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沈爍熙的話音剛落,賀穎就像是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一般,兩個拳頭緊緊的握着,不停的搖頭。那樣子要是放在外面指不定吓死幾個人,賀穎活像是被人綁住了兩個手,痛苦不已。
沈爍熙一驚,知道賀穎很有可能也像是賀茵一般,為自己建立了反催眠系統,被她無意間觸發了。可仔細觀察賀穎,她卻只是搖頭,雖然痛苦,但并沒有醒來,沈爍熙甚至用肉眼都可以見到她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這是被催眠者對未知場景極大的恐慌,想必那一晚在她心中一定如惡魔一般纏繞,才會讓她驚恐失措如此。
“阿茵……阿茵在哭……很多酒……他喝了很多酒……”即使是萬般的不願意,但賀穎還是喃喃低語,只是聲音很緩慢,每說一個字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沈爍熙繼續問:“他在幹什麽?”這個時候,雖然沒有稱呼,沒有名字,但在場的三個人都心知肚明的這個人是誰。不提他的名字是不想刺激賀穎,她現在已經很痛苦了,能堅持不從催眠的環境中脫離,是有強大的力量所支撐。
賀穎的兩手緊緊的握成拳,咬着下唇,“阿茵……怎麽能……不要……別碰她……滾、滾開……”賀穎開始錯亂一般揮動着雙手,做着推人的動作,這一刻,沈爍熙和宋年年的心都像是跌入了谷底,原本心底還隐藏的那一絲絲希望,就這麽被抹滅。
要知道那時的賀穎才多大,她力氣再大怎麽可能推動一個成年男人,還是一個醉酒後的男人,“你……你怎麽能這麽對她……”
賀穎的腳也跟着踢動,渾身顫抖,看樣子是用了全力。沈爍熙雖然無法走進催眠的環境,卻能想象到當初賀穎與賀茵的無助。
“唔……別碰我……阿茵,你走,快走……”賀穎的聲音變得急促,她的兩手突然轉向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她的腿用力蹬着,臉色通紅,幾乎窒息。
宋年年急了,要知道被催眠的人都是最真實的反應當時的場景,賀穎如此用力,很有可能掐死她自己。
賀穎根本不需要人指引,她用力蹬着腿,身體半懸着,像是被人淩空拎起,“放……放開我……阿茵……走啊,你走!”
都這個時候了,賀穎心心念念惦記的還是賀茵,她就算死也不想賀茵受到絲毫傷害。從小到大,這一點從沒變過。只是大了,心底那份占有欲逐漸滋生,賀穎漸漸的害怕賀茵的眼神,害怕那其中的憤怒與仇恨。
“她是你親生女兒……你怎麽能這麽禽獸……你怎麽能這麽對她……”賀穎的手還掐在脖子上,但說出這話後,那手逐漸的松開,最終,賀穎像是被人摔在地上一般,重重的呼吸,她的臉紫紅紫紅的,看樣子是用了真力氣。
“你怎麽樣了?”沈爍熙着急的問,以賀穎的反應,賀邢總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強來吧?
“阿茵,不怕,不怕了……姐姐在,姐姐在……不哭……唔……別!!!”賀穎突然的尖叫嘶吼,那聲音穿透人的耳膜,即使是剛才被賀邢掐住脖子也買看到她如此反應。
宋年年後背都出汗了,沈爍熙繼續問:“怎麽了?誰受傷了?”
賀穎的雙臂合攏,像是用力要抱住什麽一般,“不……不要……血……阿茵……放下……放下刀……放下,來姐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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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沈爍熙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原本以為那血是……那血是……原來是賀茵親手傷了賀邢麽?
賀穎整個人已經失控了,她的眼淚在流,嘴對着自己抱起的雙臂,不停的親吻,“不怕……阿茵乖……不怕,是姐姐……是姐姐的錯……”
可想而知,當時的賀茵是要怕成什麽樣蜷縮在賀穎的懷裏。
而此時此刻,原本想要結束催眠結束賀穎痛苦回憶的沈爍熙,卻敏感的發覺賀穎做了一個動作。她對着空中伸手,似接過了那把刀,宋年年在一邊看的大氣都不敢出,沈爍熙只覺得嗓子發緊,“你在做什麽?”
