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廖小梅的姨婆,就是那中間牽線找到旺興村去的人。

李阿珍的娘家和廖小梅姨婆娘家扯起來還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李阿珍托人給楊寧馨尋保養的主,彎彎道道的過了幾個村,給廖小梅的姨婆知道了,馬上想到了廖小梅。

要不是她,楊寧馨還到不了楊家。

廖小梅和楊樹生覺得自己該好好感謝姨婆才行,要不是到哪裏去抱一個這樣可愛的娃兒回來養?兩個人商量了一番,準備今年去給姨婆拜年的時候要給個紅紙封兒,裏頭擱兩塊錢,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姨婆接到了紅紙封,笑得牙齒都曬了太陽:“小梅,咋這樣客氣哩!”

“當然要來感謝您老,要不是您給我們捎信,我們哪能有小六哇?”廖小梅摸了摸楊寧馨的臉:“小六,喊姨婆。”

楊寧馨看了看姨婆,明亮的眼睛眨一眨,表示疑惑,廖小梅喊她姨婆,自己也喊姨婆?不對吧?這輩分不是亂了嗎?

“這才一歲,哪裏曉得喊人哩。”姨婆沖着楊寧馨直樂呵:“這娃子生得真好,我都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娃兒。”

“小六,喊姨婆哩!”

為了向姨婆證明楊寧馨聰明伶俐,廖小梅很固執的讓楊寧馨把那稱呼喊出口,楊寧馨想了又想,開口喊了一聲:“姨太婆。”

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稱呼?反正楊寧馨覺得,她和廖小梅不該喊一樣的稱呼。

“喲!”姨婆驚得眼睛都放光:“這小娃咋這樣靈光哩?小梅,你也真是的,你喊姨婆,她還能跟着你喊我姨婆?姨太婆……好吧,就是這麽喊了。”

廖小梅想了想,也笑了起來:“我倒是沒仔細去想了。”

姨婆站起來,走到楊樹生面前,伸手摸了摸楊寧馨的手,仔細看了看她,又嘆了一口氣:“唉,他們唐家可真是心太偏了,別家喜歡男娃娃,也不會把女娃娃踩到腳底下,他們家可好,完全不把女娃娃當一回事,小六從他們家出來,也算是她命好。”

接着,姨婆就絮絮叨叨的跟廖小梅楊樹生說起楊寧馨的事情來,要幫着家裏掙工分,要帶兩個堂弟玩耍,差不多每天要挨她奶奶一頓條棘,嫌她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幾歲了?就去掙工分了?”廖小梅聽了只覺得可憐:“能掙到工分,那也該上學了吧?”

“上學?她家裏哪會送她去上學?”姨婆搖了搖頭:“每天在家帶娃掃地洗衣裳,瞅着隊裏有些事情做就得去幹活,哪能讓她去上學?聽說她娘現在又上了身,不知道這次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要是男娃娃,那她就更慘了,以後肯定要為弟弟做牛做馬的。”

楊寧馨回想到了那個瘦津津的小女孩,不過六七歲模樣,看到李阿珍的時候,眼睛裏總流露出一絲恐懼,可每次逗她玩,卻笑得那樣開心。

陳春花又有孩子了,要是生了個男孩,按着唐家那重男輕女,唐美麗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唉……”

楊樹生心軟,聽着姨婆說起唐家的事情,忍不住嘆氣:“男娃娃女娃娃不都一樣?都是唐家的後人,為啥要分個輕重出來?都說男娃娃能傳宗接代,可沒女娃娃,誰給傳?再說了,我覺得這個姓楊姓李的有啥重要的?誰知道百年以後會是咋樣??管着自己和娃兒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夠了。”

姨婆聽了連連點頭:“還是樹生想得通。”

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廖小梅,侄孫女可真是命好,雖然不能生娃,可卻遇到一個好男人,這可是八百年修來的福氣。

“唉,唐家那個大的女娃兒,倒是很講情義,小六滿百天的時候,她和隔壁家一個小娃溜出去找小六,差點丢了隊上的牛,被她奶奶打得半死,遭罪喲……”

姨婆忽然又想起一樁事情來,一邊搖頭一邊嘆氣:“不過六七歲的人,就趕着她去隊裏掙工分,這心也太狠了點,怎麽着也得還大一點吧?要是牛發起橫來,她又怎麽牽得住?還莫說命不好可能會被牛踩死。”

“啥?”廖小梅有些緊張:“姨婆,小六的姐姐來找她了?”

