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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桑蘭蘭聽不懂,所以桑最由着這只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玳瑁龜胡說八道。

而且有了前幾次跟這只玳瑁龜打交道的經驗,桑最算是發現了,他就不能搭理這人,因為越搭理這龜說話越沒譜,不搭理她她說不定說兩句反而自己消停了。

果然桑最沒說話,玳瑁龜說完那句自己就溜溜達達的走了。臨走之前還回頭沖桑最眨了眨眼睛,可以說是非常欠收拾了。

桑蘭蘭最終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自己做了兩條裙子。一條是半身紗裙,還有一條是吊帶裙。因為也沒有針線什麽的,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直接打個結就算完事了。

好在她人長得美,哪怕披個麻袋也是好看的,更何況龍紗那種輕薄柔軟的特質擺在那裏,即便只是随便做做也不可能醜到哪去。

有了這兩條臨時做成的裙子,桑蘭蘭如今洗澡的時候終于可以不用再問桑最借T恤了。

島上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一來二去的,這已經是桑蘭蘭來島上的第10天了。

如今她已經基本适應了島上的生活,每天用海鮮和水果果腹,用薄荷水和薄荷葉清潔口腔和牙齒,用芭蕉水充當淡水,用岩石上流下來的水洗澡……日子過得原始又規律。

這段時間,她跟桑最的關系也算得上是突飛猛進了。

畢竟沒有什麽比一起患難與共更能增進感情的了。更何況這十天,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桑蘭蘭以前沒有什麽跟同齡男生相處的機會。

在家裏,最初她是獨生女。後來父母離婚,繼母帶過來的也不是兒子,而是一個女兒。那姑娘比桑蘭蘭小兩歲,看着單純無害的,但其實是個人精。

至于在學校裏,就更沒有什麽跟同齡男生相處的機會了。倒不是因為學校抓早戀抓得嚴,主要是這個年紀,稍微跟哪個男生走得近一點,同學們就會拿倆人開玩笑,桑蘭蘭怕麻煩,而且也沒有什麽事情是非要男生才能解決的,所以她在學校裏交好的幾乎都是女同學。

算起來,桑最還真是桑蘭蘭從小到大交的第一個異性好友。

最開始的時候桑蘭蘭總覺得這人冷冷淡淡的,跟他的外表不符。但熟悉了之後,桑蘭蘭卻越來越覺得桑最其實是個特別溫柔的人。

比如他會給桑蘭蘭做床墊。

別看那個床墊做得又粗糙又醜,但切切實實的讓桑蘭蘭的睡眠質量有了顯著的提升。如今她睡覺再也不會覺得竹子硌得慌了。

而且除了這個床墊之外,某天桑最還給她拎回來了一桶海蚌。桑蘭蘭一開始以為桑最撿這個回來是給她吃的,後來才知道,這人竟然是為了給她取珍珠。

後來桑蘭蘭回憶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有天起床的時候,無意中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嘆了一一句好想敷一敷珍珠面膜。

雖然珍珠面膜跟珍珠之間的差距不止一星半天,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桑最真的沒有他外表看起來的那麽冷漠,怎麽說呢,本質上還挺暖的一個男孩子。

如今兩人關系也挺好的了,而且在島上這麽一天天的待着,肯定得聊天。所以很多跟別人說不出口的話,跟桑最就能說。

比如她父母離婚的事情,再比如她繼母跟繼母帶過來的女兒。

她說,桑最就聽着,也不怎麽發表意見,頂多是桑蘭蘭問到他頭上了,他才簡單回答兩句。

桑蘭蘭如今也知道了桑最的一些事情。雖然對于桑最的真名和身份還是一無所知,但她知道桑最其實根本沒上過學。

是的,一天學都沒有上過。

這人壓根不識字。

桑蘭蘭一開始發現桑最不識字的時候,完全是震驚的。

後來又覺得其實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

因為剛認識的時候桑蘭蘭問他知不知道“鑽木取火”,他說的就是不知道。後來桑蘭蘭在沙灘和岩石上寫“SOS”,他也說不認識。但那時候桑蘭蘭也沒多想,現在順着這些線索串一串,桑蘭蘭心底突然就多了一個猜測。

——這個桑最,莫非是孤兒?而且還是家裏條件特別不好的孤兒?

桑蘭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因為是孤兒,所以沒有名字,也沒有條件上學。

也因為是孤兒,所以哪怕在島上已經待了好幾個月了,也沒有家人來找他,也沒聽他提過任何跟家裏人有關的信息。

基于這樣的認知,桑蘭蘭看桑最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同情起來。

桑最被她的眼神看得發毛:“……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桑蘭蘭愣了一下:“……什麽眼神?”

桑最想了想,說:“就好像媽媽在看幼崽的眼神。”

桑蘭蘭:“……”

別看桑蘭蘭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但在有些事情上卻心思細膩又敏感。她自己經歷過父母離婚的變故,知道對他們這些家庭沒那麽圓滿幸福的孩子來說,最好的關心就是不要去關心。所以不管她心裏是怎麽想的,至少面上都沒顯出來,只是裝作不經意的對桑最說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要不我教你認字吧?”

桑最懶洋洋地點了點頭:“行啊,教吧!”

教小孩子識字都是從一二三四這些簡單的字開始,但大人不用。大人練字更側重實用性,所以桑蘭蘭先教桑最寫自己的名字。

她直接拿了個木炭在旁邊的石頭上寫,一邊寫一邊還嘟嘟囔囔的念叨道:“早知道你不識字,我就不讓你姓桑了,應該讓你姓丁或者姓王……或者你想改一個姓?”

