裏的,”景銘說,“拉斐爾,你還沒見過吧?”
韋航聞言一頓,想到自己曾被拉斐爾網調過,有些尴尬地搖頭道:“……沒有。”
景銘伸手拍拍他的臉,“不好意思了?”
“有點兒,”韋航咧了咧嘴,“狗狗很久沒見過別人了。”
“不用想那麽多,跟着我就行。”景銘說。
“是,主人。”韋航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了,同時覺得臉有些發熱。等景銘離開以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第一次以主奴的身份跟景銘一起去見別人。他想,主人明明還有別的奴,可因為平時工作忙很少出去消遣,這段日子又幾乎每個周末都調教他一次,基本上不大可能有時間玩別的奴,現在選了帶他去見朋友,也許主人對他的滿意度要比他自己想得高。
韋航本來已經在主人離開時磕過頭了,可睡前他還是又給主人發了磕頭的照片,說:謝謝主人,您晚安。
主人給的一切都是賞賜。現在韋航越來越理解這句話。他是真的心存感激,感激主人給了他一個跪在腳邊的機會。
他經常看到有人說:沒有奴的自願臣服,主算個屁。其實這話沒有道理,主奴永遠是一體的。對圈外人而言,這種另類關系中的兩方都是“變态”,所以話只能放在同類裏說。奴給了主掌控支配的權利,同樣的,主要願意才會允許奴跪在腳邊。彼此的權利其實都是對方給的。在這段雙方都認可了前提的關系裏,本分地做好自己這個身份下該做的事,是作為奴可以給主人最好的回報。
聚會最終約在周六下午,上午時拉斐爾給景銘發了地址,景銘看完發語音問他:你什麽時候愛唱歌了?
拉斐爾把電話打了過來,說:“不是我,是我們家那個愛唱歌,而且人多我也怕他到時候尴尬,唱歌還熱鬧點兒。”
景銘一聽好奇道:“去多少人?”
“十個。”拉斐爾回道。
“哪兒那麽多人?”景銘更詫異了。
拉斐爾說:“咱倆是四個,影子兩個,全職帶仨,不正好十個?”
景銘有些無語道:“他帶那麽多幹嘛?”
“你說呢?”拉斐爾笑起來,“你以為我為什麽定下午,省得耽誤他午夜場。”
“操,他也不怕玩廢了。”景銘在電話這頭連連搖頭。
“年輕就是愛折騰。”拉斐爾哈哈笑了兩聲,“行,地點你知道了,下午見。”
下午景銘帶韋航到了地方,剛從停車場出來就撞見了拉斐爾,身邊跟着一個相當帥氣的年輕人。拉斐爾先打了招呼:“又這麽巧。”
景銘朝他點頭笑了一下,又偏了偏視線,問年輕帥哥:“怎麽稱呼?”
“季軻。”對方笑着回了句。
景銘倒愣了一下,詫異他怎麽說真名,不覺瞟了拉斐爾一眼,拉斐爾也無奈地聳聳肩,“忘提醒他了……算了,你知道也沒事兒。”說完轉頭沖韋航笑了笑,韋航見狀索性也直報了名號:“你好,韋航。”
“他們倆倒放得開。”拉斐爾自嘲地一點頭,“行,咱進去吧,全職他們已經到了。”
于是四個人一道往店裏走。韋航跟在景銘身後進了包間,眼見一下子又出現六個陌生人,他有些緊張起來。雖然生活裏脾氣随和,但他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同類的聚會,今天是第一次,難免有些不适應,跟在景銘身邊不由得貼得更緊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枭神帶人出來。”全職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打量了韋航幾眼。
“嗯,”景銘領着韋航随意找了地方坐下,笑了句,“我倒是沒見過你身邊沒人。”說完又跟另一邊的影子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影子說,他身邊的人也随着他點頭笑了笑。影子跟他的奴在一起三年了,景銘不清楚他們是不是戀人,但一看就知道感情不淺。他們之間默契得甚至不需要言語交流:奴的注意力始終在主的身上,主一個眼神過去,奴就知道該做什麽。這正是景銘一直十分羨慕的狀态。
彼此寒暄的工夫,拉斐爾跟服務員點飲料酒水,季軻人雖然老實坐着,眼睛卻沒識閑,目光在每一個人臉上流連了一會兒,最後繞到韋航身上,湊過去一些問他:“這兒的人你都認識嗎?”
