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早逝的白月光14
市郊,永安墓園。
墓園深處那塊空置的寬闊墓地此時已經大變了墓園,兩座墓碑在幾天之內興建了起來,緊密挨在一處,占去了這片墓園三分之二的面積,而右邊三分之一的墓地仍舊空置着,還未動土。
一身黑衣的紀希和景寒并肩站在緊挨在一處的墓碑前,兩人手中各自捧着一個骨灰盒,下一步就是要将這兩個骨灰盒放進墓碑中,下葬紀父紀母,讓他們于此地長眠。
在紀希二人身後,靜默地站着寥寥幾個趕來送別紀父紀母的親朋,他們也都穿着一身黑衣,以示對亡者的尊重,面色肅然沉靜,隐帶嘆息和悲傷,無聲地送別故人長眠。
紀希并不希望父母下葬時有觊觎紀家財産的惡人前來鬧事,所以這一次下葬沒有大辦,更沒有邀請太多人,除了楊華林,前來的只有霍铮及其父母,紀父以往十分信任的律師,紀母學國畫時的師兄。
這幾人都是紀父紀母關系親近的朋友,對紀家的財産并無觊觎之心,反而很是憐惜被留下來孤身一人的紀希,對她充滿善意,是以才會通過景寒的篩選,知曉今天是紀父紀母下葬之日。
——霍铮與紀希自小并不親密沒錯,但是紀父和霍父卻是相交甚篤的知交好友,當年紀父能那麽快處理掉紀家在國內的産業搬去國外,就少不了霍父的幫助和支持。
這其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就像楊華林,他從小就護着紀希,把她當妹妹疼,可是楊父和紀父關系卻并不親密,只是泛泛之交罷了。可見,父輩的關系未必會影響到後輩的交往。
“紀希。”景寒輕聲喚了一聲,他沒有側頭去看她,只低垂眼睑,目光落在手中紀父的骨灰盒上,聲音淡而輕緩地提醒道,“開始吧,該把他們的骨灰盒放進墓碑裏了。”
托着骨灰盒的手微僵,搭在瓷盒側面的指尖因太過用力而有些發白,不見一分血色,紀希低着頭,目光落在刻有母親名諱的骨灰盒上,淚盈于睫,滿心都是酸苦、悲傷和被獨身留下的孤寂。
紀希鼻尖發酸,眼眶早已不知不覺地紅了,她不想哭,可是最後終是忍不住,眼淚從睫羽上滾落,一滴滴落在瓷白的骨灰盒上,暈開了一朵朵的花。
到這一刻為止,紀希一直都在幻想着、希冀着,希望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一場噩夢,爸爸媽媽還好好的活着,沒有離她而去,沒有丢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
可是到了此刻,站在父母的墓前,捧着他們的骨灰,紀希不得不認清這事實:一直以來護着她,疼寵着她的父母已經離開了,他們走在了她的前面,而她再也沒有承歡他們膝下的機會。
淚水一滴滴的落下來,紀希哭得安靜無聲,除了淚珠低落在瓷盒表面上的滴答聲以外再無其他動靜。而在她身邊,景寒沒有再出言催促,只靜默地等待着紀希做完最後的告別。
片刻後,哭過一場、淚痕未幹的紀希吸了吸鼻子,忍下還未落完的淚水,不管她心裏有多難過,都不能在此時停滞不動了,她早該讓父母入土為安,不能再繼續拖下去。
紀希屈膝跪在紀母的墓碑前,動作輕緩而鄭重地将骨灰盒放了進去。緊接着她又站起,從景寒手中接過紀父的骨灰,如出一轍地将其放到了應該放置的地方。
跪在父母的墓碑前,紀希緩緩俯身,将頭重重扣了下去,父母生養之恩,這些年對她如珠如寶的疼寵,明知她病情沉重也從不放棄的堅持,直到死前仍在為她奔波的情義,這些她都在記在心中,永不敢忘。
這些恩情,這些情義,今生她已經無法回報父母,如果真的有來世,而她又有幸再次成為父母的孩子,她一定會連帶着這一世的份,好好孝順父母,償還他們的恩情,全心回報他們對她付出的愛。
紀希身後,前來送紀父紀母下葬的幾人跟着她鞠了一躬,半低着頭默哀,默默地送別紀父紀母,用這樣的方式送別他們最後一程。
只有景寒一人默然立在墓旁,既沒有跟着紀希跪下、鞠躬,也沒有沉痛默哀以示悲痛,他的目光落在兩座并列的墓碑上,幽深眼眸深底掠過一抹玄色奇光,似是看到了什麽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薄唇微微翕動了兩下,景寒注視着空無一人的地方,不知對着什麽對象無聲說了一句:“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再等等吧,你們很快就能團聚。”
呼……
幽沉寧靜的墓園中,突然刮起了一陣長風,這縷春風拂過綠葉鮮花,最終吹到紀希身旁,缱绻又溫柔地繞着她盤旋了兩圈,最後才念念不舍地散去,吹向遠方,融入到夾雜着青草香的清風中去。
景寒默立于原地,在剛才那陣風吹過之時,他仿佛看到了并肩站在紀希身前的紀父紀母安心卻又悲戚的笑容:他們安心于女兒不會被人傷害欺騙,卻也悲戚于紀希始終難逃她的命運。
正式将紀父紀母下葬後,紀希的情緒十分消沉,在景寒扶着她往永安墓園外走去時,她眼眶紅腫,滿面淚痕卻面無表情,眼神空洞茫然,短時間地沉進了自己的思緒當中,封閉了所有的感官。
“小紀希沒事吧?”總覺得紀希的情況有些怪,始終提着一顆心的楊華林蹭到了景寒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地問道,“她也太瘦了,是因為之前大病過一場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景寒沒有轉頭,攙扶着紀希、支撐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只道:“她只是太傷心了,所以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過些日子就好了。不用去醫院,我會照顧好她的。”
動了動唇,楊華林還想再說什麽,但見景寒神色堅定不容置喙,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轉而問道:“那塊墓地怎麽還空着一塊地方?這是誰設計的方案,好像有些奇怪。”
說到此處,目視前方的景寒突而側頭看了楊華林一眼,哪怕他的目光平淡疏離,并不帶多少情緒,卻也令楊華林不自覺地心頭一凜,情不自禁地消聲了,再不敢繼續這個話題。
淡淡看了楊華林一眼,景寒轉回頭去,扶着暫時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的紀希低聲道:“有關這個問題的答案,你等紀希親口回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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