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人心難測

時七對于孫江雪對自己的評價有點在意,如果她沒記錯,孫江雪誇她好幾次都是說她“很好”。

這些奇怪的點,時七默默記在心裏,然後跟着孫江雪,慢慢往雪山上走。

孫江雪似乎對她很照顧,一路上時不時提醒哪裏有石頭,哪裏有洞穴。

不過也不用她提醒,時七還是知道一點的,雪山上茫茫白雪下面有着萬種可能,她不傻,所以落腳點選的都是孫江雪踩過的地方。

“你真的很聰明,很好。”

又來了,時七眉心微蹙,卻沒有出聲。

走了一段,時七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腳下的确是雪山,但是她完全沒有上山的感覺,反倒像是,在走平路一樣。

不過還沒有等時七證實這種感覺,孫江雪就停下來了。

雖然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但是時七還是一眼看到了眼前的小包,“這是什麽?”

孫江雪沒說話,時七看她面無表情地盯着這個小包,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好半晌,孫江雪才張口,“這是我媽的墳墓。”

時七蹙了蹙眉,沒說話。

孫江雪反而興奮了起來,看着時七的眼睛,“你應該猜到為什麽她的墳墓在這裏了吧,因為啊,山下那些人,就是把她扔在了這裏,然後她就生生凍死在這裏了。”

“既然死在這裏了,那就把墳紮在這裏,到也方便,你說呢?”

時七看着神色有些癫狂的孫江雪,什麽也沒說。

孫江雪自顧自地說了半天,都是颠過來倒過去的那幾句,時七一邊聽着一邊打量着周圍,然後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你說這裏是山上,這裏真的是雪山?”

孫江雪停下來看着時七,眼中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你應該看得到,這裏不是雪山是哪裏?”

時七指着右前方的一株小樹,“雪山上怎麽會長楊樹?”

孫江雪眼中的笑意散去,面無表情地看着時七。

時七站在她面前,挺直了脊背,“還有,如果我們真的在上山,那麽為什麽站在下面的我卻比你還要高?”

突然一陣寒風襲來,雪花往人臉上拍,時七被迫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發現腳下的雪山已經不見了。

時七微微嘆了口氣,她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提示是“雪原怪誕”,而一切奇怪的東西卻在山上,原來雪山本就只是障眼法形成的東西而已。

“整個羅家村的都是蠢貨,總說什麽雪山,他們怕是早忘了,這裏以前不過是一個小山包,而且這個小山包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推成平地了。”孫江雪摸了摸旁邊粗糙的樹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她們二人現在在的位置正是那片樹林外圍,入目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平原另一邊是錯落的村莊,羅家村。

而村子的後面,什麽也沒有。

“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麽羅家村的人總說山還在,直到我和我媽被丢到村後面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地方就是羅家村的亂墳堆,周圍有一層透明的屏障,裏面橫七豎八的屍體不知道腐爛了多久的都有,”孫江雪面帶微笑,似乎是在說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們母女倆被困在那裏的那些日子,是怎麽活過來的。”

時七皺着眉看向半瘋癫的孫江雪,“那後來呢?”

“後來?”孫江雪的眼神有些迷茫,“哦,後來啊,我們無意中發現了結界的突破口,就出來了。”

時七不說話,因為她知道孫江雪的話沒什麽可信度。

“你應該記得那個老頭吧,”果然,孫江雪面如癫狂地笑了起來,“那也不是個人,那是從亂墳堆裏爬出來的屍王,要不是有他,我們母女倆怎麽會出來。”

“可是那個老頭聽你的話。”

“那是當然,”孫江雪面上閃過一絲憎惡,“當初他要維持人形就要依靠吸取女子的精血,給他精血的是我,他能不聽我的嗎?”

聽到前半句時七的心被狠狠提起來,聽到後半句,又放下了。

“那他把徐遙帶去哪裏了?”