韋航因為提前聽景銘說過幾句拉斐爾和男朋友的事,自然知道季軻不是圈裏人,聞言偏了偏頭,回說:“名字我知道,但見還是第一次見。”
季軻“哦”了一聲,沒再說別的,随後拉斐爾隔空叫他:“寶貝兒,你喝什麽?”
“你喝什麽我喝什麽。”季軻随口回了句。
跟他的話一同傳進拉斐爾耳中的還有幾聲抑制不住的笑。季軻沒反應過來,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笑的幾個人,等服務員出去後,拉斐爾自己也笑了兩聲,說:“我今天不是帶奴聚會,這是我男朋友。”
景銘聽見這話倒是沒感覺怎樣,之前跟拉斐爾聊天時他就已經看出來拉斐爾确實是喜歡季軻。韋航對此也很羨慕,找個BF主大概是每個奴都希望的,只是可遇不可求而已。影子跟他的奴都只是笑着沒說話。全職笑得最厲害,說:“知道知道,你是模範老公。”
“去,少拿我尋開心。”拉斐爾笑嗔了一句。
不一會兒,服務員進來送酒水,再出去以後,全職身邊有兩個人都跪下了。雖然跪下的高度更方便倒飲料弄水果,但還是讓韋航有點驚訝。那兩人跪得太自然了,他不免多看了兩眼,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巧跟季軻對上了,他從季軻眼裏看到了更大的震驚。
“點歌去吧,你不是喜歡唱歌麽。”拉斐爾拍拍季軻的腰。季軻只好把想說的話又憋回去了,起身去了點歌臺,點了幾首以後,他回頭問有沒有人跟他合唱,他可以點對唱的。
全職随口應了句:“随便點,不會唱的我們可以瞎唱。”
于是季軻招手叫韋航,韋航正給主人倒飲料,聽見動靜擡眼看了看主人,景銘對他說:“去吧。”他這才起身過去了。
兩人咬着耳朵點完第一輪,季軻先開了場,一亮嗓所有人都被驚到了。景銘問拉斐爾:“他學過是麽?”
拉斐爾只沖他笑笑,眼睛便又粘到季軻身上去了。唱完以後,季軻坐回來,韋航感嘆道:“你唱得跟專業的似的。”
“跟專業的比不了,”季軻謙虛地擺擺手,“我就是以前玩過樂團,在網上發發歌什麽的,這兩年唱的少了。”
“唱見啊?”韋航眼神亮了亮,“厲害厲害,說不定我真聽過你的歌。”
“一般一般,哈哈哈。”季軻笑起來的樣子,不知為何讓韋航覺得跟拉斐爾十分神似。
接下來一群人開始鬼哭狼嚎,季軻撺掇韋航上去唱一首,韋航下意識又看向景銘,景銘朝他揚揚下巴,嘴角一挑,“我還沒聽過你唱歌。”
韋航唱歌也不錯,大學時還參加過校園歌手比賽,如今中學每年的元旦晚會也都有他的節目。他唱完,果然聽見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影子說:“今天是專業場嗎?還讓不讓我們這五音不全的活了。”
“快去給你主子找回點兒面子。”全職沖他身邊的人逗了一句。那人跟影子對視了一眼,搖頭笑道:“他讓我別費勁。”
“我們當觀衆就行。”影子說話的時候,十分自然地拍了拍身邊人的大腿,腿的主人馬上又往他身邊湊近了些。
另一邊的季軻可算是遇見了同好,一臉興奮地拽着韋航又去點了幾首歌,十分人來瘋地非要跟他合唱。韋航也不好意思拒絕,唱歌的時候眼睛總忍不住往主人的方向瞟。等第三首前奏響起來時,韋航表示自己真得歇會兒了,但底下的人都喊着讓他先唱完這首,他只好把臉又轉了回去。
這依舊是一首對唱的情歌,韋航本來以為接在他後面的還是季軻,所以當一個似熟悉又不熟悉的聲音傳來時,他稍微愣了一下,扭頭一看,竟然是景銘。這下他更愣了,有半句詞沒接上,還是景銘拿眼神提醒他,他才把麥克風重新挪回嘴邊。他實在沒想到主人會跟他一起合唱情歌,直到整首歌唱完心跳還是撲通撲通的。
“你行啊,枭,這麽多年真人不露相。”拉斐爾笑道。
“我不露的多了。”景銘也随口開了句玩笑。等他坐下以後,卻發現韋航沒有跟過來,好像是去了洗手間。
不一會兒,季軻也出去了。韋航洗手時正好碰見他,“诶你也出來了。”
“水喝多了,”季軻笑了笑,頓了頓又問,“诶,就剛才那個……他們是随時随地都跪嗎?
