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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霧峰的劍廬說是劍廬,不若說是劍冢來得準确。

一柄柄飛劍被抛在此處,或倒或立,有的幹脆被埋在了潮濕的泥土之中,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卻有一種別樣的蒼涼之感。

似是感覺有人到來,不少尚且完整的飛劍發出激動的嗡嗡聲響。

秦肆看向自己腳邊,露出的半邊劍柄雖被泥土沾染,卻仍能看出上面古樸的紋路,想必在被主人抛棄之前應當也是一柄好劍,這麽想着,他突然心中一動,彎身将那柄劍從泥土中取了出來。

這是一柄斷劍,從劍面攔中斷開,豁口齊整,看模樣是被另一柄利劍斬斷,将視線從豁口收回,秦肆看向劍柄。

随着泥土褪去,烏黑色劍柄上的條理分明的紋路漸漸明晰,秦肆眯了眯眼,他知道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除開顏色和名字,這柄劍與此刻正在他體內的淩霄劍,樣式簡直一模一樣。

半晌,秦肆将那斷劍放了回去,再未看其一眼,留在這裏才是它最好的結局。

穿過那片劍冢,入眼便是一座空曠的敞臺,上有一座猶如四方鼎模樣的煉劍爐,旁邊依次是淬劍池,鍛劍臺,鍛劍臺旁斜倚着一柄看不出材質的漆黑锒錘,而其他鑄造工具被整整齊齊擺放在鍛劍臺上。

圍着中央頗大的劍爐轉了一圈,秦肆走到鍛劍臺前停了下來,取出淩霄劍,真元凝聚,銀色劍尖頓時散發出點點青光,他将劍刺入地面,霎時間青光由淩霄劍呈圓形朝外擴散出三丈見方,正好将一旁的淬劍池,鍛劍臺囊括了進來。

待青光消散,耳邊自進來開始便未曾停歇過的飛劍嗡鳴聲戛然而止。

秦肆揉了揉被那些靈劍聲擾得生疼的頭,苦笑了下,這便是五感過于靈敏的不好之處。

鑄劍的程序複雜而繁瑣,僅是最初一項融制,若是火候一個掌握不好,抑或是材料放多放少,放入的時間順序稍微差錯,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饒是秦肆向來心細,也不敢保證一次能成功。但無論是時間還是材料,他都只有一次機會。

手持琅塵筆,秦肆開始在地面上畫了起來,這琅塵筆雖未認他為主,但單憑它神器的本身自帶的靈氣,卻足以讓陣法發揮最大功效。漸漸地,與煉劍爐下無一般二致的陣法在秦肆手下成型,随着最後一筆勾勒,一道銀光一閃即逝,出現在眼前的,不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繁複法陣,甚至感覺不到任何靈氣走向,但若是置于其中,卻有一種奇特的玄妙之感。

再三确定法陣無問題之後,秦肆取出幾十枚大小等同的靈石來,将它們一顆顆放進了法陣,最後一顆靈石放下,整個法陣仿佛變換了一番模樣,紋路一道道亮起來,直彙入陣心,一時間光芒大盛,璀璨有如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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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光芒散去,秦肆祭出仙王蠱鼎,也就是乾坤鼎——這個在原文主角手中無論煉制何物皆無往而不利的開挂法寶,将其置于陣心,随即将最主要的材料珀洛石放入了其中,于此,整個前期準備工作便做好了。

秦肆小心的将丹田中無化之火引出,将它分為均勻的八份,分別置于鼎下的陣結之上。

無愧為至寒之火,只幾個時辰便将號稱至頑之石的珀洛石融化,将後續材料一一放入,三個時辰後,見溶液呈現出珀洛石特有的銀灰色,秦肆唇角翹了翹,将無化之火再次收入丹田。

此時他頸下的衣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不過秦肆卻顧不上這些,剛剛那一步是鑄劍的開始,接下來才是重頭。

經過反複淬煉,秦肆手中終于出現了一道劍胚,下一步便是劍形了,秦肆下意識想到淩霄劍,大步走到鍛劍臺,舉起錘子,敲敲打打了起來。

秦肆敲打的動作很快,單憑肉眼甚至看不清楚他的動作,只隐約看得到一絲殘影,他得在珀洛石徹底凝固之前将劍身鑄好。

額上的汗水順着鬓角滑落在地,瞬間消失在地面微褐色的泥土中,看着劍體在自己手下逐漸成型,秦肆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耐心過,然而這一次卻并沒有任何不耐。

歷時九日,劍體終于徹底顯現出了它的模樣,半成品的劍體除了流暢的舒服的線條,通體灰撲撲的,因為還沒有開刃,半點沒有劍模樣。秦肆将它拿在手裏端詳了片刻,不知怎的想到清肅仙風道骨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這玩意,真醜。

·

論道大會前選定比試項目之後各修者皆需在三日前去往承霄峰抽取比試順序及對手,向來冷清的承霄峰一時間是人聲鼎沸,處處可聞修者你來我往的問候聲。

來自各方的修者難得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對修真界實事的交流,俗稱八卦,不知是誰開了頭,又說到了十幾年前洋澤秘境的事,不過卻不是說秦肆,反而話題落在了往日的修界第一美人汪晴月身上。