孫江雪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我從見到你們就覺得很奇怪,你們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時七面色沉靜如水,“所以?”

“不是我說,你真的太淡定了,”孫江雪很惋惜地搖搖頭,“你性子這麽冷,難怪會和同伴發生矛盾。”

“争吵、憤怒、貪婪、欲望這些東西都是沒用的東西,我喜歡你,所以把他們帶走了。”

“他們在哪兒?”

時七依舊很沉靜,孫江雪臉上那種風輕雲淡的表情瞬間灰飛,“他們先抛棄了你,你還擔心他們做什麽?”

時七看着孫江雪發紅的眼睛,慢慢露出一個淺笑,“因為我們是同伴,是朋友,所以争吵很争吵,憤怒也很正常,你說的貪婪和欲望更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感,你不能因為不喜歡,就否定它們的存在。”

“我再問一遍,徐遙和薛季燃在哪裏?”

時七冷下了臉,雙眸中似是能射出冷鋒,孫江雪對上這雙眼眸,心中沒來由一陣慌。

那是一種,無力反抗的慌張。

孫江雪知道時七一行人不是本世界的人,這點其實就讓時七很在意了,原世界的NPC按理來說是不會察覺他們的異樣的。

就算他們的出現很奇怪,劇情世界也會自動默認就是應該是這樣的。

“我會帶你去找他們,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過了許久,孫江雪終于移開了目光,語氣中多了幾分嚴肅。

時七點點頭,“可以。”

“你不問問我是什麽條件嗎?”

“沒有必要。”反正她不會答應。

……

兩人走進樹林,沒多久,時七就看到了被綁在樹上的徐遙和薛季燃二人。

“放了他們吧。”

時七神色淡淡的,薛季燃看到時七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孫江雪注意力在時七身上,沒有看到。

“你先完成我的條件。”

時七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看着孫江雪,“你說。”

孫江雪咬了咬嘴唇,倏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當然是,代替我留在這裏啊。”

身後突然襲來一陣陰風,時七下意識躲了一下,轉身就看到那個老頭手作爪狀沖着她過來。

時七面色沉靜,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瓶子,朝着那個老頭的臉就是一頓噴。

時七直接朝着眼睛噴,老頭估計以為是什麽毒藥啥的,捂着眼睛慘叫。

時七不管老頭了,轉身看着孫江雪,此時的孫江雪已經換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和時七一模一樣的臉。

饒是時七沉靜如斯,此時也愣住了,更別提被綁在樹上的徐遙二人。

孫江雪緩緩開口,“看到我意外吧,我當時看到你的時候,也很意外。”

時七沒有接話,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可能。

孫江雪慢步走過來,老頭已經發現時七噴的只是水了,正氣沖沖地站起來要找時七麻煩,被孫江雪攔下了。

“我也很奇怪,你和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我會有和你一樣的容貌。”

孫江雪噙着勢在必得的笑容,伸出手撫上時七的臉,被時七毫不客氣地打落了。

她不喜歡別人觸碰她。

被打開的孫江雪也不氣, “不過當我發現你和我的氣息很像以後,就沒有必要糾結什麽關系了,因為你可以留下,成為這裏的NPC,我則能夠離開這個破地方。至于你們嘛,” 她轉頭看着徐遙和薛季燃,“很可惜,你們注定是出不去了。”

“誰說的?”

孫江雪看向一旁的時七,對方臉上的淡然自若讓她很不喜歡,“我是不會帶他們出去的。”

時七往前走了兩步,擋在徐遙和薛季燃前面,“你覺得你就能出去?”

頓了頓,時七唇邊洩出一絲嘲諷,“你既然知道自己是NPC,就應該知道,無論你怎麽籌謀,都不能離開這裏。”

“你以為和我的氣息相似,就一定能代替我嗎?”

“就算我願意留下,你覺得你能走出去?”

