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紅是原罪

楚今然的世界評級是紅色，是最簡單的單色劇情世界，不過時七所料的是，這個“紅”，有着雙重的含義。

現實生活中楚今然最近的遭遇，不就是來源于這個“紅”嗎？

時七和田洛現在是在公司走廊，會議室裏是紮着馬尾，青春靓麗的楚今然。

“這是今然來我們公司簽約的那天，”田洛似是想起了當天的事情，“說起來今然也是幸運，同期面試的近二十個女生都沒留下，就她一個人。”

頓了頓，田洛才接着說，“不過也是今然有那個實力，一段戲試的整個會議室的工作人員都被震驚了，她當時才十九。”

時七一邊聽一邊看着會議室裏，正好是楚今然試戲的那段。

時七不懂戲，但是看到楚今然滿臉笑意不見半分悲痛，眼角卻偷偷藏了一顆淚的時候，也想贊嘆一聲了不起。

“今然出道後的第一個生日會，我們把這個片段剪進了視頻，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呢。”田洛滿臉的自豪，“也是因為這個片段，今然才有機會和李導合作《斷離》。”也就才會大火，被人黑到連門都不敢出。

随着田洛的話音落下，場景也變了，變成了酒店的房間。

房間裏的楚今然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濕噠噠的，抱着劇本在床邊記臺詞，看到突然出現的田洛和時七也沒有太大反應。

“田哥，正好你來了，陪我對對臺詞。”

時七看了一眼劇本封面，楚今然正在拍的正好是時七看過的那部電視劇。楚今然在裏面戲份不多，占個女二的位置，但是戲份總共也不過十集，不過演技是很不錯的，時七記得當年楚今然還得了一個最佳女配角獎。

田洛已經開始和楚今然對臺詞了，時七坐在一旁無所事事，便開始觀察楚今然。

看原宿主的樣子，現在應該只是回憶階段，對于得不到線索的劇情，時七向來只是看過即算。

這些劇情既然會被原宿主一遍遍想起，肯定和劇情世界的主線有關系。

或者和原宿主的情感，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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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周圍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是在拍戲的現場，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場有些亂。

田洛站在時七旁邊，低聲解釋，“現在拍的這場戲就是那場半裸的戲，也就是黑子們最開始黑今然的點。”

這幾天拜薛季燃所賜，時七和徐遙對于楚今然被黑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了解的清清楚楚的，對那場裸戲，時七也有幾分印象。

“那個鏡頭我有印象，挺唯美的啊，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會被說是色情。”

田洛嘆口氣，“原本就不是色情的戲，只不過當時拍這場戲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工作人員帶着孩子，今然第一次拍裸戲，剛開始放不太開，多拍了幾次，就被有心人造謠說是故意的，想帶壞小孩子。”

對于這個解釋，時七有點不能接受，“這種弱智的理由，居然還有人信以為真，還能黑起來？”

田洛也表示不能理解，那邊原宿主已經拍完穿上了衣服，旁邊确實有個五六歲的男孩兒在，原宿主看到以後，還給了他一顆糖，那小男孩喜滋滋地拿着糖跑了。

時七和田洛二人看着，這孩子怎麽也不像被荼毒的樣子。

再次變化之後，就到了一棟公寓裏了，田洛認出來這是原宿主住的那棟樓。

原宿主住在1003，時七他們二人正好在10樓，田洛想去敲門，卻發現敲不響。

時七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也是很驚訝。

這時電梯開了，上來幾個女生，抱着幾個快遞盒，一邊笑一邊從時七面前走過。

她們都沒發現這樓裏還有兩個人。

“現在可能還是回憶中，先不要輕舉妄動。”田洛已經驚呆了，時七剛說完，那幾個女生已經敲響了1003的房間門。

原宿主沒過多久就出來了，時七聽到那幾個女生說：“今然，你別怕，我們是你的粉絲，知道你最近受了不少委屈，所以送你禮物。”

看着那幾個女生的表情，田洛只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原宿主拆開快遞盒以後，吓得花容失色，盒子被扔在地上，時七看到裏面是一只雪白的小貓。

