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陸喬薇就是故意不叫她名字的。

聞謹言等于破壞她姻緣、還把她拐上床的狐貍精小三，三個字隔着血海深仇，不能低頭。

但是叫Drill就不一樣了，她能自我安慰的想着，她即将要見的是DMD的執行官，她未來的甲方。

陸喬薇當沒看見，沒叫。

早上九點，DMD總部。

陸喬薇坐在待客的沙發上，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門口，燈光落在車頭，打下一片高光，亮眼。

她心裏正納罕着什麽人這麽大派頭。

站在門口的秘書過去打開車門，聞謹言微俯下身從車裏走了出來，一身白色條紋西裝，一手在褲兜裏，細尖的高跟踩在門口的紅毯上，周圍的員工紛紛對她問好，大廳裏是此起彼伏的“聞總好”。

聞謹言羽睫微擡，神色淡淡，直到她走到大廳中央，偏頭，瞧見了角落跟鹌鹑似的陸喬薇。

她勾了下唇，眸底帶笑，“原來陸設計師已經到了啊。”

早知道我就晚點來了，陸喬薇悶聲不語，并不是很想跟她說話。

“去樓上說。”

陸喬薇拎着電腦跟在她身後，一路上全是目光，搞的陸喬薇心情很複雜，卻是默默地把腰挺直了。

她從底層奮鬥上來的人，一身沖勁，時常會羨慕那種天生好在頂端的人，當然也很向往頂端的位置。反正，就挺檸檬的。

總有一天她也要這麽光鮮亮麗！

陸喬薇一身鬥志，擡頭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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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謹言直接把她帶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具體有多少平方米她沒什麽概念，目測比她交首付那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要大得多。

說個卑微的，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總裁的辦公室，她酸的同時，自我安慰的想，執行官也是給總部打工的，大家都是打工的，不分什麽高低貴賤。

電腦打開，還是那張設計圖，她把圖放大，“正如您所見，圖上的是兩個交纏的身體，代表愛欲，交纏的身體是纏綿悱恻的愛意，采用的是半抱式……”

一邊說一邊觀察聞謹言的表情，聞謹言跟笑面虎一樣，對她的表情最多都是笑，第一次笑：陸喬薇在床上吃了虧，第二次笑：陸喬薇在公司吃虧。

看來這次要在辦公室裏吃虧了。

果不其然，聞謹言沒聽到最後。

“陸設計師，我們公司有策劃部和廣告部，我問的并不是宣傳語，而且是這裏。”聞謹言的指腹滑過屏幕，落在那翹起來一點，“這裏是什麽意思呢？”

她交疊着手，“打動人的并不是華麗的詞彙，而是設計師創作的靈感，是最直白的語言，我想，在這方面你比我懂的多。”

陸喬薇無話辯駁。

太險惡了。

她又不是專業寫文案，設計圖滿意不就行了。

聞謹言笑了一下，“陸設計師，DMD發展到現在絕不是光靠設計，每一顆鑽石都有它的價值，它們是先活的，是有藝術價值的。你想過沒有，幾年後，十幾年後，這款戒指重新被人提及，誇贊你的設計登峰造極，那時大家會怎麽介紹它？”

“大家是欣賞她設計結構，還是為它被出生的那一刻，最真摯的靈感，最原始的想法而驚嘆？”

“嗯？”

很有道理，陸喬薇佩服。

DMD要求一向這麽嚴格，不然也不會成為國際第一奢侈品品牌，讓那些有錢人為之瘋狂。

她不覺軟了語氣，“那你有什麽建議。”

“我的建議是，陸設計師如果實在想不出來，可以重新設計，我不着急。”聞謹言溫溫柔柔的。

話落在陸喬薇耳朵裏變得很殘忍。上一秒陸喬薇感覺自己被醍醐灌頂，現在遇到了潑瓢大雨。

重新畫？之前扣一個細節扣了五十多次，險些把她猝死，再來一次，她還要不要命了，更別說遇到聞謹言這樣的人，好像靈感是那麽容易定的？

難怪說DMD的負責人挑剔、刻薄。她當時是腦子出問題了覺得對方的挑剔刻薄都是致命的溫柔。

“陸設計師意下如何？”

你是甲方你說的算。陸喬薇保持微笑，“那您喜歡什麽樣兒的設計。”

聞謹言說：“好看就行。”

不就是磨嗎，誰怕誰啊。

陸喬薇也不走了，在她辦公室坐下，新建圖層開始肝。

畫圖費時間，憋着一股氣，陸喬薇畫了模型，然後把圖放在聞謹言面前，“這個你滿意嗎？”

“嗯……左邊那邊差那麽點。”

“再修的狂野點，像第一個那樣。”

“一對比，我還是第一個讓人回味無窮。”

“第一個……”

陸喬薇一連畫了十次初模，都被聞謹言否定，否定後還要把第一次稿子拿出來鞭屍。

她把第一次的稿子放在屏幕上，聞謹言點點頭，滿意至極地說：“有一次那種感覺了，不錯。”

