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遠在萬裏之外的秦肆自然不知道天慶宗等人從清靈仙宗空手而歸,只專心将手下一只又一只無形的靈體打散,趁它們再次成型又發起新一輪進攻之前尋找這法陣的陣眼。

自那日清肅說帶秦肆外出走走之後,便将他帶進了這法陣之中,說是讓他學習怎麽破陣。

關于法陣方面,秦肆雖有所了解,卻甚少接觸,剛進來時頗為手忙腳亂,若不是清肅及時出手,恐怕他現在已經不能完整的站在此處了。

向前走了幾步,秦肆腳步一頓,就是這裏了。

“吼!”

再次成型的靈體又向着秦肆的方向撲來!

正此時,劍意流轉,只剎那間,秦肆手中的淩霄劍便已逼近陣眼,正朝秦肆襲來的靈體瞬間崩散。

“主上,都解決了。”

鮮血的顏色紅得濃烈,熾熱的火焰沖天而起,将半邊天空染得通紅。

“嗯,起來吧。”男人負手而立,随意開口。秦肆從男人的視角看出去,正好看到那一青一黃兩條巨大的靈蛇帶着滿身血腥游回來,乖巧地蹭了蹭男人的手掌,半眯着眼吐出鮮紅的信子,顯得十分惬意。

在秦肆印象中,當日就在陣法崩塌之時,他便失去了意識,再次睜開眼便發現自己能看見了,然而他卻被栓到了一個玄衣男子身邊,最多不可離其三尺之外。

他現在應當是處于上古時期,而他身邊的這位長相邪肆的男人則是邪修中的領袖人物,秦肆曾聽其被稱作邪尊。

這些時日來,秦肆能夠見其所見,聽其所聽,卻唯獨無法離開,而他體內的力量也都消失得幹幹淨淨,在這裏,他就是一個被束縛的游魂。

見此處已經燒的差不多了,男人頗感無趣地揮了揮手,“走吧。”

“是,主上。”一群黑衣人召回蠱蟲,單膝跪在男人身前,卻不敢擡頭看他一眼。

一行人正要離開,忽見遠處灌木枝葉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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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那裏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屬下去把他解決了。”

“把他帶過來。”

“是。”

被黑衣人從灌木中拎出來,踉跄了一下才站穩,那少年雙唇緊抿,但表情仍然保持着冷漠,朝着男人的方向直挺挺的站着。

“回主上,是個瞎子。”

見狀男人挑了挑眉,揮手讓黑衣人退下,向少年走了幾步,伸手将少年頭上的枯葉摘了下來,聲音帶着笑意,“你叫什麽名字?”

顯然沒有料到男人會這麽問,少年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回答:“池禹。”

“你是這個村子裏的人?”

“是。”

“手伸出來。”

少年的手指修長,手心有不少硬繭和淤傷,不過男人并不關心這些,他興致勃勃地用手指在池禹掌心一筆一劃的寫出兩個字。

“記住,這是本尊的名字,本尊在煌垣宮等你來報仇。”

持雲——站在男人身旁的秦肆清楚的看到了他所寫下的那兩個字,揉了揉眉心,忽然覺得有些頭疼,他好像知道這個名字。

一行人離去許久,池禹緊了緊拳頭,男人手指的溫度仿佛還在手心,嗅着遠處村莊火焰熄滅遺下的殘煙,低下頭,一直未曾有過表情的臉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主上,恕屬下直言,為何要将那少年留下,斬草除根豈不更好?”

“本尊看那少年靈根不錯,這日子過得實在無趣,留他下來,也算是添點樂趣吧。”

“主上英明。”

“下去吧。”

偌大的大殿中,只餘下持雲一人,一聲輕聲的嘆息消散在這空蕩蕩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的空寂。

接下來很多年,秦肆看着持雲縱容部下到處殺人放火,屠宗滅派,可謂無惡不作。并且秦肆發現,持雲手下的那兩條靈蛇與他那兩條是一樣的,甚至持雲使用法術的方法都與他游戲中的毒經技能有幾分相似。持雲的性格古怪,時而殘暴時而沉靜,而每當靜下來時便喜歡望着天空發呆。

對于修者來說,時間通常算不得什麽,然而秦肆卻格外煎熬,倒不是說他覺得寂寞,只是這人實在太過無趣,猶如一口枯井,驚不起半點波瀾。

終于,持雲想起了當初他放過的那個少年,由此他終于找到了新的樂趣,那就是時時去蹲守那少年,雖有些不解,但秦肆也只能随着一同去當個窺肆狂。

不僅如此,持雲還一直想方設法鍛煉池禹,為其提供各種機緣贈送其天材地寶,似乎恨不得他能一夜成長起來。

池禹入了當下第一修仙大派清劍宗,也正是如今清靈仙宗的前身。

盡管入門時雙目失明,但池禹天資過人,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冰系異靈根,一入門便被收做了親傳弟子,修行不足三十年便破丹成嬰,是實至名歸的天才人物。

當年瘦弱的少年此時已經長成了俊朗的青年,身形颀長,唯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更加冷漠了。

自元嬰之後,池禹眼睛便複明了,持雲再也不能明目張膽站在他面前了,而此時他通常會隐藏在池禹背後,秦肆經常能見到池禹閑暇之餘會時不時在自己手上劃着什麽。

持雲,正是男人的名字。

“出來吧。”正當持雲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池禹開口,“我發現你很多次了。”