一只已經死了的小貓。

“楚今然沒和你說過這件事嗎？”旁邊的田洛看到之後滿臉的空白，時七沒忍住問了一句。

那幾個女生一邊說着不堪入耳的話，一邊戳着楚今然的臉，時七不忍心看下去了，這幾個女生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原宿主似乎回過神了，掙紮着爬起來想關上門，那幾個女生卻死死擋着，“怎麽，這麽害怕？那你有本事就別做那些肮髒的事情啊，我說怎麽突然火了呢，感情是被人包養了啊。虧得我們幾個還喜歡了你那麽多年呢，真是瞎了眼。”

被人包養，這是楚今然被爆出的第二個黑點。

田洛氣的想上去打人，時七攔住了，田洛冷靜下來也是憤憤不平，“說起這個我就氣，那群不良的媒體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張模糊的圖，就硬說是今然和金主幽會被拍到的，日期都對不上，那天今然還在劇組拍戲呢。”

就是可惜沒有人信真相，一張莫名其妙的照片，幾十萬粉絲脫粉回踩，薛季燃這樣的理智粉氣的肺都要炸了。

那幾個女生終于走了，原宿主神色恍惚地癱坐在地上許久，時七試着往前走了兩步，原宿主聽到聲響立刻往裏縮了縮，“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原宿主已經哭了，時七和田洛停下，沒再繼續往前，卻發現原宿主并不是沖他們喊的。

突然出現的人抱着原宿主安慰了一番，抱着原宿主進去了。

田洛嘆了一口氣，“這是方征，近幾年一直很火的青年歌手，也算是今然位數不多的圈內好友。”

也是楚今然被黑的第三個點，腳踏兩只船。

時七嘆了一口氣，隔着屏幕看和站在眼前看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和田洛就站在原宿主家裏，原宿主裹着被子縮在床頭哭，方征在陽臺上打電話，許是被拍的照片已經傳上網了。

這次原宿主終于看到時七和田洛了，喊了一聲“田哥”就哭出聲了，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真的是委屈極了，害怕極了。

“我的小白，我的小白，它死了。”

田洛一邊安撫原宿主，一邊低聲告訴時七，“今然之前養過一只白貓，七月份死了，和剛才那幾個…一樣。”

人非盡善，但是時七沒想到會殘忍到這種地步。硬生生在別人未好全的傷口處，重新撕開一道口子。

方征打完電話進來，發現田洛出現并不稀奇，看到時七反而愣了一下。

時七正在檢查房間裏是否有線索，并沒有看到怔愣的方征，等到她注意力放到方征身上的時候，方征正在和田洛說着什麽，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田哥，真的抱歉。”方征被自己經紀人緊急召喚回去，臨走的時候，只匆匆留下一句抱歉。

“所以為什麽經紀人會約束自家藝人，無論關系多好都不要替別人出頭，”田洛已經把原宿主哄睡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滿臉疲憊，“因為很多時候，會弄巧成拙。”

“原意是想雪中送炭，可是結果卻是火上澆油。”

時七和田洛在原宿主的房間裏找了許久，卻什麽都沒找到。

時間線已經不再亂跳了，說明已經進入了主線，時七方才試了試，暫時還走不出這棟大樓。

沒理由找不到線索。

原宿主的手機和電腦設了密碼，加上田洛堅決不同意時七探查自家藝人的隐私，時七拗不過田洛，只得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過田洛說到過，原宿主有一個用來記一些瑣事的筆記本，時七看了看，大多是一些表演技巧或者減肥食譜之類的，并沒有提示線索。

這就很難辦了。

換做普通的劇情世界，時七還能猜一猜是什麽情感，提示大概是什麽，就算錯了也好歹有點進展，可是現下眼看一天就要過去了，他們什麽也沒找到，還被困在這棟大樓裏出不去。

可能是要随着原宿主的記憶走到第四個黑點爆發，也就是徹底把原宿主逼到絕路的那個黑點。

粉絲自殺。

薛季燃說到這件事的時候，時七和徐遙還覺得是騙人，畢竟就連粉絲都想不到，會有人因為偶像的錯誤失望如此大，更別說，這所謂的錯誤，全是假的。

可是就是有，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女生，發了一條微博，“我的信仰破碎了，我的天塌了，我走了。”