你瞎啊！它就是第一次的稿子！

甲方，呵呵o(∩_∩)o

她不改了，去他媽的。

陸喬薇打開電腦，開始鬥地主，打了兩局，豆子輸了一半。氣的陸喬薇想退游，耳邊冷不防的響起聞謹言的聲音，“陸設計師是在鬥地主嗎。”

陸喬薇驚了下，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嗯，畫累了，調整了一下，待會繼續畫。”

“我看着挺有意思的，你再玩一局。”

“不了不了，我靈感來了。”陸喬薇冷靜地退出游戲，聽着聞謹言在她耳邊嘆了口氣。

陸喬薇在心裏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在出錯讓聞謹言抓住把柄了。奈何沒有靈感，又很無聊。

于是又把游戲打開。

太堕落了，太堕落了。

日複一日，她去DMD的日子比上班日子還多，每天早7點地鐵準時出發，跟一群踩點的秘書小姐姐進辦公室，然後坐在聞謹言辦公室的沙發上發呆，呆一會，畫圖，畫不出來打游戲。

聞謹言倒是很安靜，除了批改文件就是看書，陸喬薇坐在沙發上咬牙切齒，咬完又開始打游戲，聞謹言站在書架旁，瞥她兩眼拿着書輕輕翻動。

陸喬薇好羨慕，執行官的工作簡直就是打醬油。就是摸不透聞謹言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她每天來辦公室待着，也不嫌棄她煩，好吃好喝的送着，好像她來陪聞謹言一起上班的。

中間，陸喬薇突然想起來自己進DMD那天的昂揚的鬥志，深覺得不應該，決定勤奮一把，就算沒有DMD她也要吃兩個小設計養養胃。

之後她回了一趟公司，前腳進門，後腳就被辦公室的同事“噓寒問暖”，虛情假意的讓她心裏惡心，最要命的是，每一張嘴裏都離不開DMD合同。

鄭心語也作模作樣的給她倒了杯咖啡，“DMD的設計不好改吧，看你每天往那裏跑，辛苦了。這也好些天了，怎麽沒見到你拿下合同。”

陸喬薇含糊其辭，氣勢卻不敢低，“你以為DMD的設計那麽好做？”

大家對她又是一通彩虹屁，陸喬薇耳朵都聽麻了，與其被一群人惡心，還不如去找聞謹言，雖然聞謹言會嘲諷她，但她是無聲的，耳根子清靜。

下午陸喬薇收拾東西，抱着電腦又去堕落。

有同事小聲嘀咕，“我看DMD的負責人就是玩她，這麽久都沒簽下來，指不定設計早黃了。”

“甲方不都這樣麽，嘴上說什麽都随你，等你把稿子一交，這裏不行那裏不行，最後吊着你不簽合同，等你自己熬不住了，這單子就黃了。”

“是啊，合同不簽下來萬事皆有可能。”

鄭心語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啊，只要合同不簽下來萬事都有可能。

……

到DMD的時候，秘書小姐姐貼心地跟陸喬薇打招呼。陸喬薇不由得感嘆，媽的，這上班氛圍，她要是來DMD上班就好了，她一定幹出個執行官。

陸喬薇抱着電腦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聞謹言不在，她又偷摸打開游戲，一邊叫地主，一邊臭罵自己。

明天一定畫圖！

然後打游戲……

打……

“你先打炸彈比較好贏。”

陸喬薇炸彈一丢，最後輸到一顆豆沒有。

“你不會打就別瞎指揮啊，我明天玩什麽？”她很不滿地說着，猶豫着要不要買豆，剛狠下心要付款。

聞謹言輕聲道：“別買了，你明天不用過來了，我有事要忙。”

不知不覺她居然來了幾天了，她握着鼠标滑動，“那我的設計圖，你應該滿意了吧，要不……”

“有時間我會看。”語句簡短，給她希望，不給她答複，聞謹言收拾東西下班。

陸喬薇合上電腦，嘴上低聲咕哝着，“你就拽吧，今天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的我……”

“陸設計師，其實，你的設計，我還是很滿意的。”聞謹言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來，濃郁的香水帶着幽香往她鼻子裏鑽。

你卡着不給過吧。陸喬薇揉揉鼻子，和聞謹言拉開距離，這女人剛剛肯定又噴香水了，是準備去當深夜的小野貓嗎？搞這麽刺激。

聞謹言按了樓層，又問：“剛剛陸設計師是不是在說什麽，我好像沒聽清。”

陸喬薇面無表情把剛剛後半句補上，道：“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的我還來找你……”

到一樓。

聞謹言抿着紅唇，看向停在公司門口的邁巴赫，“你住哪兒，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我自己走。”

“明天……後天見。”

