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二十年前……

雪越下越大,時七到了羅大伯家時,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院門是半開着的,時七輕敲了一下,沒有聽到任何異樣,就進去了。

羅大伯正準備出門,看到時七的時候神情松懈了一下,換了一張笑臉,“正準備去找姑娘呢。”

時七面色冷凝,羅大伯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小心地問,“是怎麽了呢?”

“這村子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陰晦之事,煩勞您講一下。”

羅大伯的臉色驟變,遲疑不語。

時七面容冷肅,“這件事十分重要,或許牽及雪山之物。”

對上時七冷漠的表情,再加上聽到雪山這二字,羅大伯不禁打了個寒顫,半晌,才緩緩開口,“這件事,是二十年前發生的。”

二十年前,羅家村還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因為臨近邊界,山上有駐守部隊。

當時的山還沒這麽厚重的雪,溫度也沒現在這麽低,村民和士兵相處也十分和睦。

直到有一個姓孫的小班長,意外身亡。

孫班長年紀還小,結婚也不過兩三年,妻子剛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誰料只不過一次例行巡邏,孫班長就莫名失蹤。

戰友和村民找了三天,才在雪山腳下的冰湖裏找到了孫班長的屍體。

大家都猜測,孫班長許是失足掉下去了,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孫班長的妻子是随軍的,就住在離羅家村不遠的軍屬大院裏,聽到這個噩耗,差點沒哭死過去。

安葬了孫班長之後,孫班長的妻子江慧就帶着女兒搬出了軍屬大院。

原本部隊的領導是勸江慧母女二人回城裏去的,總歸比這雪山腳下要好一些,但是江慧說家裏也沒什麽人在了,想留下來替丈夫守墳。

孫班長的墳紮在冰湖邊,江慧就在附近建了個小房子,帶着女兒一住就是十年。

女兒十一歲的時候,江慧被村裏一個青年打動了,帶着女兒改嫁與他,也從小房子搬到羅家村。

原本以為這是江慧幸福的開始,卻不曾想到,改嫁的第二年,那青年就被發現渾身傷痕地躺在雪山上。

而一向幫助江慧一家的袁濤,也在次年被發現凍死在冰湖之中。

“那時候村裏人怕得很,都說江慧沾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周圍的人都死的蹊跷。”

羅大伯一邊嘆氣,一邊惋惜道,“她那個女兒,從那之後就不怎麽出門,也不見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麽打擊,晚上總能聽到凄厲的慘叫。”

“那個姑娘叫什麽你知道嗎?”

“不知道大名叫什麽,小時候都叫她亞亞,”羅大伯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家芽芽和她同音不同字。”

時七點點頭,“那江慧現在還在村裏嗎?”

“早就不在了,因為她連着死了好幾個人,加上山上的部隊那幾年也搬走了,江慧就帶着女兒離開村子了。”

羅大伯說的簡略,但是時七隐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那雪山上的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羅大伯思索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好像,好像就是……”

“江慧離開之後?”

“不是,”羅大伯臉色十分蒼白,“是袁濤死後,雪山上就出現了不幹淨的東西。”

時七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羅大伯半癱在炕上,嘴裏喃喃,“難道袁濤是……”

“我有一點奇怪,你們村子裏都是姓羅的,這個袁濤是怎麽回事?”時七打斷了羅大伯的胡思亂想,後者似乎還在恍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時七拍了拍羅大伯的胳膊,“大伯?”

“啊?哦哦,”羅大伯勉強笑了一下,想了一下,說道,“袁濤是鎮裏分配下來的醫生,我們村子确實有點遠,遇到個頭疼腦熱的,跑到鎮上也實在遠了些。”

時七淡淡“嗯”了一聲,她總覺得這個袁濤很奇怪,但是羅大伯告知的消息并不詳盡,也實屬無奈。

拒絕了羅大伯的邀約,時七準備去找另一個人。

羅大伯十分失落,但是在時七出門的時候,小聲囑咐了一句,“那什麽,村廟向東第三條巷子那邊,千萬別去。”

村廟向東的第三條巷子?那不就是老頭和徐遙失蹤的地方嗎?時七心下一咯噔,“為什麽?”

“唉,”羅大伯嘆了一口氣,“那就是江慧之前住的地方,而且那個地方邪門得很,有點像百慕大,呃,你懂我的意思吧?”

很懂,非常懂,時七眉眼冷肅,“我知道了。”

從羅大伯家出來,時七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茫茫雪原。

再次回到巷子的時候,薛季燃果然也不見了,時七了然,放棄了尋找,繼續向東去找孫江雪。

孫班長,江慧,孫江雪,這三個人,如果時七沒有猜錯的話,或許是一家人。

按照年紀來算,孫江雪也符合羅大伯口中的小姑娘。

只是時七搞不懂一件事,孫江雪回來羅家村,究竟還是做什麽?