然後數不清的粉絲和路人留言勸她想開點，別做傻事，可是她誰的話都沒聽，發完微博後的當天晚上，割腕自盡了。

她的父母沉浸于悲痛之中，她的朋友将這件事情，公布在網絡上，口誅筆伐，矛頭全部指向了楚今然。

是啊，好好的一個孩子，只不過是追了個星，怎麽就要搞得要死要活的？

肯定是這個明星的錯。

作為旁觀者，時七直到這種事情怪不到楚今然身上，畢竟不是楚今然逼着那名粉絲去死的。

可是時七也沒有辦法說出口，這件事情和楚今然完全沒關系。

那個女生的确是死了，的确是因為楚今然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楚今然之前的所有黑料是假的，就這一條罪行，楚今然永遠沒辦法為自己洗脫。

“我們聯系了粉絲家長，雖然這事情我們也很悲痛，但是還是希望事情能盡快壓下去，不要繼續發酵了。”田洛想起當時的境況，臉色實在好不到那裏去，“只是家長的情緒不太穩定，沒辦法，我們也不能做的太絕，現在就是希望這件事能趕快過去。”

時七表示理解，然後在田洛的默許下，打開了原宿主的手機。

果然，時七沒猜錯，既然這次劇情世界的起因四網絡暴力，那麽給的提示就肯定和網絡有關。

原宿主的微博上，有一條僅自己可見的微博，“絕望，人生如戲。”

如果之前的黑料還不算什麽，最後粉絲自殺這個事情，原宿主真的沒辦法理智對待。

不能忽視，不能太在意，但是原宿主都做不到。

她一邊心裏惦記着因為她而沒了的一條人命，心生不安；一邊又忍不住埋怨粉絲為什麽內心那麽脆弱，毀人毀己。

看到提示，時七也覺得，除了絕望，再沒有能合适形容原宿主心境的情感了。

只是“人生如戲”，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是把之前的人生走一遍，那現在應該已經算是結束了吧？

不過好在線索找到之後，時七和田洛的行動不再受拘束了，時七和田洛下樓走了一趟。房門外、樓道裏、院子裏，到處都有潛藏的私生或者狗仔，全都在等着原宿主出現的時候，能夠一擁而上地質問，“你害死了人你知道嗎？”

“如果我沒記錯，楚今然已經出道快十年了對吧？”

“從第一部 電視劇播出那天算，再有四個月就十年了。”

那也就是說，她過了将近十年不真實的人生，時七看着如豺狼一般盯着10樓原宿主的各路人馬，“我有一個提議，回到現實世界，等你們搜集了完整的證據鏈澄清事情之後，問一下楚今然，看她還想不想繼續幹了。”

“你的意思是？”

“人生如戲反過來就是戲如人生，每一場戲都有殺青的時候，人生的某一階段，也總有結束的時候。”

二人回到10樓，門外多了好幾個人。

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抱着木牌，上面用紅色筆寫着“楚今然滾出娛樂圈！”“楚今然殺人犯！”

紅的像血一樣，觸目驚心。

大樓開始輕微的震蕩，時七示意田洛回到1003看看楚今然的情況，這些人還想攔着田洛，或者闖進去給楚今然個下馬威。

時七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紅色套裝，沒忍住，“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嗎？”

這幾個人還以為時七是楚今然的粉絲，鄙夷道，“這時候了，楚今然居然還有粉絲？真是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蠢貨，還會繼續喜歡她。”

時七當然不是粉絲，但是想到那個現在應該還在替楚今然反黑的人，嘴邊漾出一絲嘲諷，“蠢貨算不上，不過是聯考僥幸拿了個全市前三十的排名而已，倒是不知道你們，看起來也是高中生，成績怎麽樣啊？”

