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沒事。”季澄道。

那男生又看了一眼季澄,發現季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略帶小心的退了一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季澄正要走到自己座位上,還沒走到,猴子就麻溜的起身給季澄讓出一條道來,還把板凳往後拉了拉讓季澄好進去。

猴子一開始還憋住了沒說話,沒多久本性就暴露了出來,他碰了碰季澄:“你沒事兒吧?”

季澄正在看着窗外,操場上有班級正在上體育課,西毒正指揮熱身,聞言道:“我怎麽了?”

“不是,你不是被西毒拉走了嗎?然後呢然後呢?西毒怎麽罰你的?”猴子道。

“沒罰啊。”西毒只是把他拉去了李娜那兒。

猴子眼神變得更加崇拜:“牛逼,西毒都不敢罰你!”

“你…”季澄覺得猴子誤會了什麽:“沒事吧?”

“那可是西毒!”猴子激動道,科普欲望又在膨脹:“西毒最出名的事兒就是有一年他抓到兩約會的小情侶,罰人家跑圈,總共20圈,他兩自己商量,每個人跑多少圈,反正總共圈數加起來要跑夠20圈,結果第二天,這兩人就分手了,你說說,毒不毒!太毒了簡直!”

季澄點點頭,是挺毒的,他又想起了什麽:“有西毒,是不是還有東邪?南帝北丐中神通?”

猴子道:“還真有!”

“行吧。”季澄又想起另一回事:“剛才那人叫我大哥幹嘛?”

“你別管那些叫你大哥的人,他們都是牆頭草,看你打了小強那逼才這樣的。”猴子話太多,招來了臺上老師的注意,收獲了一枚粉筆頭,不過他沒在意,又握住了季澄的手:“哥,我才是真心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哥了!親大哥!”

“…我可去你的吧。”季澄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抽回了自己的手。

下午的課比上午難挨的多,尤其是大熱天,季澄忍着困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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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季澄差不多要睡過去的時候,有個冰涼的東西碰了碰他的手背,季澄猛的清醒,瞪大眼睛看向前座,前座的人愣了下,結巴道:“那…那個啥…我不是故意的…這是歷栗給你的…”

季澄低頭看去,他手中是一瓶還散發着涼意的冰紅茶,季澄擡頭掃了一眼教室,歷栗正轉過身看向這邊,表情有點忐忑。

猴子湊過來,伸手就去接:“沒想到他還挺上道,知道拜碼頭,肯定是想讓你罩着他,別理他大哥。”

季澄拍掉猴子的手:“滾。”

他接過了冰紅茶,沖前排道:“謝了。”

前排有點意外:“沒事。”

季澄又看向歷栗那邊,歷栗看他接下了冰紅茶,便轉過了身。

下午挺難熬,季澄能感覺到陳昊楊的目光時不時投到自己身上,但他倒是沒有再找季澄麻煩。

一中晚上還有晚自習,放學已經九點了。

秋日的晚上挺涼爽,租的房子離學校也不遠,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季澄準備慢慢走回去,順便吹吹風散散一身的暑氣。

學校通往房子有條必經的小路,晚上人比較少。

“哎,前面那個,你等一下。”有人在背後喊。

季澄在陽城沒有熟人,他沒回頭繼續往前走。

“媽的,季澄,叫你呢。”有人喊道。

季澄停下腳步轉過身。

身後呼啦啦站了十來個精神小夥,年紀倒是都不大,十七八歲,跟季澄差不多大,但是造型各異,為首是個瘦得像麻杆的精神小夥,叼着煙,頂着一頭幹枯的像草一樣的黃毛,穿着全員惡人的短袖,緊腿褲,雙手插兜,看起來拽到不行。

這幫精神小夥季澄不認識,他旁邊的人季澄倒是認識。

蕭強。

看着架勢季澄用腳都猜得出蕭強想幹嘛。

他看着這十幾個人,突然笑出了聲:“不會吧小強,對付我一個,叫了十幾個,你是廢物吧?”

