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白朔
天黑了嗎?
頭痛的厲害。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被人抽掉,可是痛楚卻依然存留。還有一點模糊的印象,我從碎血背上滾下來,但是那塊地竟然整個塌陷下去,火奴有許多溶洞,我倒是有所耳聞,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被我碰到。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本以為不死也要缺胳膊少腿,沒想到竟然能大難不死。但是周身的痛苦卻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我痛得全身冒冷汗,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多暈一會,這樣感覺不到痛楚興許還會好一點。
我咬了咬牙,想奮力坐起,看看周圍是否有藥草,不然我可能就交代在這裏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找我,若是發現碎血馬,應該會很容易就找到吧?嘶~我忍不住痛楚,差點意識都要被湮沒。
“你沒事吧?”對面竟然傳來清朗的男聲。我這才發現,自己斷掉的骨頭都已經被草草地接好,難道是他救了我?
我還來不及道聲謝,門就被打開了,我的眼睛适應不了強光,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對面是一個被繩子綁住的少年,看樣子也不過十二三歲,漂亮的面容上帶着一絲恐慌。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面前這群人,臉上明顯的不懷好意。我想摸出防身的刀刃,卻發現腰間空無一物。
“老大,我們出去可是撿了寶回來,你看這個姿色,保準能賣不少錢。小家夥,你遇上我們‘獨牙’算你運氣,以後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的心仿佛浸入了寒冰中,怎的這樣的壞運氣?竟然給我遇上這麽一群敗類?
洛中流上次提起時,我就有些不寒而栗,這一回恐怕真的是兇多吉少了。我忙咬了咬舌尖,恢複意識。這些應該都是亡命之徒,恐怕求饒根本就不管用,落入他們手裏,得先自保為好。給自己壯了壯膽,我沉聲說:“賣個好價錢?我這一副破皮囊值什麽?給人當小倌都不一定伺候得好。所以請你們可得把我醫好了,才不掉價。”
“你是在使喚我們?”一個兇神惡煞的人立馬揪住我的衣領,厚重的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臉上,我吃痛地皺緊眉頭,悶哼一聲,恐怕剛接好的骨頭又要移位。果然跟這群流氓談不得條件,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到了夜裏,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腦子都暈暈乎乎的,想不清楚事情,頭痛欲裂。奇怪,我一想到一雙紅色的眸子,疼痛就緩解了許多。我就拼命想他,可是想不起他到底是什麽樣子。那雙眸子會溫柔地看我,然後手拂過我的眼睛。他是那樣的耐心,下棋時那認真的模樣,然後又手把着手教我騎馬,溫柔得讓人迷醉。我想我真的困了,好像撐不下去了。真的好冷啊。
花鎖城裏。
火奴的地下交易。
“主子,怎麽今兒個會想到這兒來?”随風奇怪,她家的主子從當上國師以來,好像就沒有再踏入過這兒,卻突然有了興致來這兒逛。
入口是毫不起眼的木樁,幾座平房。只是這下面暗藏的玄機,怕是一般人所料想不到的。這地方一旦開市,便會給各方的顯貴發帖子邀請。官府要查也無從查起,因為許多大官都是這裏的常客。
“我的坐騎該換了。”白朔扔下這麽一句話,進了下面的別樣天地。貴客來,自然有人相引。兩旁碩大的夜光石将地底都映得亮如白晝,牆角鋪滿了豔花,直到最裏面,讓人驚豔的物什也不過是煙花一現,落入凡塵。各類新鮮的,盜來的珍寶,在這裏,可以公然買賣,沒有人會阻止,否則會被“客氣”地請出去。
“如果想要坐騎的話,那邊的雪骊倒是不錯。”随風說着,順便看看她主子的臉色。她的主子昨天從外面回來,好像一直心情很好的樣子,讓她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也不在意,只要她主子開心,她就開心。她想,主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自己那麽笨他卻從來沒有嫌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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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在看哪裏?她順着他的視線,倒是有很多人圍在那裏。白朔本來不愛看熱鬧,可是卻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心裏有個聲音說,去看一眼。
随風忙跟上,勤快地撥開人群,避免那些肮髒的手觸到主子聖潔的衣服,雖然引起一陣不快,但人們看清是誰過來時,默默地讓開一條路。那是他們火奴的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王對他都是恭恭敬敬,更別說別人了。
地上鋪的都是絲質金毯,只是留了一灘血漬。一個略顯瘦弱的身軀伏在地上,漂亮的腳踝散出瑩白色的光,質地上乘的絲織錦也染上了血污,顯得有些狼狽不堪。邊上的空籠子昭示着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個。人們興致融融,剛才想必是争價争個不休。這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獨牙”吧,不過在他們的地盤上還真不敢輕易動手。随風厭棄地皺了皺眉,可看她主子還是靜立着,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原來是賣娈童的地方,每天送到府上的都不計其數,主子大多都回絕了,今日怎會一反常态?
那剽悍的漢子一把抓起他的頭發,讓他的臉露出來。人群裏盡是抽氣聲,真是漂亮,哪怕是女人的随風,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只是他好像發了燒,臉上有些紅暈,更是平添了一分說不出的風韻。又渴得要命,舌頭不由自主地伸出來觸了觸幹裂的唇,好看的眉絞得緊緊的。
“這回的貨物可滿意吧?”那漢子松了松手,媽的長那麽好看老子都想幹他 。“不二價,十金。”
“十二金!”
“十三!”
衆人馬上附和。
那個少年迷迷茫茫的,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眼皮微微掀起一些,看着周圍的人群,似乎是覺得有些吵,于是晃了晃頭。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白朔只是覺得自己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手指也忍不住輕顫起來。
“一百金。”
衆人争得喋喋不休時,一只戴着貓眼石扳指的手高高舉起。衆人回頭看去,一個抽着煙鬥的人緩緩地吐着氣。雙眼微眯,身上裹着織金的緞錦,用小指敲敲煙鬥,散下的灰直直落下。
他走過去,想要擡起少年的下巴,看清他的臉,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被截住了。那麽大的力氣,仿佛一瞬間就能把他的手臂給捏碎。
“我出一千金。”铿锵有力的聲音在狹小的地下回響,惹得衆人紛紛觀望。
衆人嘩然,那漢子更是笑得眼睛都合不了。煙鬥散着些許火光,那人站起身。
“原來是白朔大人,真是失禮啊。本來想買下這人回去孝敬您,看來這回是誤會大了。大人莫要見怪為好。”說完陪笑了一聲,甩甩袖子便走。
“不是個簡單的人,随風,去查查他的底細。另外,那金子可不要少了人家。”
“是。”
白朔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冷汗,那一瞬間的驚鴻一瞥絕對不是幻影,可是他想再看一眼,卻沒有了。那種感覺燒得他心火愈加洪烈。他的嘴角微微揚起,總算是,找到了,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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