畢竟陳覺說過,是孫江雪提議來羅家村的。

村子不大,時七很快就找到了孫江雪一行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察覺到陳覺幾人興致不是很高。

孫江雪看到時七,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松開男朋友的胳膊,挽着時七快走了幾步。

時七很不習慣被陌生人做這種親近的動作,但是意外地并不排斥孫江雪的動作,她看了看身側容貌豔麗的女人,“孫江雪,你媽媽是不是叫江慧?”

孫江雪側頭看着她,眉眼彎彎,“是啊。”

“那你媽媽現在在哪裏?”

孫江雪聞言停下,看了看身後陳覺幾人,再看看時七冷肅的面容,倏然笑出聲,“看來村裏人,還是沒有說出真相啊。”

“又或者,”孫江雪舔了舔唇,眼角也冷了幾分,“他們已經全都不記得真相了。”

時七沒有說話,孫江雪也沒有說話,二人沉默了許久,久到陳覺幾人都越過他們往前走了好遠。

久到時七發覺了陳覺幾人的不對勁。

“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孫江雪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只是自食其果而已。”

時七皺着眉看她,孫江雪歪着頭也看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只不過是讓他們不能再有對女人的龌蹉念頭了而已。”

“你把他們廢了?”

“怎麽會,”孫江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讓他們體會到了另一種快樂。”

時七看了看越走越遠的陳覺一行人,心中微寒,“你為什麽……”

“我先告訴你,”孫江雪打斷了時七的話,笑意有點冷,“十年前的真相吧。”

羅大伯前半段說的沒錯,青年和袁濤的确是都死了,但是村裏人對江慧母女的态度,并沒有羅大伯說的那般只是恐懼而已。

“他們說我媽媽還是妖精,是克星,對她好的人都不得善終,我爸爸,我繼父,還有袁濤,”孫江雪淡淡地說道,表情沒有多餘的欺負起伏,“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無論是我繼父的死,還是袁濤的死,都是活該,都是罪有應得。”

時七看着孫江雪,這時起了風,兩個女生就站在風雪當中,把十年前不為人知還有人盡皆知的人性之惡,狠狠地撕裂開來。

剛改嫁之後,江慧和新丈夫相處得好,孫江雪和繼父相處的也不錯,可是這種狀态沒有持續很久,不過一個月,繼父就本性畢露,開始侮辱江慧母女。

“他說我媽是破鞋,要不是有幾分姿色,他才不會做這個冤大頭。”孫江雪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陰沉,“喝了酒就打人,還對我媽用強,完事之後繼續打,我媽當時被打的已經完全直不起腰了。”

“所以你們弄死了他?”

時七面色冷靜,倒是有些出乎孫江雪的意料,“你倒是比我想的膽子大,不過這點還不是他最讓人惡心的地方。”

“他要是不聯合袁濤一起欺辱我媽,我們又怎麽會弄死他們?”

袁濤在羅家村待了也将近十年,對于比村裏姑娘水靈了不少的江慧也是十分觊觎,所以才會搬到江慧隔壁,然後平日裏十分照顧江慧母女。

只不過是想贏得江慧的好感,讓她放松警惕而已。

“我媽十分尊重他,覺得他醫者父母心,所以才會對他親近,卻不料他趁着幫我媽看病的時候,和那個渣滓一起,強辱了我媽。”

“所以?”

“所以,我怎麽會讓他們好好活着,”孫江雪露出一個十分詭異的笑,“村裏人都不知道,雪山上的神仙早就在了,只是沒有露過面而已。我當時偷看到他們那肮髒的行為,真相沖進去砍死他們,可是我人小體弱,我媽又極力阻止我進去,我只能跑去雪山上求山神,希望他能幫我們母女解決了這兩人。”

“然後他們就意外死了。”

孫江雪“哼”了一聲,“也太便宜他們了,要是我有能力,一定把他們千刀萬剮。”

時七點點頭,“那村裏人又是怎麽對待你們母女的?”

“呵,還能怎麽,我們本就是外村人,自然十分不被待見,就被趕出去了呗。”

“……”

孫江雪眼中有一絲悲戚,“他們把我媽綁在木樁上,說她是克星,說她和魔鬼做了交易,要燒死她。”

“等等,”時七發現了一點奇怪,“村裏人知道你們母女被虐待?”

孫江雪十分嘲弄道,“村子就這麽大,他們什麽不知道,只不過是不肯說給外人而已。”

也是,明知這對母女才是受害人,卻還是把二人趕出村子,實在是受人诟病。

“那最後,你媽媽帶着你走了?”

“沒有,”孫江雪眼眶紅紅的,“我是一個人走的。”

時七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孫江雪輕輕開口,“我媽,被他們丢到了雪山上,死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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