蕭強罵道:“操/你/媽,叫誰小強呢?”

“誰搭腔就誰呗。”季澄道。

蕭強不是第一次吃這虧了,他轉頭對黃毛道:“就這逼。”

黃毛點點頭:“是挺嚣張,就是你打的我弟?”

季澄道:“我很忙,你要是來聊天的,那我就先走了。”

“媽的。”黃毛把煙從嘴裏拿出來,扔在地上用腳撚滅:“動手。”

季澄把一本書也沒裝的書包扔到地上,一腳踹翻了最先撲上來的精神小夥,直奔着黃毛去,他一拳砸到黃毛臉上,沒給黃毛還手的機會,又硬又疼的拳頭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了黃毛臉上。

一對多的真谛之一。

揪着帶頭的那個使勁打。

黃毛被季澄打的頭腦發昏,嘴裏罵道:“媽的,你們倒是打啊。”

在其他精神小夥一擁而上之前,季澄又給了黃毛分量十足的一拳,把黃毛一顆牙打掉後,指着一邊道:“卧槽,警察!

季澄原本沒報太大希望,畢竟這是一個但凡看過一兩部電視劇的人應該都不會上當的老梗。

但他顯然高估了一群精神小夥的智商了,這群人齊刷刷的看向他指的方向。季澄得了空,撒丫子就朝另一個方面跑。

等季澄跟兔子一樣跑出了百米遠,原地還有人一臉迷茫道:“我們要不要也跑?”

季澄跑起步來是真的快,等黃毛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跑遠了。

季澄确定暫時安全後,彎下腰喘了幾口粗氣,感覺口有點幹,一擡眼正好是一家便利店,便打算買瓶飲料喝,正好租的房子裏還不确定有沒有水,順便搬幾桶礦泉水回去。

小城市的便利店這個時候沒什麽人,只有一個收銀員站在櫃臺裏,季澄從櫃臺裏拿了幾瓶水,又拿了瓶冰可樂,正準備結賬,季澄餘光瞥了一眼收銀員,感覺有點不對。

他又仔細看了兩眼。

“江厭?”季澄道。

江厭這會已經掃完了碼,臉上也沒什麽見了同學的驚訝,只是一板一眼道:“六塊。”

門外遠遠傳來一群人的動靜,蕭強的聲音傳來:“哥,我看見他往這邊跑了,肯定就在這一塊。”

季澄還沒顧得着思考學神怎麽在這兒收銀,聞言看着江厭道:“同學,你這兒有沒有…”他不大想說躲字,于是委婉的換了個說法:“那種不會被人看見的地方?”

季澄心裏也沒報什麽期望,畢竟他還沒進校門,就跟學神結下了梁子。

他倒也不是怕蕭強跟黃毛,跟黃毛他們打起來,雖然自己也得挨拳頭,但他也不會讓蕭強得了好。

現在要是跟黃毛他們真打起來,一中學生勾結校外混混鬥毆的事鬧大了,比校內打架嚴重多了。

季澄不喜歡欠別人的,老段給他求了情,他總歸是不好再給他惹事。

江厭擡眼看了下季澄。

季澄甚至準備好了奪門而出繼續跑路的準備,江厭卻打開了收銀臺的小擋板,側身讓季澄進去。

這是要幹嘛?季澄想着,腳卻已經邁了進去,江厭讓出一塊地方來:“進去。”

收銀臺下是中空的,差不多剛好能讓一個人鑽進去,季澄瞬間領會了江厭的意思,同時有種不愧是學霸,腦子就是轉得快的念頭。

他像條魚一樣鑽了進去。

與此同時,雜亂的腳步聲也在接近。

“喲,學霸?”是蕭強一聽就讓人覺得欠揍的聲音。

江厭沒說話。

“我問你,你班叫季澄那逼是不是剛從這兒過去了?”蕭強又問道。

“是。”這是江厭的聲音。

“你看,我說那逼絕對從這兒走了。”蕭強在跟誰說話。

“走,老子今天不把他打的叫親爹,我名字倒過來寫。”這是黃毛有點漏風的聲音。

然後是一群人呼啦啦往出湧的聲音。

“學霸,你家店?”蕭強又問道。

“不是。”江厭道。

“哦…打工啊?”蕭強道:“啧,你早給我說啊,哥幾個不是還能照顧你生意不是?”