“可不是嗎?還有隔壁一個叫虎子的男娃娃和她一塊,兩人端了個菜碗放了條魚,說要送給小六開葷哩。”姨婆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這娃兒心好,只可惜生在那戶人家……”

楊寧馨豎起耳朵聽姨婆唠叨,她這才隐隐知道湖泉村的大概位置。

湖泉村和旺興村其實沒隔多遠,分屬兩個大隊,放到二十一世紀,可能就是兩個相鄰的社區,而廖家灣也與旺興村相毗鄰。

那就是說,旺興村是中間那一個村,湖泉村與廖家灣分占兩邊。

“兩個小娃兒往咱廖家灣方向走了,正好遇着竹布的秦隊長,把他們倆留下來,等着家裏人來尋,要是他們上了公路朝右邊走四五裏路,只怕是能找到認識你們的人。”姨婆撥開了一顆花生朝嘴裏塞,一邊慢條斯理的說着那天的事情:“聽說小娃子蠻機靈的,拿了你們倆的名字在問哩。”

楊樹生把楊寧馨抱緊了點,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他看了看楊寧馨粉嘟嘟的臉,暗暗下定決心,誰都不能把小六從他身邊搶過去!

廖小梅也聽得膽顫心驚,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只覺得姨婆家的炭火燒得太旺了些。

聽到“虎子”兩個字,楊寧馨心裏一顫,眼前浮現出那張圓圓的臉蛋。

他竟然和唐美麗一起來找她?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小虎子,真的有些與衆不同呢。

“你們去大隊給小六錄了名字沒?”姨婆嘎巴嘎巴的嚼了兩口花生:“可千萬要把手續辦齊全了,要不是唐家人窮得沒錢花了,跑過來要把小六搶走,訛你家的錢,那該咋辦?”

“樹生……”廖小梅有些驚慌,當時他們給了六十塊,沒有讓李阿珍寫個收條,要真像姨婆說的,那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六十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抵得樹生三個多月的工資哩。

可這錢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小六,小六是她心尖尖上的寶貝兒,可不能被人搶走了!

楊樹生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小梅,莫急哩,娘已經托了楊隊長去大隊部給小六寫名字了哩,她是咱們家的楊寧馨,跟原來那個家一點關系都沒了。要是唐家不要臉想來搶人,咱們湖泉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少不得鋤頭扁擔打發了出去!”

聽了男人的話,廖小梅點了點頭,這才心安了幾分。

“咱們小六百天的時候,還請了村裏人喝酒,大家都是見證人,她就是我們倆親生的娃兒,他們唐家只要敢來,村裏人都會幫咱們的!”

楊樹生平素性子很軟,可提到唐家要搶小六,這個漢子忽然就硬氣起來,兩條眉毛豎起,楊寧馨瞅着他的臉,竟然看出幾分殺氣騰騰來。

“有人幫忙就好咯。”姨婆點了點頭:“你們楊家在湖泉村關系不錯,出了啥事肯定有人幫忙,只不過你們最好是什麽準備都做好,小六的名字要登記到你們家裏,這樣咱們也有大隊的支持,是不是?我估摸着,唐家肯定沒那閑工夫給小六到大隊去弄啥登記,你們給弄上,最好!”

楊樹生和廖小梅聽着,都點了點頭:“姨婆你說得對,我們這次回湖泉就去大隊那邊問清楚,看小六的名字有沒有添進去。”

楊寧馨心裏頭想,到大隊添名字可能就是上戶口的意思吧,那時候還沒有包産到戶,也不需要戶頭,都是生産隊把隊裏人的名字報上去,大隊統計報公社,一層層上去的。這農村裏弄戶口的事情可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楊樹生和廖小梅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姨婆說的那件事情,兩個人忽然沒了底,看着抱在懷中的楊寧馨,心中忽然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他們抱養小六快一年了,已經把她當成了親生的孩子,忽然間有人提醒,有可能會被要回去,免不得有些發慌。

“樹生,咱們得去落實一下,要不是我這心總是懸着,沉不了底。”

楊樹生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回去就把這事情辦妥當。”

一回到湖泉村,楊樹生連自家門都沒進,就趕着去找楊林江那邊問小六這個落戶的事情。

楊林江見着楊樹生提了幾樣東西過來,臉上樂開了花,聽着楊樹生提起小六落戶,他吧嗒吧嗒抽了一口煙:“大侄子,你爹娘早就拜托我了,你着急啥子?”

