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殿前之雷殛

喝了早茶,我便換上官服。大清早的外面氤氲了一層薄霧,進金銮殿之前,卻見同僚仍如往日客套說笑。手中的象笏漸溫,我攏攏袖子,随着人流而入。

待辰時至,天空逐漸亮堂起來。陽光似乎要擠開薄霧,以求一席之地。直至聖上于殿前受群臣跪拜,縷縷陽光方才照亮整個金銮殿。我垂頭,眼觀鼻,鼻觀心 ,不敢僭越半分。

聖上近來國事繁忙,聲音略顯疲憊:“衆愛卿平身。”

待起身後更覺其蒼老,背都駝了不少。恍惚還記得年少時第一回觐見,那時的威嚴足以讓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雖威嚴不減,但足以另人心生感慨。

我神游着,直至司禮監的太監尖細的嗓音回蕩在殿上,方回過神來。也是這時,我方才看見,陽光的陰影裏,有一個颀長的身影。

洛中流?

“宗啓十五年索武九關道狀元,揚州籍洛中流,特封雲麾将軍。”

什麽?明明今天才是決戰,洛中流還沒比就贏了?不是對方放水,便是忌憚他的強悍。現在看來,肯定是因為後者吧。

司玦略低着頭,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昨天的紙條,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朝堂之上,嫉妒你,想要陷害你的大有人在,慎言确實不可少,為何單獨今日?

“諸位愛卿,想必對火奴的猖狂早有耳聞吧?”低沉的聲音傳遍大殿,平添一分壓抑。我的心卻不可抑止地狂跳起來,看見司玦也是背影一僵。

“耶律策那黃毛小兒,僅盤踞這些許險地,竟然膽敢觸我大裕的疆土。”磕碰一聲,鸾玉做的鎮紙竟然生生地被捏碎,這一瞬間,仿佛數年前那個威嚴善斷的君王重現,“真當我大裕朝沒人嗎?”

殿上鴉雀無聲,皆因衆人心裏膽顫。那個火奴王耶律策當真不是一般人物,小時在宮宴上見着一回。那時火奴和裕朝尚為盟國,火奴糧草需裕朝接濟,但火奴需朝貢大量奇珍異寶。他不過六歲,那雙眼睛卻陰郁得令人膽寒,後來回想起來,那是一種不甘,抑或是憤怒。不過是幾歲的小兒,便有如此野心,着實令人擔憂。

此時小憂變成了大患,朝堂上下何人不知耶律策用招的狠辣,西域的奇毒都令人望而卻步。這若是明刀明槍地打,誰會放棄這大好的立功機會?可耶律策之名,能令三歲小兒止啼,其兇狠已經人盡皆知了。

再加上野心勃勃,如果不予以制止,裕朝雖大,也終止不了他無止境的蠶食。到時候京城都無守,可不是贻笑大方?

在我冥想的當頭,已有人主動請纓。

“聖上,臣願鞍前馬後,為大裕效勞,以彌補這無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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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仍鴉雀無聲,衆人都生怕一個動作,便被聖上欽點,尤其是顧念家中老小的,更是把頭低了又低。

我無需擡頭,便知道是誰了。心裏慢慢揣摩,他這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胸有成竹?陽光灑滿了整個大殿,洛中流的一側剪影完美得不像話,金弧的耳鏈增添了一分溫和。暗紅的雙眼低垂着,像是在等帝王發號施令。

原來司玦讓我慎言的,是這麽一回事。他擔心我的安危,怕我一時糊塗自告奮勇,死于戰場,再也不能陪他喝花酒。我攥緊了拳頭,心底浮起一絲蒼涼。

“聖上,臣心中有合适人選。”我心尖一顫,原來是我那個便宜師傅。他不會是要毛遂自薦吧?這一把老骨頭,怎麽上得了戰場啊。

真當我大裕朝沒人嗎?

這句話一遍遍地回響着,我再也遏制不住,在王丞相話音剛落後,持象笏道:“臣也願為大裕鞍前馬後,為聖上分憂。”

幾乎是硬說完這一句,便有些虛脫了,因為剛才心跳的厲害,手心也浮了不少冷汗。說完就又有些後悔,他們會怎麽想,說我逞能,還是想争功勞想瘋了?是有些逞強了吧。兵書是看得差不多了,可是現在只算是紙上談兵,要真當參謀官,恐怕會不孚衆望。

“我所推薦的便是施大人了,年少有為,我很是賞識啊。”看見那個奸計得逞的笑容,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不知道是怎麽出的金銮殿,自聖上诏封至退朝,不過半個時辰,卻覺得已過春夏秋冬。便宜師傅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徒弟,膽識上佳,甚好甚好。”我險些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我默默地穿過人群,不加入別人的議論。可腦子裏卻總想着那個什麽火奴王,連撞到了人都沒發覺,我揉揉發痛的額頭,順口說了句抱歉,心裏卻狂吼好狗不擋道。

待睜眼,卻被對方滿臉的陰鸷給吓住了,不好,是司玦!

我轉身想跑,卻被他揪住了衣領,硬生生地拽到一旁。本來是可以逃開的,可一來心裏發虛,二來司玦氣急,力氣憑空大了不少。

我本來就心虛,被他這眼神一掃,竟覺得有些無地自容。我苦笑着,幫司大少爺整整衣冠。

“你說,我這閑職,白吃了多少年皇糧?是該還還了。”

見他不語,我更慌了,這是我認識的嘴巴閑不住的司玦嗎?

“喂,又不是不回來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唔~”

本來想彈彈他的額頭,卻被他一手抓住。後背被一下抵到牆上,差點五髒移位。痛楚從脊椎處升起,還來不及反應,下巴便被硬生生地扣住,然後便頭皮一麻。

司玦這家夥,他在做什麽?

我吃痛地皺着眉頭,卻不敢睜眼,怕看見那雙失望絕頂的眼睛。之前也曾試過,可是從未像今天這樣激烈。我便任由他的舌頭長驅直入,狠狠地掃過每一角。我微微眯着眼,卻看見他也閉着眼,眼角似乎有些淚痕,心裏浮起了一絲失望。他今天有些失去理智了,估計嘴角也被他給咬破了,絲絲的疼。我本不想回應,可司玦這家夥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胸腔裏憋着一股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腦袋也嗡嗡直響。

直到我快翻白眼,他才放開我。我劇烈地咳嗽起來甚至有些惡心。他似乎有點手足無措,但還是緊攥着拳頭,在一旁冷冷看着。

我也很想揍他一拳,然後豪氣幹雲地說老子不是懦夫什麽的,可是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我用袖子擦擦嘴角,頭也不回。

“再見,也許再也不見。”

也不知道司玦那小子沖動起來會怎麽樣,反正不管我的事,我加快了腳步,卻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不能寫脖子以下的部位,否則會很危險,膽小怕死的我只能寫到這裏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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