賀穎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殺……殺了他……”
“咯咯咯……”緊接着,她似是狂魔一般低低的笑,“他敢碰她,殺了……殺了他……別攔我,殺了他……”
賀穎的動作明顯被桎梏,如果沈爍熙沒猜錯,應該是家裏來了人。
“爍熙!”宋年年急急的叫着沈爍熙,這個時候,是時候該停止了。
沈爍熙嘆了口氣,對着賀穎輕聲說:“現在,我從10數到1,當我數到1時,你将睜開眼睛,忘記這一切。”
催眠師是不常用忘記這個詞的,要知道催眠一個人,大多都是用來幫助那人正視心底的痛,重新回歸現實,而這樣的曾經,沈爍熙相信,無論是賀穎還是賀茵都不想在想起。
“10”。
“9”
……
“1”
随着沈爍熙的最後一個數,賀穎的身體猛的一抽,她從睡椅上像是詐屍了一般坐了起來,她的眼睛一片迷茫,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兩臂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腿。
沈爍熙看她這樣子,有些心酸的說:“年年,你帶她去休息吧。”
宋年年沉重的點了點頭,不多說,只是去拿賀穎的外套。
而賀穎始終怔怔的坐着,目光有些呆滞,似還沉靜在曾經的痛苦中,而她的右手緊緊的捂着下腹。
********
泡了一杯咖啡,沈爍熙靜靜的攪動着咖啡棒,看着窗外。
宋年年安頓好賀穎從休息室走了出來,她的表情也不輕松,“呵,千算萬算沒想到事實會是如此。”
沈爍熙轉身看着她,“賀穎怎麽樣了?”
宋年年聳了聳肩,“還是老樣子,明明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偏偏還要做出一副不需要任何人關心的樣子。爍熙,有的時候我就懷疑,你說賀穎來到這個世上,難道就是為了賀茵一個人麽?”
沈爍熙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說:“你也跟着催眠了,賀穎從小什麽樣的家庭你也知道。她缺少溫暖,可是當她說起賀茵時,渾身都是溫柔的光芒,也許,不是她一心想要纏着賀茵,而是賀茵是她心底那可憐的唯一的陽光。”
這話說的宋年年心酸難抑,她看着沈爍熙,“你不會嫉妒麽?”
“當然。”沈爍熙保持着一直以來的直接,“我會嫉妒,但更會為賀穎感到難過。呵,在這之前,我曾以為我等了賀茵這麽多年,苦戀了她這麽多年,已經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了,可是比起賀穎,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除了這點,她的催眠能力也很厲害,讓人佩服。”
“什麽意思?”宋年年疑惑的看着沈爍熙,雖然沈爍熙這個人哪兒都好,看起來溫文爾雅,但其實她骨子裏的傲氣宋年年比誰都知道,她怎麽會突然誇獎上賀穎了?
沈爍熙看着咖啡杯緩緩的說:“剛才那個雨夜,從賀穎的反映上來看,她應該不知一次催眠過自己,試圖讓自己忘記。你知道自我催眠是一個催眠師在多麽痛苦的情況下才會做出的選擇麽?”
宋年年不說話了,她的心一陣一陣揪着痛,她是真心的心疼賀穎,她多麽希望賀穎能停下來看看她,哪怕是一刻的駐留也好。
倆人相對沉默了很久,各有各的心事,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宋年年嘆了口氣,“說實話,我以前還挺有信心能拿下她的,可現在看賀穎這樣——哎,她到底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為什麽這麽說?”沈爍熙看着宋年年,宋年年苦笑,“難道不是麽?以賀穎的性子,本來你一人催眠她就可以,她為何不攆走我?”
