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飯廳裏的幾人一瞬間都愣住了，幾秒後季凡宇才開口：“你…”

“愛信不信，走着瞧。”

季澄搶在季凡宇說出口之前，撂下一句話便甩門出去。

他大刀闊斧走了一陣，走出家門好長一截，被風一吹，懊惱才湧上心頭。

季澄在街邊蹲下，懊惱道：“我在說什麽玩意啊。”

如季凡宇所說，林非航能在與附中相提并論的實驗中學，拿到班級前十，如果一直保持這個成績，高考不說國內TOP2，起碼知名985是跑不了的。

這對如今在本科線邊上搖搖欲墜的季澄來說，是再怎麽追，也連車尾都看不到的存在。

季澄在街邊懊惱了一會，一會覺得季凡宇不會拿自己的話當真，一會又覺得話已經放出去，林美心和林非航一定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最終，季澄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給韓宇打個電話，約幾個哥們開心一下再說。

“喂，老韓，老地方，速來。”

“現在？不是，哥們…”

平時一喊跑的比誰都快的韓宇今天在電話裏卻支支吾吾起來。

“你扭捏什麽？”

“不是，我現在那個…正跟陶夢晗一塊呢。”

“成了？”

“這不是就差臨門一腳呢嗎？”

“行了，老韓，就沖你今天鴿我，不把她拿下，別說你是我哥們。”

“得嘞！”

陶夢晗是韓宇同學，韓宇一直在追陶夢晗，但是這厮一直沒成功，借酒消了幾回愁，幾個哥們都知道。

這會韓宇好不容易把陶夢涵約出來，季澄也不好非把人拽過來。

季澄挂斷電話，又在路邊蹲了一會，韓宇不出來，他也沒心思約其他人，這種哥們局一般都是韓宇組織約人，季大少帶人去就行。

除了遠嫁他省的大姑，大舅，二舅，小姨，大伯，二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省城，無論季澄現在選擇去誰家，都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但他誰家都不想去。

“哎。”

季澄看着天，省城空氣質量一直不怎麽好，一到冬天天都是灰蒙蒙的，現在還是秋天，正是空氣最好的時候，秋高氣爽，天藍澄澄的。

省城這麽大，季澄對每一片地方都熟的不能再熟，此時卻沒有一個能讓季大少容身的地方。

他又蹲了一會，最後季澄決定還是回陽城，起碼陽城還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一室一廳。

省城去陽城很方便，隔十幾分鐘就有車，到了陽城的時候還不到兩點。

剛才一心想着賭氣的事，不覺得餓，這會下了車季澄才覺得餓的慌，他對陽城也不熟，用手機導航導出了個商場，打的就直奔商場去了。

陽城的商場沒有省城的那麽高大上，好在至少有空調和肯德基，他在商場裏吃了頓肯德基墊吧墊吧。

酒足飯飽之後，季澄在商場裏轉了轉，商場裏的東西都是他沒怎麽見過的，也不大瞧得上的牌子。

季澄在轉悠了一圈後，發現商場一樓正在做活動，是家少兒培訓機構，支了個臺子，底下擺了幾排長凳，一個個小屁孩正挨個上臺表演才藝。

季澄在最後一排找了個地方坐下。

倒不是他多想看這些小屁孩表演才藝，只是他好像坐在這裏，就可以假裝也參加到這熱火朝天的場面裏，讓自己顯得有點事可以做而已。

現在看的大多都是家長帶着小孩，臺子旁邊有個人穿着哆啦A夢玩偶服正在發氣球，來一個小孩發一個氣球，再從肚子上的四次元口袋裏拿一個糖和傳單給小孩。

這會上面一個打扮還挺潮的小男孩在敲架子鼓，搖頭晃腦的好像還挺有範，但敲的卻普普通通，季澄靠在椅子上目不轉的的盯着看，實際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在神游。

“他敲得好吧？”

坐在旁邊的人來搭話，季澄沒反應過來，一時沒接話。

那人又道：“那是我兒子。”

語氣挺自豪。

“嗯，還行。”

季澄虛情假意的敷衍了幾句，那人又開始沒完沒了的誇自己的兒子，一句接一句，季澄不回答還不停問是不是是不是，季澄聽的腦子嗡嗡作響。

“大嬸，說實話，你兒子敲的挺一般的。”

季澄說了一句大實話，想堵上這人的嘴。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然後爆發出小孩子的哭聲。

這會那小孩剛表演完下臺找媽媽，還沒紮進他媽的懷抱裏，季澄的話就先落入耳朵裏，孩子受不了這打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這小孩怎麽這樣？會不會說話？”那大嬸将孩子摟進懷裏，還沒顧得上給兒子擦眼淚就先将槍口對準了季澄。