“我聽說小六家想要把她讨回去,這才着急哩。”楊樹生看着楊林江一副不着急的樣子,心裏頭想着,可得給楊林江加點料才行:“隊長,你想想,要是小六被她家要回去了,大海航行靠舵手誰來站中間?”

提到忠字舞,楊林江一翻身就站了起來,兩條眉毛擰到了一處。

啊喲,這事情可真得要重視,好不容易用二十斤米把小六請過來跳忠字舞,要是被人攪和了,湖泉村可又要被人壓一頭。

小六是他的希望,是湖泉村的寶貝疙瘩,可不能讓人給搶走了!

楊樹生瞅着楊林江那模樣兒,好像是有幾分心急的樣子,趕緊趁熱打鐵:“隊長,我原來以為小六抱回來就和她家沒關系了,可萬萬沒想到今天有人給我送了個信,說小六家想要把她讨回去。我尋思着,是不是有人傳了話出去,說咱們小六聰明,才一歲的娃兒就能跳忠字舞,他們隊上覺得稀罕,想要搶了回去……”

“哼,真是不要臉!”

楊林江成功的被煽動了情緒,臉漲得通紅:“初五大隊部有人了我就過去問問,看小六落戶的事情辦妥當了沒有。”

“那就拜托隊長了。”楊樹生心情舒暢。

“拜托啥子,小六是咱們湖泉村的,是你的親生娃兒,我們全村人都喝了她的百日酒,這還能賴賬?”楊林江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楊樹生的肩膀:“大侄子,正月十五的比試,小六可一定要表現好啊!”

“隊長,絕對沒問題!我們家小六聰明着哩!”楊樹生開心得很,跟吃了蜜糖一樣,心裏頭甜蜜蜜的。

熬了好幾天,正月初六楊林江親自上了門。

“樹生侄子,你放心!我親自去大隊查了那個落戶的簿子,小六就在你們家呢,上邊還注明了關系,和戶主楊國平是祖孫關系,那她肯定是你的孩子,誰也搶不走!”

楊林江很篤定的一揮胳膊,心裏頭有幾分得意。

楊國平家的小六真是聰明透頂,他可不能讓這寶貝被人又弄回去。

想搶我們村小六?沒門!

☆、第 30 章

春節過得很快, 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五,馬上就出節了。

元宵節是傳統節日,各地都要紮燈籠慶祝,有些地方還有各種活動,白天裏頭逛廟會, 到了晚上放花燈, 只是這都是一些舊俗,随着“破四舊”的風氣掀起,很多地方已經沒了廟會,只不過還是在舊址會有些雜耍藝人帶着猴子敲鑼打鼓的在讨錢——畢竟他們也只能靠着這春節掙點錢了。

破舊俗的對立面是樹新風,大塘公社計劃舉辦一次忠字舞比賽,各個大隊送上本隊最好的節目,然後再選出最好的來加以褒獎。

正月十五這一天,正是初選的第一天。

一大早的, 楊林江就在廣播裏喊讓大家吃飽飯,帶上幹糧餅子,準備去竹布村那邊參加比賽。

竹布那邊有一個城隍廟,廟前邊有一塊很大的地坪, 往年的廟會都在那裏舉行, 大塘公社把今年的忠字舞比賽地點就定在那裏,各大隊輪流在那裏舉行初賽,到了二十六那一天,初賽的優勝者再齊聚城隍廟進行決賽。

吃過早飯,湖泉村的男女老少精神抖擻的到村口集合, 參加忠字舞比賽的,左亞輝要求臉上都要搽粉兒抹胭脂紅,衆人聽了只覺新鮮不過,一個個笑嘻嘻的站在那裏相互打趣:“你這搽着粉,跟那雜耍的猴兒差不多了。”

“看把你能的,看看你這樣,比我又好得了多少?說我是那玩雜耍的猴兒,等會你上臺還不是一樣?”

