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晉靈淵·上

當日,我派人散布了昨夜被刺殺的事,樓斷又遣了惠心來看我。

君蘭也知道消息,連忙過來,見我無恙才舒了一口氣。

聞聲而來的還有玉留聲。

我将君蘭、玉留聲、薛無涯帶到內室,打開床頭的機關,牆面出現一道門。我的閣樓建在山壁下,那道門內便是在山壁裏挖出來的密室。

這樣的小機關在鬼欲章臺随處可見,他們便從容地跟着我進去。

我問玉留聲:“你的事安排好了?”

玉留聲點頭。

我正在裝病,君蘭過來侍疾,與我一般不見人很正常;薛無涯無足輕重,沒人會注意他;只有玉留聲不能忽然消失。

“叔叔,你要做什麽?”君蘭問。

“帶你去個好地方。”

我取出一顆透着淺藍色光輝的珠子,讓他們離我更近些,随即,捏碎珠子。

淺藍色的光輝忽然變作深藍,并且擴大,将我們包裹住。

很快,深藍便做一片漆黑,我們什麽都看不見,只覺四周寒風獵獵,刺骨冰涼,而腳下空無一物。

待到寒風漸漸消失,我便取出一顆夜明珠對他們說道:“走吧。”

夜明珠照着四下,勉強能看清自己身在一個洞穴裏,而前方有一個明亮的白點,估計是洞穴的出口。

出了洞穴,便可見一片田野。

擡頭是晴空萬裏,鳥雀争鳴。

“我們出來了?”薛無涯尤為激動。

我卻說:“這裏離桑陽城很遠。”

薛無涯興致不減:“只要是出來了,在哪裏都好。”

我不再管他,而是牽着君蘭,說:“你看,這些植物成熟後,就是你吃的大米。”

鬼欲章臺極少陽光,所以根本沒有耕種,一應植物所産食物都是從外面買的。

“那邊還有玉米地,不過現在玉米還沒有成熟。”我又指着遠處說。

“叔叔,我們過去看看。”君蘭很新奇。

到了玉米地,君蘭便丢開我的手鑽了進去,我便讓薛無涯去跟着。

薛無涯是外面的孩子,或許他能跟君蘭講講有趣的事。

玉留聲站在我身邊,說:“你給了他希望,萬一無法實現呢?”

“若我不行,還有他自己。”我答,“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往後我的蘭哥兒一定比我出息!”

“那顆珠子……”玉留聲說。

我就知道,他要問的。我也不隐瞞,說:“便是那個絕世美人給我的,他說往後若我還想來,捏碎珠子就好了。”

“叔叔,我掰了一苞玉米!”君蘭從玉米地跑出來,“薛無涯說烤着吃更好吃!”

到底是小孩子,在鬼欲章臺還是個沉穩的小大人,一出來便暴露本性,只顧着好玩兒好吃。

此時,一個穿粗布衣裳的小孩跑過來,叫道:“誰叫你偷我們家的苞米了!爹,快來啊!有小偷!”

君蘭抓着玉米求助地看着我,我則安撫地拍了拍他的頭,走到那小孩身前去,此時,小孩的父親已經提着鋤頭出來了,臉上怒氣沖沖。

我拿出一塊銀子,說:“我家孩子胡鬧,還請大哥不要跟他們計較。”

胡子大哥接過銀子,怒氣瞬間消失,咧嘴笑道:“不打緊,随便掰哈!”

那小孩卻叉着腰瞪着他父親,說:“爹你說了等咱家苞米熟了去給奶奶換湯藥的!不能讓他們給糟蹋了!”

胡子大哥揪過他兒子,說:“這個給你奶奶換湯藥盡夠了!”

君蘭也沒了再進玉米地的興致,忽然看見了什麽,便問:“叔叔你看,那邊那塊玉米地跟這個不一樣!”

“那是甘蔗,你吃的細糖就是用它熬的。”

君蘭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我們一邊走一邊看。

“好臭啊!”君蘭捂着鼻子。

“他們在施肥。”我說道,“那些是黃豆,你吃的豆腐、豆漿就是從這兒來的。”

君蘭說:“為什麽我們不能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呢?若不是叔叔帶我出來,我連自己吃的食物從哪裏來都不知道。想來,鬼欲章臺許多人也同我一般。”

君蘭說:“這裏陽光曬着真舒服,鬼欲章臺總是寒津津的,即便有陽光,也不暖和。”

君蘭說:“叔叔,我們很快就會回去嗎?”