桑最搖搖頭,說:“不用,就姓桑。”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一瞬間,桑蘭蘭腦海裏下意識的蹦出了這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話。

蹦完之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又安慰自己,她是桑最的爸爸,用爸爸的姓給自家兒子冠個名,那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沒毛病!

別看桑最沒上過學,但他學起東西來比桑蘭蘭想象的要快得多。就“桑最”這兩個字,他照着桑蘭蘭寫在石頭上的字跡寫了幾遍,寫起來就像模像樣的了。

桑蘭蘭也沒貪多,等他學得差不多了,就說:“今天就先學這兩個字好了,明天我們再接着學別的……”

話音未落,就聽到身旁的桑最問道:“你的蘭是哪個蘭?”

桑蘭蘭沒想到桑最突然問這個,下意識的偏頭看了身邊的少年一眼。兩人這會正坐在一棵香樟樹下,盛夏的陽光被頭頂的樹葉擋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斑駁光影透過樹梢縫隙灑落下來,落在少年的臉上,身上。少年的睫毛漆黑濃密,說話的時候也沒看她,只是垂眸看着手邊的石塊。

他的表情專注又安靜,側臉細條也清晰漂亮。高挺的鼻梁在鼻翼下方落下一點點陰影,因為皮膚白,所以唇色哪怕只是淡淡的紅,看着也有一種近乎妖異的美麗。

桑蘭蘭看着看着,忍不住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咕咚一聲響,在安靜的氛圍裏顯得格外突兀。

她自己被這一聲巨響反吓了一大跳,等反應過來之後,她下意識的擡起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真的是……沒臉見人都。

好在桑最并沒有擡頭看她,始終維持着垂眸看石塊上字跡的姿勢,連表情都沒有變動分毫。

這讓桑蘭蘭不由自主的暗暗舒了一口氣。

殊不知海洋生物們未必都有一副好視力,卻幾乎都有一副好聽力。就剛才桑蘭蘭嚴咽口水的那動靜,桑最聽得那是真真的。

桑蘭蘭等淩亂的心跳和臉上的熱度稍微降了點,才結結巴巴的開口說道:“蘭……蘭啊……就是那個蘭花的蘭……”

桑最挑了挑眉:“哪個?”

桑蘭蘭紅着臉到處找,終于找到了一塊木炭,然後在一塊大石頭上寫下了“蘭”字,想了想,又把“桑蘭蘭”三個字給補全了。

桑最照着她寫的,也跟着寫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對着桑最的臉犯花癡的後遺症,這會桑蘭蘭看他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着一小節木炭,一筆一劃的在石頭上寫她的名字,都覺得暧昧得不行。

以至于連空氣中似乎都萦繞着一種類似于粉紅氣泡的微妙氛圍。

等桑最寫完,桑蘭蘭的視線在兩塊寫着她名字的石塊上來回掃了兩眼。一道字跡清秀,一道字跡略顯稚嫩,但看着還挺和諧。

而且第一次寫能寫成這個樣子,那是相當不錯了。要知道他們班上好多男生的字跡,甚至還不如桑最呢!

以至于桑蘭蘭忍不住點頭誇贊道:“寫得不錯。”

桑最淡淡道:“沒有,是老師教得好。”

桑蘭蘭被他這句“老師”給驚呆了:“你叫我老師啊?”

桑最:“不然呢?叫你爸爸?”

桑蘭蘭:“……”

這都過去多久的事情了,這人怎麽還動不動就挂在嘴邊,小心眼,沒意思。桑蘭蘭正在心裏腹诽着,就聽到桑最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說起來我好像比你還要大一點,你一天桑最桑最的叫我,不覺得很不禮貌嗎?”

桑蘭蘭脫口而出:“你別想,我是不可能叫你爸爸的。”

桑最:“……沒想讓你叫我爸爸。”

桑蘭蘭:“那你想讓我叫你什麽?”

桑最:“你碰到年紀比你大個幾歲的男孩子,都是怎麽叫的?”

桑蘭蘭想了想,試探着張了張嘴,輕輕柔柔的叫了句:“桑最……哥哥?”

少女的聲音清脆,嬌軟,像輕柔的風,叫得人舒服極了。

桑最微勾唇角,桃花眼散漫的掃了桑蘭蘭一眼:“乖,哥哥在呢!”

桑最當時以為他跟桑蘭蘭這段對話只有天知地知桑蘭蘭知他知,結果等到傍晚兩人去海邊尋找晚餐要用到食材時,他才意識到他在這個島上,似乎好像沒有秘密。

因為他剛跟在桑蘭蘭身後走到海邊,就看到玳瑁龜跟一只橄榄綠鱗龜在玩角色扮演。

玳瑁龜嬌滴滴的:“哥哥~”

綠鱗龜:“乖,哥哥在呢!”

玳瑁龜:“哥哥你好壞~”

綠鱗龜:“哥哥不壞妹妹不愛嘛~”

桑最:“……”

桑蘭蘭雖然聽不懂龜言龜語,但也能敏銳的察覺到身邊的桑最散發出來的低氣壓。她不解的問了句:“怎麽了?”

桑最:“沒怎麽,就是突然想喝烏龜湯了。”

綠鱗龜瞬間安靜如雞。

倒是那只玳瑁龜,一邊邁着小短腿往海裏跑,一邊嬌滴滴的喊:“哥哥饒命……”

桑最趁桑蘭蘭不注意,壓低聲音快速對玳瑁龜說了句:“不許叫我哥哥。”

玳瑁龜立刻從善如流的改口道:“桑蘭蘭的哥哥,饒命……”

作者有話要說:  光天化日的,哥哥妹妹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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