陸喬薇呵呵笑，過了今天再也不見了。

今兒晚上曲青竹回來，曲青竹回來公司她就不用那麽憋屈，曲青竹安排她去跟別的工作，她就再也不用來了。

出了DMD，打車去機場。

別看曲青竹在電話裏一個“卧槽”，她本人長的倒是挺秀氣的，眉很鋒利，不說話就是清冷上司，一開口不知道是從哪個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的。

她把大行李箱托得飛快，看到陸喬薇，把一串佛珠子往她手腕上撸。

“這玩意我找了十八個得道高僧開光，肯定能解了你這水逆。之後不管什麽妖魔鬼怪都不能進你的身。”

曾經陸喬薇是個無神論者，自從遇到聞謹言後，諸事不順，她開始相信有狐貍精的存在了。

她合攏手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接過曲青竹手中的行李箱，陸喬薇問道：“你是回去休息，還是我帶你去吃飯。”

“吃飯，飛機餐忒難吃了，燕山的食物都加糖的，我嘴裏現在都黏黏的，我們去吃點刺激的。”

陸喬薇嗯了一聲。

曲青竹拍拍她的肩膀，“別愁眉不展的，我請你吃飯，放心吧，我現在回來了，設計部還不是随便讓你拽。”

對！陸喬薇來了底氣，倆人在機場附近一家有點高檔的日料餐廳吃飯，都是頭一回來，也不知道什麽菜好吃，陸喬薇低着頭看點評。

曲青竹對聞謹言的事特別好奇，盡管這兩天陸喬薇跟她吐槽過很多次，曲青竹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駱一言是怎麽勾搭上她的，她不是一直在國外發展嗎？”

誰知道啊。

但凡她知道聞謹言有這麽厲害的背景，那天也不會送貨上門，後續也不會跟她合作。

菜上來，陸喬薇先倒了一杯酒，白的，她抿了口，眉頭緊皺着，“明天我就解脫了，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正喝着，曲青竹突然跑到包廂門口，把門扒了一條縫隙，道：“薇薇，你快來看，那個人是不是駱一言啊？”

不等陸喬薇走過去，她又加了一句，“她旁邊那個女人是不是小三啊，操，她是異色瞳啊，跟鑽石一樣。”

聽到異色瞳陸喬薇才過去看了一眼，腦袋往外一伸，她立馬把腦袋收了回來，道：“他們就在對面！”

冤家路窄啊！

兩方就隔了一條道，陸喬薇趕緊把曲青竹拉了回來，把門帶上。又覺得不對，她為什麽要關門。

不應該是狐貍精和這個賤男人尴尬嗎？

她突然反應過來了，難怪聞謹言下班還噴了香水，感情是去給駱一言接機了，給他當小野貓了。

駱一言和聞謹言是剛剛才來，聞謹言低頭在看菜單，駱一言在跟服務員交談，身上是一件灰色外套，頭發有些亂還沒打理。他擦了擦眼鏡，又跟旁邊聞謹言說話，聞謹言微微颔首，兩人說了一句話，服務員出了包廂關上了屏風。

陸喬薇很不爽。

尤其是不知道這兩人待在一起會發生什麽的情況下，她心裏跟針紮似的。

曲青竹只在照片上見過聞謹言，伸着脖子瞅了兩眼，陸喬薇攔下了她去扒門縫的沖動。曲青竹壓低聲音說：“狐貍精的小模樣長的挺标志的，我就想不明白了，她有錢有顏怎麽就看上駱一言了。”

陸喬薇咬牙切齒，一臉黑氣的樣子，很滲人。

她趕緊提高音量，罵道：“駱一言，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一邊說愛你，一邊又背着你跟狐貍精往來，太賤了。這倆人天造地設的一對，觀音坐下蓮，一汪碧池。”

刷地一下，陸喬薇把門拉嚴實了。她盤腿坐下來，雙手搭在膝蓋上，嘴角噙着笑。曲青竹不敢靠太近，駱一言出軌那會，陸喬薇都沒這個表情。

曲青竹蹭着過去給她倒了杯酒。

陸喬薇一口幹，酒太烈嗆喉嚨。

她咳了一聲，“是啊，難怪她說明天忙，沒時間看設計圖，沒時間來簽合同，感情來這兒了。”

真是好一個沒時間。

曲青竹：“？”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罵着，陸喬薇想到聞謹言接別人設計的事，憤憤地罵道：“媽的，這個野女人不是一次兩次了，天天上班不幹正事，就知道琢磨怎麽勾引人。”

終于反應過來哪裏不對的曲青竹問道：“薇薇，你是不是忘記了，駱一言是你未婚夫，聞謹言才是狐貍精，勾引你未婚夫的小三？”

陸喬薇：“……”

一定是這兩天太堕落、又很想要合同的原因，她才會本末倒置，陸喬薇咬着唇，“給我倒杯酒。”

“哎，你別喝太多了，吃菜。”曲青竹夾着三文魚往她嘴裏喂，安慰道：“事已至此，喝多那麽多也沒用，還灼胃傷肝，女人要愛自己。是吧。”

“誰說沒用的，喝醉了，我就去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