村口支起了幾個簡陋的草棚,左亞輝帶着女知青給村民們化妝,胭脂水粉都是她回家過年的時候去學校找的,破四舊運動開始,藝術學校遭了殃,老師們下放去勞動改造,學生們變成知識青年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家再教育,那些化妝間裏被砸得一片狼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左亞輝決定要抓住這次忠字舞比賽的機會露臉,所以她橫下了一條心,趁着晚上偷偷摸摸進了學校的化妝室,兜了一大包粉水口紅回來——她指導的忠字舞一定要與衆不同,湖泉村的精神面目一定要積極向上,就像搽在臉上的胭脂,紅撲撲的一片!

這個節目出彩的那一刻,就是她左亞輝露臉的時候!

從城裏回到湖泉村,左亞輝給幾個女知青做了簡單的培訓,她們就化身成為熟練的化妝師,這會兒拿了刷子眉筆給村民們化妝。最前邊那十個後生是化得最用心的,眉毛胭脂加口紅,還在眉心點了一顆紅痣,看上去像觀音座下的善財童子。

可惜沒系紅肚兜,身上穿的是半舊軍裝。

圍觀村民們指着他們笑得嘻嘻哈哈:“這麽一打扮,都不像本人了,大牛,你都成唱戲的了!”

幾個小夥兒坐在那裏急不可耐,只想瞧瞧自己啥樣,偏偏女知青不肯放過他們,情描慢塗的,粉刷弄得他們心裏頭癢癢的,一擡眼,就見着窈窕的身姿在自己身邊,一股淡淡的清香鑽到鼻孔裏,怪好聞的。

這香味飄進鼻孔,幾個後生突然就穩住了,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楊國平家小六過來了!小六搽了粉真是好看,跟年畫上的小娃娃一樣吶!”

一陣哄鬧的聲音,村民們擡頭朝那邊看了過去,就見楊樹生抱着楊寧馨走了過來。

左亞輝吃過早飯在家裏就給楊寧馨化了妝,給她紮了兩把小辮子,彩色皮筋纏成一節一節的,楊寧馨照着鏡子一看,感覺是兩根小甘蔗挂在腦袋兩邊一樣。臉上搽的胭脂實在有些厚,紅通通的兩大片,和她粉白的小臉襯着,實在有些瘆人。

可是每個年代的審美觀都不同,當楊寧馨被楊樹生抱了出去的時候,湖泉村的村民們個個都誇她化妝以後更好看了。

這絕非是奉承,楊寧馨從他們的目光裏看出貨真價實的贊美。

好吧,不再去想自己刷成猴子屁股那樣的臉,就當自己已經是美若天仙,美得颠倒衆生好了,楊寧馨朝周圍的村民笑了笑,紅豔豔的小嘴跟菱角兒差不多。

“左知青,快些哩,莫要弄太長時間。”楊林江站在一邊拼命催促:“化好妝的快些去拖拉機上坐着,只能麻煩連生多送幾趟了。”

高連生坐在拖拉機上拍了拍扶手:“沒事哩,誰讓我是湖泉村的哪?換了別村的,我可不幹!”

過年前他就藏了一壺油,就是準備正月十五送人的時候拿來用——他是給大隊開拖拉機不假,可總得有個親疏遠近,一個大隊裏可是有七八個生産隊,送了一個隊不送別的隊,人家肯定會埋怨,送湖泉村的就順理成章了,誰叫他住在湖泉村哪?

拖拉機“突突突”的響着,好一陣噘頭拱屁股,總算是開着走了,車上滿滿登登的坐了二十多個人,楊寧馨瞅着那車輪,好像還沒塌下去,不免感嘆這拖拉機的輪胎還真是質量好,耐磨又能承重。

把最前邊的十個後生化了妝,後邊的就簡單了,索性連坐都不用坐,村民們分排站好,一個女知青拿胭脂在臉上刷一下就朝後邊走,一個拿口紅的跟上,在嘴唇上一撇一捺,這個妝就算化好了,才不到半小時,村民們臉上都有了兩個紅團團,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差不多到了十點,忠字舞比賽才開始,湖泉村所屬大隊有八支參賽隊伍,湖泉村排在第一位,楊林江聽了有些慌,扯了左亞輝到旁邊商量:“第一個出場……會不會不太好?”