有幾個女生支支吾吾不說話，有個男生惡狠狠地說，“書呆子有什麽好驕傲的？看不清楚今然的真實面貌難道還不是蠢貨？”

“那你們知道楚今然真實的樣子了？”

“當然，我們都……”

“你們見過她？和她說過話？和她認識很久了？”

時七一連串的問題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有個女生小聲辯駁，“我們喜歡她那麽多年，肯定了解她啊。”

“那你們了解的她是什麽樣子的？”

又是一陣沉默。

時七實在沒忍住，嘲諷地笑道：“你們所謂的了解只不過是片面的，或者整理過的碎片化式的認知。就連相熟多年的朋友之間都不敢輕易說自己很了解對方，你們隔着屏幕倒是很了解楚今然？”

“那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她是個道貌岸然的垃圾。”一個女生不服氣，“你又算是什麽東西，你又了解楚今然多少？”

“我不了解楚今然，”時七搖搖頭，在那個女生得意地準備開口的時候，冷冷道，“但是我知道不了解就沒有評判的權利。”

“你們自以為了解她，可是她所謂的負面新聞爆出來的時候，你們誰相信她。一段被業界前輩都誇好的演技怎麽就色情了？一張連臉都看不清的照片，說是楚今然和金主就是了？方征只不過是抱了一下受了驚吓的楚今然就是有奸情了？你們也不是小孩子，難道還分辨不出真假嗎？難道大多數人說的，就是對的嗎？”

大樓的震感越來越強，面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時七心道不妙，敲了敲1003的房門，田洛開門沒防備，周圍的人趁機都擠進去了，時七心裏暗罵一聲，也趕快進去。

田洛死守在楚今然卧室門前，那幾個“粉絲”一邊叫嚣着讓楚今然償命，一邊試圖破門而入。

時七狠了狠心，把客廳那只一人高的花瓶推翻，瓷器破碎的聲音格外清脆，屋子裏終于安靜下來。

這時，卧室門也開了，憔悴的原宿主出現在衆人面前。

“你們口口聲聲說讓我償命，可是我沒殺人，我就只是選擇了這個職業而已，為什麽什麽錯都是我的了呢？”

大樓不再震蕩，時七放下心來，看來原宿主的情緒穩定下來了。

“不過那是我以為吧，”原宿主扶着門框，田洛想扶着她，卻被拒絕了，“有多少人像你們一樣呢，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原宿主的話音落下，周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卻不是時七熟悉的濃霧。

“今天我們召集大家在這裏，是為了澄清幾件事，”劇情世界裏的田洛站在正前方，身旁的田洛比時七熟悉這個場面，嘆了一口氣，什麽也沒說。

臺下有記者低聲嘟囔着“澄清什麽啊，不就是想洗白嗎？”

“田洛”視若未聞，放下話筒，大屏幕開始放着什麽東西。

視頻裏的內容時七有些熟悉，都是之前走過的，原宿主的回憶，只不過視頻裏的內容更詳細，更全面。

“不是說我們洗白嗎？我們何必洗呢，我們原本就不黑。”

視頻放完，劇情也算完了，“田洛”笑着把船票放在時七手心，消失在濃霧裏了。

時七和田洛走到渡口的時候，原宿主已經站在岸邊了。

“這次謝謝你了，時七小姐。”楚今然滿目憔悴，卻還是柔柔地向時七道了聲謝，時七點點頭，卻沒說什麽。

白露這回倒是沒有遲到，一艘容納四人的船早早等在渡口。

帶着二人上了船，時七坐在船頭，看着船尾閉目養神的楚今然，和坐在一旁不知想什麽的田洛，沉默不語。

“我原本以為這次你會用很久的，畢竟是久違的單色嘛。”白露這次倒是規矩了不少，手裏把玩着一根野草，沒再賴在時七身上。

“那是因為，楚今然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樣失了記憶。”楚今然什麽都記得，即使是在不應該記得的回憶劇情裏。

也正好，不喜歡多管閑事的時七，一時多說了幾句，所以差點崩壞的劇情世界，堪堪沒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