孫江雪皺着眉看向時七,時七卻不繼續說了,換了個話題。

“江慧根本不是被村裏人折磨死的,”時七淡淡地看了老頭一眼,“這老頭也不是什麽屍王。”

“呵,”孫江雪一臉好笑地看着時七,“你的同伴說的沒錯,你的想法總是很主觀。”

時七輕笑一聲,回頭看了看已經被松綁的二人,轉回來的時候,面色如霜,“不過很可惜,我們之間并沒有如你所想的争執。”

薛季燃和徐遙一左一右站在時七身側,兩人都十分平靜。

“七姐和這個虛假的世界聯系緊密,觀察力又敏銳,我們當然不會懷疑針對七姐。”

“倒是你,”薛季燃接着道,“雖然你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時七的好意,但是并不妨礙我們對你的懷疑。”

“哦,對我的懷疑?”孫江雪也不遮掩了,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看來我從開始就暴露了?”

時七搖搖頭,“剛開始我們沒有懷疑你,原以為你只是和雪山上那東西有什麽關系,但是後面發現你的破綻太多,沒辦法不懷疑你。”

“什麽破綻?”

時七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心中微微嘆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部分情感會是這個樣子的。

沒錯,時七已經能夠确定了,之前的孫江雪已經死了,只是無意中吸收了一點時七破碎的情感,才能“複活”。

“首先是敲門時的狗吠,”徐遙看了時七一眼,“這個村子不養狗,而我們聽到狗吠聲也是在敲門之後。”

“我們聽到兩次狗吠,第一次是我們三人去羅大伯家,第二次是和你們一起的時候。剛開始我們還以為是雪山上那東西的手筆,可是後來我們第二次去羅大伯家的時候,芽芽告訴我,她給我們開門的時候,看到有個人在不遠處。”

孫江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就聽到徐遙接着說道,“當時我們也就跟着你們去試探過,能懷疑的人不多,加上你的舉動比起那幾個男的奇怪,所以就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

“還真是武斷。”孫江雪冷冷吐槽了一句。

薛季燃冷笑着開口,“也不算武斷,畢竟你自己都沒發現,你有多格格不入。”

無論從眼神長相還是行為舉止,孫江雪都和普通NPC完全不一樣。

孫江雪不說話了,旁邊的老頭看了她一眼,“你們這些……”

薛季燃沒讓老頭的話說完,往前一步打斷了,“你真的以為我們在廟裏什麽發現都沒有嗎,袁濤?”

聽到後兩個字,老頭明顯僵硬了一下,不說話了。

薛季燃臉上閃過一絲厭惡,“村民口中的袁大夫是救死扶傷協助鄰裏的好人,可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你多讓人惡心。”

“假借幫助做事的名義猥亵了江慧和孫江雪,還暗中慫恿村民把她們母女二人趕出村子,又在路上劫持她們,把江慧先奸後殺。”

聞言,老頭…不,是袁濤的臉變得非常難看,“你怎麽會知道?”

薛季燃冷哼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不會告訴他們,按照事先的約定,他和時七發生争執後獨自在巷子裏找徐遙的時候,無意中觸碰到了機關,看到了過去的影像。

真是讓他惡心的不行。

“還真是為難孫江雪這些年會容忍你這種人渣。”

薛季燃一語雙關,袁濤和孫江雪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孫江雪剛準備說什麽,就聽得時七冷冷地說道,“孫江雪,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嗎?”

孫江雪一副“就算知道能怎樣”的表情,不過時七并沒有如她所願生氣。

“江慧沒保護好你是作為母親的失職,你可以怨恨,但是不應該讓她死前受那種折磨。”

“那算什麽折磨?”孫江雪冷漠地說,“那是她活該,要不是她非要嫁給那個男的,我怎麽會年紀輕輕就被侮辱。”

“那你就能讓她遭受衆人欺辱,血崩而亡嗎?”

孫江雪不說話了,時七臉上平靜,語氣平靜,心裏卻有些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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