左亞輝白了他一眼:“楊隊長,你知道什麽叫先聲奪人不?”

楊林江搖了搖頭:“不曉得哩。”

左亞輝嘆了一口氣:“這參加比賽啊,要麽就第一個上去,鎮得住場子,後邊的再好也沒轍,要麽就得抽到最後一個去壓軸。咱們村第一個上去沒問題,還有誰能比得上咱們村?你看看那些來跳忠字舞的,都啥樣哩?”

楊林江看了看周圍,別的生産隊都是穿着灰撲撲的衣裳,臉上也沒搽紅團團,自己村可打眼多了,臉頰一色的紅,特別是前邊領舞的二十個,穿着半舊的軍裝,看着就覺得整齊又亮眼。

“中,我得叮囑小六去,可不能慌神。”

被左亞輝一說,楊林江安心多了,摸着去找楊寧馨,擡頭看了看周圍,就看着不遠的地方楊樹生抱着楊寧馨站在那裏,正和廖小梅在說話。

“小六,小六!”楊林江從人群裏擠着過去,擠到了楊樹生身邊:“小六,你可要争氣點啊!”

楊寧馨睜大眼睛望着楊林江,一副不懂的模樣。

楊林江着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子:“小六,小祖宗!二十斤大米哩!”

看着楊林江那樣子,一額頭的汗,臉上的胭脂也糊成一片,楊寧馨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楊林江還真是不能開玩笑,自己才稍微裝了下,他就急成這模樣。

“大米!”楊寧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楊林江舒了一口氣:“媽呀,小六,你要吓死爺爺哩!”

“各生産隊注意了,大家都盡快排好隊,比賽馬上開始!”

廣播嗡嗡嗡的響了起來,那塊地坪裏搭着的臺子上豎起了一根杆子,上頭挂了個麥克風。

臺下的人趕緊分列站好,剛剛看上去毫無秩序的人群很快井然有序的分成了很多隊。楊寧馨掃了一眼四周,就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完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來參加這個忠字舞比賽。

“小六,該上臺了。”左亞輝讓楊樹生把楊寧馨放了下來,牽了她的手走到舞臺中央。

看臺下一片嘩然,一個小不丁點兒站在中央,落落大方的看着全場。

“這是誰家小娃兒?看上去不過一歲多一點點!”

“她到這裏做啥哩?這不是忠字舞比賽嗎?”

左亞輝把麥克風取了下來,塞到了楊寧馨手裏,沖她眨了眨眼:“小六,加油!”

楊寧馨點了點頭:“加油!”

“大海航行靠舵手……”等着左亞輝下臺指揮湖泉村的按着設計的路線上臺時,楊寧馨開始奶聲奶氣的背誦起《大海航行靠舵手》那首歌來。

左亞輝微微一愣,自己沒讓小六全背出來呀,就告訴她當個小小報幕員,沒想到她記性這麽好,整個一首歌都能記得住。

看臺下開始騷動了起來,衆人啧啧驚嘆:“哪來的小娃兒?這麽聰明!”

第一排坐着幾個穿軍裝的評委,饒有興趣的望着楊寧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湖泉村每天都在排練忠字舞,一片紅心向着黨,向着偉大的□□!”背完這首歌曲,楊寧馨又熱情洋溢的加上了這幾句話,聲音甜美裏頭帶着奶味兒,聽起來很舒服。

左亞輝笑容滿臉接過楊寧馨的麥克風,開始領唱,女知青和湖泉村的村民們早已把節奏記得滾瓜爛熟,跟着她的調子開始整齊劃一的跳起了忠字舞。

歌聲甜美嘹亮,舞蹈整齊大氣,特別是在最前邊領舞的小女娃驚豔了全場。

湖泉村跳完以後,地坪裏一片沉默,忽然間不知道是誰在鼓掌,剎那,掌聲就像潮水一樣席卷了整塊地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過一波,似乎沒有個停歇的時候。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評委站了起來,拿了麥克風按着桌子,激動得牙齒都在打顫:“跳得太棒了!我們要把湖泉村這個忠字舞送到省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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