“在下當年曾得以見過一次汪姑娘芳容,真真天女也比不上的美景,至今難忘。”提及汪晴月,一人表情神往,随即唏噓,“聽聞汪姑娘也來論道大會了,不過她現在無論在何處都帶着面紗呢,怕是臉上的傷還沒好,唉,可惜了……”

“我還聽說汪姑娘曾多次央天慶宗掌門來清靈仙宗求親呢,還是……”旁的人突然插話進來,正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噤聲,引得一衆聽者滿是莫名。

汪晴月朝僵住的幾人點了點頭,走出了許遠,才停下腳步,半垂着眼,透過臉上的面紗,摸了摸那道橫亘在臉上的疤痕。

“想治好它嗎?”

忽然一個帶着蠱惑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汪晴月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竟然走到了承霄峰後山的林子中,警惕的環顧了下四周,除了時不時撲騰着翅膀飛過的林鳥和稍顯嘈雜的蟲鳴,這稀疏的林子中分明沒有任何人的痕跡。

抿了抿唇,她轉身就走。

“我可以治好你的臉,屆時你還是這修界第一美人。”那個聲音說。

汪晴月聽清楚了,然而她神念範圍內仍舊沒發現有人,閉着眼深吸了口氣,哪個女子不愛美,她不得不承認,這聲音話中的內容很打動她,但動搖也只是一瞬,随後她腳下的動作更快了,她要趕快去禀報清靈仙宗掌門,有人混進來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眼前一黑。

修界第一美人汪晴月失蹤了!

盡管汪晴月在洋澤秘境中毀了容,然而她往日在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名號實在太響,她這一失蹤,頓時舉衆軒然。

天慶宗掌門汪震帶着人怒氣滔滔的來到清靈仙宗,非要清靈仙宗給他一個交代。清微也知道事态緊急,确認這些時日無人進出宗門大陣之後,便着手派出衆弟子将清靈仙宗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

“該搜的地方都搜過了,”找了一整日,清微揉了揉被汪震震得嗡嗡作響的耳朵,“不知汪掌門是否能從其他方式獲得令女位置?”

“是了,我糊塗了。”聽到清微此言,汪震拍了拍頭,他聽及女兒失蹤就趕來找人,卻忘了看守靈燈,連忙拿出一片玉簡,準備傳訊。

汪震的玉簡還沒寫好,忽然一道金光朝他射來,正是天慶宗的傳訊玉簡。

又将手中的傳訊玉簡看了幾遍,汪震臉色青白交加,最後定格在了慘白,他朝後退了幾步,靠着廳中的柱子才堪堪沒倒下去,原本意氣風發的須發竟是瞬間白了大半。

——汪晴月的守靈燈熄滅了。

與清靈仙宗的長明燈同樣,天慶宗的守靈燈也是反映門內弟子生死狀況的,常言,人死如燈滅,倒也是應了景。

清微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第二宗門的下任掌門在清靈仙宗莫名失蹤死亡,甚至神魂俱滅,想也知道背後定是有人操縱,意圖挑起修界戰争。想到這裏,他不由苦笑了一聲,他明白這個道理,汪震肯定也明白,但是,這場戰事卻根本無從避免,也無法避免了。

果然。

汪震直起身,整了整有些亂了的衣襟,半低着頭,語氣陰沉,“我汪震,此生就此一女,自小當做珍寶疼寵,修道不過八十載便已金丹後期,乃我天慶宗下任掌門不二人選,豈知貴宗妄狀,疏忽失宜,造成吾兒死亡,吾自不肯就此罷休。”

“汪掌門——”

“等着我天慶宗的戰書吧。”打斷了清微的話,汪震置于袖中的手不停地顫抖着,竭力維持着平靜,挺直了背,領着幾個天慶宗弟子就要往外走,卻突然腳步一頓,掙紮了片刻,道:“除非……”

“請說。”已經做好迎戰準備的清微冷不丁聽到這話,方才不停摸着胡子的手頓了頓。

“我閨女生前很喜歡你們宗門一小子,洋澤秘境出來後甚至還為了他洗刷謠言不惜将自己置于他人眼光之下,”想到汪晴月當時央求自己出面的模樣,向來號稱頂天立地的汪震不由眼眶一紅,心一橫,咬牙道:“若是讓他去陪我閨女,我便不計較了。”

“簡直狂妄!”

一聲冷喝從門外傳來,卻是前些時日剛回宗清肅,秦肆閉關後他便一直在飛霧峰梳理剛融合不久的魂魄,方被清微傳訊才過來,便聽得這汪震口出狂言。

渡劫期修者的威壓驟然而至,一時間廳內衆人大氣也不敢喘,尤其是被清肅直視的汪震,登時撐不住倒退了兩步,慘白着臉,渾身真元運轉到極限,好容易才沒跪下去。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雙膝一曲,發出砰地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半晌,清肅收回了威壓,視線輕掃過天慶宗狼狽倒地的幾人,最後停在了汪震身上,“你若要戰,來戰便是。誰敢動本座徒兒,本座便讓誰嘗嘗萬劍削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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