季澄看了眼哭的鼻涕眼淚一臉的小孩，張了張口，火上澆油的話到底沒說出口。

“別哭了，小孩。”季澄道。

那小孩一聽季澄說話更來勁了，哭的更大聲了，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那大嬸在喋喋不休數落着季澄的不是，季澄腦海裏盤旋着自己那幾個大侄女大外甥哭的時候大人都是怎麽哄的。

怎麽哄來着？

好像抱在懷裏搖來搖去，拍來拍去？

季澄望着眼前把鼻子眼淚抹到他媽衣服上的半大小子，覺得這個辦法應該不大行。

“要不我給你錢，你去買點糖吃？”

“還學會拿錢砸人了？”

這句話不僅沒能讓眼前的情況平複，反而好像更加火上澆油，季澄看向商場門口，猶豫着要不要撒腿跑路。

一只藍色圓手伸到了眼前，這只藍色圓手上還握着一只氣球。

季澄和小孩同時看向了圓手及圓手上的氣球，又不約而同擡頭看向手的主人。

是剛剛那個穿着哆啦A夢玩偶服發氣球的人。

這個哆啦A夢又将手上氣球往小孩跟前一遞，小孩哭聲一頓，伸出手接過氣球，又開始哭，只不過哭聲漸小了一些。

哆啦A夢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塞給小孩，小孩一噎，抽抽搭搭接過糖，哆啦A夢伸出圓手，在小孩的腦袋上摸了兩下，玩偶服裏傳來聲音：“別哭了。”

這聲音甕聲甕氣的，不太清晰，但是季澄乍一聽又覺得有點耳熟。

小孩接過氣球和糖，又被哆啦A夢摸了腦袋，倒是真的不再哭了。

小孩媽媽白了季澄一眼，又去哄孩子：“行了，咱不哭了，媽媽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小孩拉着媽媽手去吃肯德基，留下季澄坐在凳子上跟哆啦A夢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十幾秒後，哆啦A夢看了眼自己的氣球，又從手中的氣球裏抽出一個來遞到季澄眼前。

“…給我的？”

哆啦A夢點了點圓腦袋。

“能不能換一個？我想要那個藍色的。”

哆啦A夢手裏拿的是一個粉色的氣球，季澄不大想接，哆啦A夢愣了一下，又換了一個藍色的遞給遞給季澄。

季澄接過氣球，哆啦A夢又從兜裏掏出幾顆糖遞給季澄，季澄看了眼花花綠綠的糖，又看了一眼哆啦A夢，小聲道：“謝謝。”

哆啦A夢又看了一眼季澄，轉身繼續去發傳單。

季澄拿着氣球和糖坐在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哆啦A夢又忙碌起來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臺上的小孩換了一茬又一茬，主持人也上來謝幕，這場才藝秀已經結束，臺下的人也慢慢散場。

季澄正準備起身，卻感到有個目光盯着自己，低頭一看，一個小屁孩正盯着自己手裏的氣球看。

季澄下意識将氣球往後一藏，張口就來：“小屁孩，看什麽，想要自己去領。”

小女孩嘴一憋，季澄想起剛剛被小屁孩哭聲支配的恐懼。

“等一下，打住，別哭，哎你媽呢？算了算了，我帶你去領吧，真是的。”

季澄拉着小孩就去找哆啦A夢領氣球，這會哆啦A夢也快收工了，手裏剛好剩下一個氣球，哆啦A夢倒是給的很痛快，領完以後季澄對小孩揮揮手：“行了行了，氣球也領了，糖也拿了，找你媽去吧，啊。”

小孩剝了顆糖正往嘴裏塞，聞言一咧嘴又哭了：“媽…我媽呢！我媽在哪呢？”

“我靠！”季澄往後一跳，不明白這小孩怎麽突然又哭了：“你…你媽我那知道在哪？！”

小孩抽抽搭搭的喊媽媽，季澄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麽哄，又剝了顆糖往小孩嘴裏塞，小孩卻只是哭，并不張嘴。

“不是，你哭什麽啊，別哭了，別哭了啊。”

季澄手裏拿了個顆剝開的糖不知道怎麽辦，又學着表哥表姐堂哥堂姐哄孩子的樣子對着小孩做鬼臉。

小孩卻并不領情，只是一個勁的哭，惹來不少路過的人的異樣的目光，季澄覺着自己要是年齡再大一點，估計能被人當人販子。

“你媽媽不見了嗎？”

腦袋上有聲音傳來，聲音冰涼，語調卻又柔和。

季澄擡頭，哆啦A夢摘掉了自己的圓腦袋捧在手上，和圓滾滾的身體不同，玩偶服下的臉，眉眼精致而淩厲，平日裏黑色的碎發此刻因被汗水打濕而粘在前額，膚色透着不健康的白，眼眸微垂着，漆黑的睫毛灑在下眼睑，眼下是一成不變的透着點青黑的顏色。

他神色淡漠，季澄卻無端覺出了一份柔和。

“學…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