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雲城一中 (六)

這個時間點學生正聚集在操場,原本主席臺上校領導和學生代表輪流發表講話,最後邊還站了許多家長和像許成蔭一樣湊熱鬧的,甚至還有雲城當地日報的記者。

畢竟雲城一中算是百年老校,升學率也一直在本地名列前茅。

負責校慶流程的老師眼看學生代表要講完了,卻看不到校長的身影,便問後臺其他人。

“校長呢?就快輪到他了。”

“校長接了個電話,說有事見個人,還沒回來。”

“去了多久了?不一開始還在的嗎。”負責老師低頭看表。

“喲,得有小半個小時了。”另一人提議,“讓優秀畢業生先上吧,一樣的,我打個電話給校長問問。”

“也行。”

負責老師只好答應,去找其他人溝通,讓對方先頂上。

“奇怪,怎麽不接。”那人打了第一通電話一直沒人接後,便緊接着又播了一通。

還沒等人接,下方的學生就出現了騷動。

“那人是不是要跳樓?”

“有人要跳樓了!”

多數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些學生一個接一個轉頭往教學樓頂上看,其餘人也跟着瞧一眼。

這一瞧可不得了,樓頂上正有個人打算翻越天臺的欄杆。

正在撥通電話的老師也跟着看了一眼,愣住了:那不就是校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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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不約而同将攝像機對準了教學樓天臺,那些家長和老師報警的報警,叫保安的叫保安,有幾個正奔向教學樓。

不過很快,那個天臺的身影翻過欄杆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直直落了下來。

伴随着衆人的尖叫和落地一聲巨響,現場亂作一團。打電話的老師不可思議地看了眼手裏的手機,裏邊端莊好聽的女聲重複着——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雲城一中的教導主任很快反應過來維持秩序:“所有人都從教學樓另一邊回自己班級裏自習,班主任管一下,不要讓他們偷跑。任何人都不要靠近那裏!”

因為校慶,學校對外開放,因此人本來就多,許成蔭找了一大圈,碰到和宋仲林賴興華他們一塊來的其他人也問了,都說不知道。

也不知道許大神吃錯了什麽藥要主動找宋仲林,就算他們知道了大概為了息事寧人也會說不知道,更何況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進校門他們就先把我們放下車了,說是找地兒停車。”其中一人道,“這會兒肯定已經找到車位了,然後就不知道了,反正沒跟我們一道了……這你朋友?”

他指的是殷乾。這人只要一站在那,就絕對讓任忽略不了他。

穿着講究,無一不妥帖,雖然這人沒說話,但總給人一種連頭發絲都散發着“我好帥”的感覺。

講道理,就跟許成蔭說幾句話的時間,他都見到有人偷拍對方了,也不知道什麽來頭。

許成蔭不想透露關于殷乾的太多事,因此只是簡單道:“我朋友。”

不等他們再說什麽,不遠處操場那便爆發了大騷動。

許成蔭隐約聽到有人在說什麽“跳樓了”。

許成蔭和殷乾對視一眼,二人趕往現場。

學生是都陸續撤走了,幾個調皮的也被教導主任和各科老師抓走,而其餘人則都圍在現場周圍。

殷乾帶着許成蔭擠進去:“讓一讓,警察。”

殷乾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就是聽見了,一聽是警察就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殷乾照例出示證件,不過有意無意用手指擋了一下“精怪局”,其餘人哪裏還在意這些,這個時候殷乾無疑是主心骨。

殷乾是警察許成蔭可不是,原本不想打擾辦案退到一邊,被殷乾拉了一把:“沒事。”

跟着殷乾他們一起來的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家夥,許大神的朋友原來還是個警察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摔死的屍體着實不大美觀,由于頭部着地,半個腦袋都已經變形,耳鼻流出的血糊了一臉,眼睛呆滞地半睜着,顯然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好幾個本想圍觀現場的人看了一眼屍體就跑了,有的人還要找個地方去吐。

在其他人看不見的情況下,許成蔭就見之前在鋪子裏見過的那種帶着高帽面色青黑的鬼差扮相鬼魂飄來,沖殷乾行禮後用勾魂索套起一臉迷茫的剛死的鬼魂。

鬼差:“翟梁?”

一聽是自己的名字,鬼魂更迷茫了:“我這是死了?這……我怎麽死的!”

鬼差顯然不想跟一個鬼魂解釋那麽多,只要對上名字了,那麽一律帶走便是。

正要離開,被一直蹲着看似查看屍體的殷乾不動聲色地攔了一把,就見對方沖餘青松使了個眼色。

畢竟在這麽多人面前,如果他不想被當成神經病的話那就不好直接問,只好麻煩餘青松,畢竟餘青松說話別人也聽不見。

餘青松心領神會,他這種孤魂野鬼也怕鬼差,但是有殷乾撐腰,底氣也足,上去先是向鬼差僵硬地打了聲招呼,接着問道:“還請爺透露透露,他是怎麽死的?”