持雲腳步一頓,勾了勾唇角,卻沒有現身,秦肆轉頭發現池禹正直直看着這個方向,若不是對方眼神并未焦距,他幾乎要以為他們被發現了。

自從這日起,盡管仍然時不時給池禹送去機緣,但持雲再未去看過他,而是放任已經失去理智的邪修挑起幾大宗門甚至各大魔宗的事端。

不出三年,各大仙宗魔宗便集結起來,對邪修發起了進攻,由此,修界大戰拉開了帷幕。

而秦肆發現,作為邪修當之無愧的邪尊,持雲卻在此時開始悠閑地看起戲來。

這場大戰一打便打了幾百年,可謂天地變色生靈塗炭,盡管當初看過玉簡上的形容,但親眼見到,秦肆仍忍不住震撼,随即而來的是略微的興奮,可惜他現在并無實體,無法舉劍。

這幾百年來,盡管邪修人多勢衆,但因功法原因,越是厲害的邪修神智便越是難以維持,最終在仙道魔道共同追殺以及邪尊有意識的放任之下,邪修傷亡慘重。

眼見邪修就要支撐不住,持雲終于發出了召集令,将他們召回了煌垣宮,說是商讨反攻事宜。然而那些早已殺紅了眼神智全無的邪修盡管來了,卻無一人同意講和。

“主上,他們攻上煌垣宮了,您……”

“知道了,退下吧。”

秦肆站在持雲身側,看着一群道修魔修如入無人之境,将煌垣宮團團圍住,而領頭之人,正是已經大乘圓滿,只差半步飛仙的池禹。

“持雲,不,邪尊,好久不見。”沒有立刻發動進攻,池禹站在了持雲對面,兩人隔着大殿遙遙相望。

“嗯。”持雲随意點頭,“一起上吧。”

在場盡管有不少半步飛升修為已臻圓滿的修者,但卻礙于持雲千萬年來的威名,不管是仙修還是魔修,無一人敢沖上來。

“等等。”見持雲擡手,池禹開口阻止,“你當初說讓我來找你報仇,我現在來了,那今日我們間應該有一個決斷才是。”

“哦?”持雲饒有興趣的挑眉,“你說說看。”

池禹環視了四周一眼,說道:“此處不是用武之地,你随我來。”

因邪修所修功法通常與毒物有關,煌垣宮附近千裏無論動植物皆是劇毒無比,卻唯有一處不同,絕靈谷,正是煌垣宮附近的一座山谷,此處寸草不生,就連最毒的毒物也不願踏足于此。

剛到此處,一直跟在持雲身旁的秦肆便發現有另一股吸力從山谷深處傳來,而他離持雲的距離似乎也在漸漸變遠。

池禹站定,看向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持雲,面色忽然有些複雜,但很快便恢複了原本淡漠的表情,“來吧。”

作為曾經的邪修天才,今日的邪尊,持雲萬年前便已經看到了天道的臨界點,雖一直被天道壓制突破不得,但卻也不怕池禹這麽個半步飛仙的仙修者。

但池禹卻不管這些,提劍便朝持雲攻了過去。

以秦肆的眼力根本看不清二人是如何對戰的,只見風雲變色,山谷之上雲波詭谲,看樣子竟是天劫即将來臨之兆。

纏鬥許久的二人終于分開,比起衣角都沒皺一下持雲來說,池禹顯得狼狽不堪,臉上被劃了一條血口,鮮血順着臉頰淌下,染紅了衣襟。

“小子不錯,不過三百多年便要飛升了。”環視了周圍一圈,持雲不再朝池禹攻擊,随意找了塊地面,懶懶的坐了下來,“你應該不是找本尊報仇的吧。”

聽得持雲問話,池禹握劍的手緊了緊,咳出一口血來,朝持雲露出個笑臉來,“相反,我是來感謝你的當初殺了那村子裏的人的。”

若不是持雲,他在當晚就該作為祭品被火祭了。

“但你還是想殺本尊。”持雲指了指頭上的天,“你引來了天雷,把本尊困在這個法陣中,為什麽?”

池禹半低着頭,閉了閉眼,聲音幹澀,“因為我是修道者,與邪修勢不兩立。”

“呵,可笑。”持雲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劫雲,這一刻,秦肆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羨慕與悵然。持雲嘆了口氣,“這次本尊算是栽在了天道手上,若有來世……罷了,你可以走了。”

“走不了了,這是誅魔陣,就算仙人也是可進不可出。”池禹定定的看向持雲,雖然依然沒有表情,但眼裏卻是掩不住的雀躍。

“胡鬧!”眼看劫雷就要落下,持雲瞪了池禹一眼,起身一掌拍在陣法之上,陣壁浮起一道漣漪,随即便消隐無蹤。

正此時,一道劫雷直直落在了持雲身上。持雲悶哼一聲,手中出現了一支笛子,将其往空中一抛,紫色的笛子便定在了半空,穩穩地接住了随即而來的劫雷。

見持雲如此,池禹神色複雜,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拉住持雲,但随即便無力的放下。

在第七十道劫雷落下之時,那支笛子咔嚓一聲碎裂,持雲吐出一口血。池禹慌忙上前将其扶住,祭出飛劍,擋住下一道劫雷,但在誅魔陣下提升了十倍威力的劫雷卻不是這麽好擋的,當即便将池禹本命飛劍震碎。

一直盯着法陣的持雲眼睛一亮,伸手便将身旁的池禹拎了起來,直接以身迎上了又一道劫雷,随即在劫雷接觸他身體的一瞬間,趁着劫雷擊出的陣法口未關閉,把池禹扔了出去。

與此同時,秦肆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視線內便已經是熟悉的系統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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