韋航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全職的兩個奴,說:“有的是這樣。”
“那怎麽還有一個不跪?”
“可能還沒正式收吧。”
說話間,兩人出了洗手間,季軻拉住韋航,又問:“這樣一個主有好幾個奴的多見嗎?還一起帶出來不會覺得別扭?”
“這要是別扭,他們待會兒怎麽一起玩?”韋航順口笑了句。
“……一起?”季軻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一個人……跟三個?那三個可都比他壯诶,他吃得消嗎?”
“我聽說全職不玩10的。”韋航說,“他好像很少只調一個奴。”
“啊?”季軻似乎更驚訝了,“那他們怎麽……”
韋航見他眼睛都瞪大了,稍微湊近一些,小聲道:“有的主就喜歡指揮奴互相玩,表演給他看,表現好的才有機會伺候主人,而且也不是每個奴都接受被操。”
季軻明顯被這話噎到了,吭哧着問:“可他們怎麽能願意?不會……吃醋麽?”
韋航笑了一下,說:“如果主想那麽玩,奴沒有挑的權利,除非不打算再叫他‘主人’。”關于這一點,韋航也是最近才真切體會了一次。
季軻卻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說:“這多不公平啊,我可接受不了。”
“你跟拉斐爾是戀人,你們不一樣的。”韋航笑道,“他當然不會那麽玩。”
季軻聽着韋航的語氣,驚訝道:“你能接受?”
“主人要求的話,我會的。”
“天吶,”季軻苦着臉搖頭,表情像是在替韋航委屈,“你也太聽話了。”
“這是做奴的本分,”韋航說,“主人其實不一定在意你做不做得到,他在意你的态度,他要的是服從,我能做的就是聽話。”
“…………”季軻半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韋航不由得笑起來,“拉斐爾沒跟你說過這些?”
“……他不太說,”季軻讷讷道,“其實我也不好意思問。”
“為什麽?”
“你別看我跟誰都自來熟,我跟許……啊不,拉斐爾,在一起我特別緊張……”季軻擡手抓抓頭發,一臉尴尬地笑着說,“要不我也不會等了這麽多年才跟他告白……”韋航還沒來得及回話,季軻又拽着他說,“诶要不這樣吧,咱倆加個好友,我有不明白的還能問問你。”
加完微信好友,兩人在走廊裏又聊了一會兒,再回包間時景銘問韋航:“你幹什麽去了這麽久?”
“他找我聊了幾句,”韋航略指了指季軻的方向,包間裏很吵,他只能貼在景銘耳邊說,“對不起,主人。”
“下次做什麽之前告訴我一聲。”景銘說。
“我知道了,主人。”
散場以後,十個人分成三撥互道了再見。景銘被拉斐爾拽着一起去吃晚飯。飯桌上話題逐漸多起來,不過倒沒聊有關SM的話題,四個人一直在嘻嘻哈哈地閑扯。季軻跟拉斐爾是大學同學,今年都是三十歲,比景銘跟韋航都要大,可說話時的神态卻孩子氣得要命,而且真是相當自來熟,很快就把“韋航”、“枭”這兩個名字叫得比拉斐爾還熟。
回家路上,景銘見韋航坐在副駕上一直看手機,納悶道:“你今天業務這麽繁忙?”
“不是,主人。”韋航解釋說,“是季軻加了狗狗的微信。”
“你們倆夠相見恨晚的啊。”景銘笑着瞟了他一眼。
“他說有些事不好意思問拉斐爾,就問狗狗了。”韋航也笑了笑,“主人,您說像他這樣不是自己主動接觸SM的,真能适應嗎?”
“那得問拉斐爾了,”景銘頓了頓,說,“……他喜歡就好。”
韋航其實有點想問:您說的是哪種喜歡?不過想了想還是沒問。主人今天突然跟他合唱情歌,已經讓他心裏不敢認的那個念頭又冒了一點尖,他不能再輕易多嘴了。他說過以後會好好聽主人的話,不再胡思亂想,他就得管住自己。
他不想失去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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