鬼差很給殷乾面子,因此對上像餘青松這種野鬼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自殺。”

倒是那個翟梁反應激烈:“自殺?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會自殺!”

鬼差:“生死簿如此記載,有什麽疑問閻王殿前再說吧。”

鬼差說罷便拽着勾魂索走了,一來是他真的趕時間,二來也不想跟精怪局有過多牽扯,萬一這個殷局長要這個魂,他可不敢不給。

既然魂都沒了,那麽這地上這從五樓跳下來的身體俨然已經成了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

殷乾又很快注意到屍體後脖頸處的皮膚有小幅度的蠕動,定定地看了會兒,接着站起來,對着最前邊的幾個老師搖搖頭,意思就是人沒了:“應該都報警了吧,等派出所和公安局的人來,所有人都不要碰現場。”

好好的一個校慶突然出現這種事,難免開始竊竊私語,雖然聲音都不大,但是顯得嘈雜。

正好教導主任來交涉,殷乾便問了他一些信息。

死者名叫翟梁,同時也是這個學校的校長。

“同志,雖然看起來翟校長是自己翻欄杆跳下去的,但是他自殺這不可能啊,很快就輪到他發言了,剛中午的時候還是笑嘻嘻的,跟我們說他女兒最近要準備出國的事。”教導主任顯然無法理解,“就這麽一個人現在就跳樓了,其中肯定有蹊跷。”

殷乾當然知道有蹊跷,就那屍體後脖子上的動靜,裏邊肯定鑽了條蠱蟲。

殷乾:“死者跳樓之前有沒有接觸什麽人?”

“有!”先前那個打電話催促的老師趕忙過來,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後咽了口唾沫,心裏阿彌陀佛了好幾聲。

“有,本來是很快輪到翟校長講話的,但是他中途接了通電話,然後就走了,看起來挺急的,也沒有跟我們說去哪了,我還給他打了兩通電話想叫他回來,但是之後就看到他從樓上跳下來了。”

殷乾心裏大致有數了:“叫保安維持一下現場秩序,然後帶我們去看看監控。”

這個“們”字之中自然包括了許成蔭。

教導主任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殷乾和屍體身上,這才注意到許成蔭,回憶了一番,最後遲疑道:“你是許成蔭?”

許成蔭:“是我,吳老師。”

這個教導主任姓吳,以前是許成蔭的班主任,現在那麽多年過去,已經是教導主任了。

“還真是你,一開始沒認出來。”

準确說是不敢認,因為除了樣子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完全全變的不是一點兩點。

吳老師疑惑:“我記得你當年讀的不是警校啊。”

這許成蔭還真沒法解釋,殷乾道:“協助辦案。”

“哦哦,那走吧。”吳老師沒多想,也不敢耽擱,讓保安把人群和現場隔開,便帶着他們去監控室。

走之前殷乾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準碰屍體。盡管一般人也不會去碰,但是以防萬一,畢竟蠱蟲要是離開屍體轉移陣地那又是麻煩事一樁。

三人在經過人群時,許成蔭便注意到一個姑娘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一般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屍體,魂不守舍。

覺得這人不對勁,難免留意,便多看了幾眼。

“施老師,你在這幹嘛?”吳老師叫了那姑娘一聲,“趕緊回去維持班裏秩序,免得有學生跑出來偷看。”

姑娘這才回神:“嗯?哦,好。”

“回去也要安撫一下同學們。”

“好的。”

打算離開的施老師對上了吳老師身旁殷乾的視線,對方眼神犀利,施老師承受不住率先回避,轉身小跑着離開。

吳老師道:“其實還是個沒結婚的小姑娘,可能被吓到了吧。”

“确實。”殷乾道,“一般人都會被吓到。”

吳老師沒察覺出來,但是許成蔭不知怎的,雖然跟殷乾認識沒多久,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那麽一點敷衍的味道來。

但是緊接着殷乾便又問了:“這施老師還沒結婚,那現在有對象嗎?”

吳老師:“……”

許成蔭:“……”

這話問的就很奇怪了,一個警察辦一件自殺案,突然就問起了一個圍觀的女老師有沒有對象,這讓吳老師開始覺得這個人模狗樣的年輕人不對勁起來,并且懷疑他身為人民警察的專業素養。

這怎麽看都像是看上那個施老師了吧。

而許成蔭則臉上表情一僵,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殷乾,懷裏當寶貝揣着的鳳凰羽突然就不香了。

“其實我這次來着的主要目的就是找這位施老師談話,這涉及另一起案件,具體情況不便透露。”

殷乾看到那個施老師的第一眼就認出對方就是他來這學校之前看過的文件裏的那個女人,也就是跟那個至今找不到蹤影的畫皮有過露水姻緣的女教師。

殷乾瞥到許成蔭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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