這話讓沈爍熙沉默了,宋年年的聲音低低的,“她啊,是想徹底讓我私心。呵,挺好。”
“什麽挺好?”沈爍熙發現,自從宋年年對賀穎産生了感情,她似乎就變了,變得不如以前爽快,多愁善感起來。
宋年年看着她,“不是麽?這總能說明我們賀總是個好人,不想耽誤了我。”
沈爍熙搖了搖頭,“不如說她的心裏只有賀茵一個人,再不能承受別人。”
“……我靠,死沈爍熙,你說點好聽的能死啊?不知道我難受死了嗎?”宋年年半真半假的跟沈爍熙開着玩笑,沈爍熙拍了拍她的肩膀,倆人沉默了許久,宋年年開口問:“我一直就知道賀邢不是什麽好東西,卻沒想過他這麽禽獸,連自己的親女兒都不放棄。”
這話飄入沈爍熙的耳朵,沈爍熙卻沒有回應,只是出神的想着什麽。
“怎麽了,爍熙?”宋年年發現沈爍熙的異常,她們合作久了,她知道,有些事,明明聽起來是那麽的簡單,可是沈爍熙一分析就變了滋味,難不成這裏還有隐情?
沈爍熙淡淡的說:“怕不是這麽簡單,還記得剛剛催眠賀穎時,她父親毆打母親時,她說了什麽?”
宋年年想了想,“不要?”
沈爍熙搖頭,“她說別打我,我不是野種。”
宋年年琢磨了一會,猛地擡頭,看着沈爍熙正想說些什麽,工作室的門被敲響了。
沈爍熙看了一下表,這才警覺已經是晚上了,“去開門吧,是賀茵。”
“呃,這樣好嗎?賀穎還在。”宋年年有些猶豫,這個時候門被敲的更急促了,沈爍熙微微一笑,“去吧,不開才是做賊心虛。”
……
沒辦法,宋年年硬着頭皮去開門,一打開門,賀茵還真是光鮮照人,難得的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裙,她手裏捏着一個包,顯然心情不錯,“沈醫生呢?”
“裏面,剛忙完。”宋年年不敢去看賀茵的眼睛,賀穎皺了皺眉,“剛忙完?沒吃飯麽?”
說着,賀茵就往屋裏走,沈爍熙微笑着迎了上去,“倒是準時。”
賀茵笑的幸福,“接你怎麽能不幸福?”說着,她往四周看了看,“哎呦,怎麽就你們兩個人,你的粉絲呢?”
宋年年的表情有些僵,跟這姐倆招呼久了,她倆那神經質敏感的性子可是深深的印在了宋醫生的心裏,這一個不小心,小賀總準能看出什麽。
“呵,走吧。”沈爍熙倒是淡定,拿了一件外套,“怎麽不多穿點?”
賀茵臉上的笑容未退,“剛有一個應酬,着急過來,沒來得及換。我帶你去吃些飯吧。”
宋年年聽着倆人這一問一合的對話,總覺得心裏酸溜溜的。
“宋醫生,你也一起吧?”還是賀茵心思細膩,她一看宋年年那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這要是平時,宋年年肯定要插一腳,把電燈泡的精神發揚光大,絕不能讓倆人就這麽煩人的曬甜蜜,但這個時候,她的心思都在屋裏那祖宗上,宋年年巴不得賀茵趕緊走,“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快忙你們的去吧。”
說着,她還像平常那樣沖沈爍熙抛了一個暧昧的眼神,賀茵盯着她看了一會,握着沈爍熙的手,“呵呵,今天年年真奇怪。”
宋年年:……
沈爍熙:……
“我們走吧。”賀茵扶着沈爍熙的胳膊,沈爍熙點頭,因為照顧沈醫生的腿,賀茵走的很慢,走到半路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住了。
“怎麽了?”沈爍熙有點緊張的看着賀茵,賀茵臉上的笑瞬間沒了,她表情嚴肅的看着沈爍熙,鼻翼微微的動了動,沒什麽感情的問:“賀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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