君蘭不過是在田野村戶間走了一圈便已如此向往,看來我的決定沒有錯。

我帶着他們一路走到一座山腳下,說要去爬山。

走到半山腰,君蘭看到一只長尾巴的動物在樹上爬,正要問,薛無涯說:“那是松鼠。”

君蘭看向我,我點頭,說:“松鼠以松樹果實為食,松樹不耐陰,所以鬼欲章臺沒有。”

“是許一松的松嗎?”君蘭有些悵然,也許是在憐憫許一松一家。

我說:“是。”

上山頂的時候,已是傍晚。

此時,晚霞如織。

“蘭哥兒,快上來。”我朝君蘭招手。

君蘭體力不足,一直落在最後面。

我拉了君蘭一把,他累得跌在我懷裏,我替他擦了擦汗,說:“你快看,好不好看。”

太陽隐在雲海下,只有一點刺眼的光芒。上空的雲仿佛鑲了金邊,周圍霞色盡染,金燦燦地,好看極了;腳下的雲海亦披着霞光,向溫暖的棉花。

君蘭起先因那刺眼地光芒而伸手遮了遮,随後,他看着如此廣闊的美景,呆了,靠在我懷裏,一動不動。

一直到晚霞從金色變為紅色、深紅色、深紫色……

“餓不餓?”我問君蘭。

君蘭點頭,我便牽着他,說:“咱們去吃飯。”

薛無涯與玉留聲跟在後面。

薛無涯就罷了,他原就是外面的人,這樣的景色自然見過。

玉留聲卻不曾出過鬼欲章臺,想必他心中同樣震撼。

從山頂往另一側山下走,沒多久便能看見一個高大的山門。

晉靈淵。

山門并無人看守,可推門而入。

過了山門,一路燭火通明。

好不容易,我才看見一個走動的人影,便喊道:“姑娘!”

那姑娘回頭,提着燈籠款款走來,看清是我,才說:“你來的不巧,他不在。”

“無妨。”我答,“姑娘可有吃食,我們都餓了。”

姑娘捂着嘴笑了笑,說:“走吧!”

終于到了能好好休息的地方,我找了個位置坐下等飯。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絕世美人所在?”玉留聲問。

我點頭:“他喜歡游歷,咱們時間不多,恐怕見不上。”

君蘭問:“叔叔,你與此間主人熟識嗎?”

“不算熟,只是投緣,他便邀請我再來做客。”我答,其實我與他也不過見了一次。

薛無涯說:“看樣子,是個避世的高人。不過,若說絕世美人,他可比得過疏衡?”

“誰是疏衡?”君蘭問。

“天下第一美男子。”薛無涯答,“不過,見過疏衡的人很少,他究竟有多美,也很少人知道。”

方才那個姑娘帶着一群小丫頭捧着飯菜進來,我問她:“姑娘,疏衡去哪兒了?”

姑娘答:“說是去見一個朋友,我也不知道,待他回來,我自然會與他說你來過了。”

姑娘說罷,便帶着小丫頭們離開了。

我回頭看去,君蘭、薛無涯都一臉震驚地看着我,半晌沒說話。

玉留聲則是鎮定自若地開始吃飯。

我朝那倆孩子笑了笑,示意他們吃飯。

飯後,我帶着他們散步消食:“我要去泡澡,你們去嗎?”

倆小孩自然都高興,玉留聲看樣子不大想去,我便又單獨問了他,他卻說:“去。”

到了溫泉池,我翻出四套衣裳來,自己拿一套後分給他們。

上次疏衡邀請我泡澡時候說了,這裏常年備了許多衣裳,果然不差。

我因怕自己身上的傷痕吓着君蘭,倒沒有脫完,留了一件裏衣便下了水。

溫泉池極大,池上霧氣升騰,即便我裏衣浸濕了也看不大清楚。

我靠在池邊,閉上眼睛,舒服極了。

奇怪的是,一路上都離我極近的玉留聲如今居然離我最遠。

難不成怕我看見他赤/身/裸/體的樣子不能自持,非禮他?

他沒聽過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正疑惑着,薛無涯游過來,趴在我旁邊,說:“你何時認得疏衡的?”

“兩年前吧。”我答,“偷偷跑出來,便遇見了。疏衡待人很好,我倆便聊了一天,後來他便邀請我來他家做客。”

薛無涯“哦”了一聲,然後盯着我看。

我沒有理會他,他卻将手伸上來,貼着我的心口,然後在我耳邊悄悄地說:“其實,細看來,這裏衣根本沒什麽用。”

我抓着薛無涯的手腕,同樣在他耳邊說:“你可不要撩撥我!”

說罷,一把把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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