蕭強的聲音裏透露着那麽點不懷好意的意思。

“給我拿包…”蕭強頓了下:“荷花。”

江厭轉過身從放煙的貨架上拿了包荷花遞給蕭強:“三十五。”

“學霸,你們班季澄跟我動了手,又把我哥一顆牙給打了,按理說你跟他一班的,我應該找回場子。”蕭強道:“不過…我現在拿你一包煙,咱兩這事就算完了,不過分吧?”

放你媽的屁!

季澄火大,就要鑽出桌子底下,想給蕭強幾腳。

一根筆從收銀臺上掉落,江厭彎下腰,冰涼的像黑水晶一樣眸子看向季澄,伸出手壓住了季澄的腦袋。

季澄竟然從江厭的舉動裏感受到了一絲壓迫感。

季澄和江厭對視了幾秒,思及在這裏動手肯定會給江厭帶來麻煩,最後還是沒有出去。

江厭又瞥了季澄一眼,才站了起來。

蕭強看江厭沒說話,又道:“回去告訴你們班那小子,這事沒完,讓他以後招子放亮點,最好躲着老子走,不然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說完又道:“對了,這可樂我也就拿走了。”

然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又過了一會,才聽到江厭冰涼的聲音:“出來吧。”

季澄從收銀臺下面爬了出來,看着江厭的目光相當的不自在:“那個什麽,謝謝你啊學霸。”

江厭正掏出手機來用掃碼器對着自己手機屏幕掃了下,季澄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價格是三十七塊五。

正好是一包荷花加可樂的錢。

季澄掏出手機來就急道:“別別別,這錢我來掏,你別動。”

江厭卻已經付了錢。

季澄相當窘迫:“那…那要不然我把錢打給你吧,那個打到你支付寶上,還是我加你微信轉賬?”

“不用。”江厭道。

“這怎麽能讓你付呢?”季澄是真的臉臊得慌。

江厭看向季澄:“不是你拿的,為什麽你要付?”

“那也不是你拿的啊。”季澄道:“這事又跟你沒關系,蕭強是沖着我才來的。”

“我是員工。”江厭指着店內一面牆上的《便利店員工守則》。

如在員工值守期間,有貨品丢失、損毀,在未找到損毀人的情況下,由員工賠償。

季澄欲張的口被江厭無懈可擊的解釋堵住了,江厭不管是說話或是做事,給季澄一種嚴肅冷淡,一板一眼的感覺,這讓向來随心所欲,想哪出是哪出的季澄一時感覺到了無解。

他從收銀臺前出來,在收銀臺前看了幾圈。

這該死的便利店連掃款的二維碼都沒有,都是用付款碼支付,他又掏了掏兜,卻連個硬幣都沒掏出來。

季澄正尋思要不要跟學霸加個微信強行轉賬給他,卻見江厭從櫃臺下拿出個小飯盒,裏面裝着已經變冷的一小拳米飯,和一份鹹菜。

“夜宵?”季澄看着飯盒問道。

“不是。”江厭慢條斯理的将口裏的飯咽下去:“晚飯。”

季澄看着江厭洗的發白的藍白校服,校服應該是高一下學期的夏天發的,到現在也就不到半年,中間還有暑假,就算天天洗也不會舊成這樣。

很可能是別人淘汰下來的。

如果不是真的缺錢,沒有那個高中生會放棄晚自習的時間去打工。

季澄又看向江厭簡陋的晚飯,以及蕭強拿走的三十七塊的荷花和可樂,心裏有點發堵,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同情,又或是其他什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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