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消融之光

奈特輕笑一聲,手上還拎着那把黑金花紋的椅子,他進來以後關上了門,一句話都沒說。

然後空氣安靜了幾秒,奈特打了響指……

晏玄齡身邊的克洛洛瞬間消失,不由讓晏玄齡咽了口唾沫:“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奈特微微笑着,把外套解下來扔到椅子上,道:“給克洛洛找點事做,他太閑了。”

樓下忽然響起克洛洛的尖叫聲,晏玄齡安靜的閉上嘴,只是看着奈特。

奈特伸了個懶腰,随後笑着問他:“睡得好嗎?”

“好得很,沒有做噩夢。”晏玄齡繼續躺在床上,舒服的閉上眼睛。

結果一個腦袋拱到晏玄齡的胸膛上,晏玄齡嘆氣:“都千年的老妖精了,能不能學會自己成長?”

耳邊傳來奈特低聲的淺笑,他道:“唱首歌吧。”

“唱什麽?”晏玄齡摸了摸他的頭發:“還唱荒蕪?”

“嗯。”

“你還真是喜歡這首歌,單曲循環啊你。”晏玄齡笑着吐槽他。

他雖然佯裝嫌棄,可卻依然輕聲唱起了這首童謠。

屋外的天空上聚了一團一團的烏雲,刮起了小風,偶爾能卷起地上的灰塵,綿綿的細雨落到地上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發出聲音。

雨水一滴一滴落在玻璃上,積水緩慢的往下流,屋裏的兩人卻都沒有注意這些。

晏玄齡只是托起上身,用手支撐着下巴另一手輕拍奈特,他以一種保護的形式把奈特護在自己的懷裏,但他自己似乎沒有察覺到。

他只是靜靜看着奈特的一顫一顫的睫毛,和偶爾偷偷動彈的眼皮,然後把聲音盡量變得更溫柔一些,希望這個人能趕緊陷入睡眠的懷抱。

晏玄齡唱的嗓子都有點啞了,奈特才睡着,他用手擋住嘴,發出兩聲幹啞的咳嗽。

因為外面陰天的緣故,使得屋裏有些黑暗,奈特那蒼白如白瓷的臉龐,使晏玄齡心悸。

他看了熟睡的奈特許久,才發現奈特睡着以後是沒有呼吸的,如同早已死去很久的幹花……或者木偶。

只剩這副身軀依然完好無缺,美麗依舊,晏玄齡垂下眼睛,用手輕輕撫摸上奈特的側臉。

他能感覺到奈特皮膚的細膩和輕柔,還有那種冰冷……

晏玄齡似乎被什麽逗笑了,咧了下嘴又很快恢複如常,只有那雙眼睛,在看着奈特的時候,如日夜交替時,暖色橙黃的雲霞布滿天空,點點溫柔皆因他而起。

“我一看見你。”晏玄齡笑了笑,喃喃自語:“就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做個好夢。”晏玄齡輕聲道,語氣溫柔。随後下了床準備給自己倒杯熱茶。

在他背過身去後,一雙暗猩紅色的瞳孔在黑夜裏驟然出現,奈特面無表情的盯着晏玄齡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良久,他松開握緊的手掌,任由手指發顫……然後閉上眼睛,讓一切如常。

紅茶發出一股濃厚的淡香,晏玄齡啜了一小口,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然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五根手指彼此分離,他握緊手又松開手,重複幾次以後。

腦海裏突然想起某人的話,那人當時的表情晏玄齡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又是充滿教條的,他說:

阿晏,你的手是用來救人的。

晏玄齡早就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也許只是糊弄的笑笑或者是點點頭。

他一直對成為英雄沒多大的憧憬,穿越于他……不過是一場噩夢。

晏玄齡低下頭,看着溫熱手掌的茶,又輕輕喝了一口。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去啊……幾十平米的小屋子,電視機裏播放着沒頭腦的狗血劇,開水燙過毫無營養卻好吃的方便面,和垃圾桶裏堆滿了垃圾,早就該清理了。

每天急匆匆的起床,上班。被榨幹以後,擠地鐵下班。……人擠人甚至都下不去車,渺小得幾乎不存在。

月底領工資,交完房租以後基本變成月光族。

這樣平凡的日子……真的好嗎?

晏玄齡感覺手裏捧着的紅茶正在逐漸放大……奇怪?他在原來世界裏的家人呢?

晏玄齡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笑了笑,無論在哪個世界,他都過得不怎麽樣啊。

“晏玄齡。”耳邊響起溫柔卻又淡淡的聲音。

“醒了?”晏玄齡又喝了口茶,看向奈特笑道:“沒睡多久啊?”

“睡得很好。”奈特答非所問,只是笑笑:“走吧,我聽見流金叫我了。”

“做什麽?”晏玄齡奇怪:“我怎麽沒聽見?”

奈特笑笑:“參加歐亞的葬禮。”

晏玄齡頓了一下,這才有了實感,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狼人,已經死了。

他才剛來怪盜團,除了和克洛洛還有流金熟一些,和剩下的團員還沒說上幾句話。

“嗯……”晏玄齡只是點點頭,他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

奈特把外套披到肩上,走過去攬住晏玄齡的腰,他們瞬間移動到樓下。

然後走出客廳,因為剛剛下過雨的原因,空氣十分涼爽而又清新。

晏玄齡注意到,土地因為雨水的原因,變得有些綿軟,一踩一個印,留下了印記。

流金站在人群中間,他把頭發梳的整整齊齊,黑色的西裝一絲不茍的系好。

晏玄齡甚至看不出他有悲傷的跡象,而流金只是站在棺材旁邊,看着棺材裏已經死去的幼年狼人。

怪盜團的成員,除了流金還有他身邊的另一只小狼人,幾乎沒有人……或者說根本沒有人為了這只狼人的死亡而感到悲傷。

他們像是長在這的花草樹木似的,明明是活物,卻看起來沒有絲毫感情。

“願來世……你能碰到你真正的摯愛。”流金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看向奈特。

奈特微微笑着,點了下頭。

流金也點了頭,劃亮了火柴,那樣微弱的火苗明明掀不起絲毫漣漪,可扔進棺材裏的時候,卻燒起熊熊大火。

晏玄齡看着,發覺這就是生命,在盡頭之時,也不過只是這麽一捧大火和灰燼罷了。

他用餘光突然看到,今早明明還未綻開的花,現在已經開了。

在這熊熊火光裏,烏雲逐漸散去,雨水的水滴落到鮮花的花瓣上,太陽的光芒照到水珠上,使它美麗得逐漸消融。

晏玄齡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消化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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